花千鸨-正文番外林云眼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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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六月里的那个盛夏夜,顾野让他半夜去笑香楼拎人开始,事情就开始不对劲了。

    花无娇,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是一个怎样俗气的女人。果不其然,一脸浓妆,穿在周身的锦缎无不花花绿绿,一身恶俗的香气更是让人退避三里,一个垫底的青楼老鸨应该有的样子,她都有了。

    就这样一个女人,在第一次见到他时,竟然妄想他会强暴她?真是个不要脸的老女人。压着数次想把她摔死的冲动,他终于把她带到了顾野面前。

    顾野交代了她花魁大赛的事情,她竟然厚脸皮要了一千两银子,算了,只要是主子的安排,给她就给她了,只要以后不再跟这个女人打交道就好。

    事后想想,他那时的想法真是天真。

    也许是因为对花魁大赛太过重视,顾野开始总往笑香楼跑,那时候他还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毕竟肖盼盼在笑香楼,而顾野对肖依然的念念不忘很有可能让他感情转移了。

    林云觉得,那时候的顾野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即使是有个天天惹他烦心的花无娇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也仍然乐不此彼的往笑香楼跑的欢——听肖盼盼弹琴,与她说话。

    一来二去时日久了,忽然有一天,他终于察觉到了异样。顾野开始有意无意的将眼神总放在花无娇身上——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正所谓旁观者清,他之所以能看出来,也是因为肖盼盼有一天忽然幽怨的看着顾野,而顾野正在皱眉注视着花无娇罢了。

    他真正认定了顾野对花无娇有意,是在月白被捕的时候,毒蛇偷袭了三皇子,而花无娇被月白点名道姓的指认。在那样龙颜大怒的时刻,毫无背景可言的花无娇会被杀头几乎已成事实,然而,顾野救了她。

    在花无娇吓成一个傻子的时候,当所有人都拿刀枪指着她的时候,顾野一声不吭的挡在了她的前面,一个人,替她挡住了所有刀光剑影。

    那一刻,他终于知道,顾野关闭已久的心门,终于重新打开了,他喜欢上了一个花哨无脑的俗气老鸨。

    就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何况是顾野。是的,顾野始终没有承认,他喜欢上了花无娇,一如他每每替花无娇做了什么,都一定要扯出一个高傲的理由。

    从天牢里将花无娇提出来,花无娇死里逃生分明该感谢他,他却并不给她这样的机会,反而是告诉她,其实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而且还将她锁进了马车的储物箱,眼不见为净。看上去那样傲气,并且表现出对花无娇一如既往的厌弃。

    如此一来,刚刚对顾野存了感激之心的花无娇,立刻又乖乖的做回了她的老鸨——一文不值招人嫌弃的老鸨。

    其实那个时候他便有刹那怀疑,花无娇对顾野会是怎样的感情?

    但是花无娇实在太低微了,长年累月的生活地位导致了她几乎不会去做任何妄想。比如顾野无数次的救过她,但是她从来不敢往那个方向想——那个顾野可能是喜欢她的方向,她从来不敢。而与此同时,顾野的否认态度也会时常强化她的这一点认知——顾野只把她看做一文不值的低贱老鸨。

    真正发现花无娇对顾野的确产生了感情,是从丁勇进献的那个美人开始的。

    丁勇是月白供词中的第一个同党,也是顾野此行肯定要铲除的人。初到鹿城,丁勇带美人进献,试探顾野深浅。顾野将计就计,与那个叫婉儿的美人你侬我侬,大有纸醉金迷的感觉。

    这时候,花无娇作为一个女人的天性终于显露出来了,她嫉妒了。

    花无娇也许并不知道她的醋意表现得有多明显,无论是跟人喝酒,还是早起与那婉儿打个照面时说的话,处处都充满了浓浓的酸味。

    女人会产生这样的行为,通常是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占有欲,简而言之将,就是喜欢上了这个人,而且想据为己有,一丁点也不被其他女人窥视和沾染。

    花无娇的醋意,顾野其实闻到了。他每日若有似无勾起的嘴角,都说明了他的好心情,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他跟那个叫婉儿的逢场作戏得更加热络了,而花无娇也会如他所愿般,更加恼火。

    那一段时间,花无娇和他之间上演的,几乎都是,打翻一个醋坛子,再拿出一个新的,再打翻的戏码。

    顾野一边享受着这样诡异的情调,一边没有忘记处理他去北境最为重要的事情——收拾月白余党。

    月白出身于武将世家,他父亲更是前朝的大将军,在军中,盘根错节的关系也是最后推他走到左相位置的关键。月白原本是大皇子的党羽,只不过后来大皇子被害,成了痴傻,皇上对此事置之不理,加之当初月白的父亲也是被冤死的,自此,月白便生出了反叛的心思。

    月白的落网,让皇帝不安,北境的兵权太多,多少在月白的党羽手中没人知道。顾野受秘令前去北境调查并铲除余党,而花无娇则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最佳诱饵。

    按照花无娇是月白的这条线查下去,果然,到了北境,丁勇第一个找到了花无娇,而紧随其后的则是墨欢。他们相继找花无娇套话,让顾野确定了他们的身份——这与月白的供词也是相符的。

    局势看上去很顺利,但是,仍然不可掉以轻心,顾野单枪匹马的在北境,稍不注意,就容易一失足成千古恨。

    设计暗杀了丁勇和墨欢后,军中的气氛果然更诡异了。这说明,确实还有幕后的黑手没有出现,而那个人是谁,顾野难以断定。

    之所以说是难以断定,是因为那个怀疑的对象实在不是顾野想要怀疑的,秦熙然,提到这个名字时,顾野总是会露出痛苦的表情。

    如果说,肖依然是他心口一道深深的伤,那么秦熙然,就是从那个伤口上结出的疤痕。它触目惊心,揭开了是伤口,不揭开,也只是遮掩着谁都能看见的伤口罢了。

    秦熙然就是肖依然当初和秦风生下的孩子,她将还在襁褓中的秦熙然抱到了顾野府前,吻剑自尽。秦熙然是肖依然留给顾野的诅咒,折磨着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辜负过什么。

    月白在受审讯的时候,痛快的说出了丁勇和墨欢的名字,却唯独在说到秦熙然时,诡异的笑着说了句:“他是又怎么样?你已经害死了他母亲,现在还是忍不住要弄死那个杂种吗?”

    月白在说完这句话后,就被顾野割去了舌头。

    秦熙然是他不能触及的底线,然而,世事无常,一个人越避之不及的东西,好像越容易遇上。

    在花无娇和他持刀相对,争执到了极点的时候,秦熙然出现了,带着复仇者的笑容,走进帐篷,要取顾野的性命。

    他当时不在现场,可是也能想象出顾野是多么的愤怒。一直不希望秦熙然是逆党,然而秦熙然就是。一直不希望花无娇是奸细,然而花无娇是。

    那时候,所有的情绪堆在一起的时候,顾野几乎是恨的。他恨为什么他不希望的事情通通都成了现实。

    花无娇一定也是绝望至极吧?所以她选择了用生命证明自己。当她替顾野挡下那致命的一剑时,顾野傻眼了。紧接着,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发了疯。

    他突然抱住花无娇,声嘶力竭的喊她的名字。

    事后听尤龙说,那时候他按照顾野的安排,早早调兵潜伏在周围。听到这声嘶喊的时候,饶是在战场上常年厮杀的他,也忍不住心颤了颤。

    人只有在彻底难受到不能自救的时候,才会发出那样的哀鸣吧。

    尤龙他们不再迟疑,带兵迅速的要攻进去,而秦熙然的人这时候也出现,双方在帐外打的纠缠。而尤龙则一直担心着账内的情形,毕竟顾野身受重伤,只身对一个秦熙然,想想也很难。

    帐外战事结束时,尤龙带人冲进去,却只见账内全然变成了血色一片,十几个黑衣死士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秦熙然也满头是血的倒在血泊中。唯有一个顾野,浑身血衣,却仍然半坐着在地上。在他的怀中,花无娇惨白了一张脸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顾野死死的抱着她,红肿的眼睛里充斥着赤红的血丝,嘴里不停的在低声喃喃:“不要死,花无娇,不要死……”

    从那时候起,顾野再一次陷入了悔恨之中,没有人能劝他走出来。因为顾野总会想:如果他不去怀疑花无娇,如果他提前告诉花无娇一切真相,她一定不会死。

    因为最后的这个局,是顾野亲手设计的。假装中毒,再让军医配合他演戏,说他病情危重,再用刀在自己胸前划了两刀皮外伤,流了一身的血。这个障眼法几乎让所有人都认定了顾野身受重伤,绝无反抗之力了。

    这时候,顾野再让尤龙带兵在周围潜伏,伺机而动。尤龙曾经是顾野父亲手下的亲信,这也是顾野敢只身去北境的缘故。尤龙掌握了北境的一半兵权,且知根知底,所以顾野是绝对信任的。在来到北境的第一晚,他就已经与尤龙通过气,说明了来由,而在诱杀丁勇和墨欢时,尤龙也功不可没。

    也就是说,其实顾野和他身受重伤都是假象,不过这个局天衣无缝瞒过了所有人,也瞒过了秦熙然。但是千算万算,顾野却算漏了一个花无娇。

    也许连顾野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他还在怀疑花无娇,而且非要用那样刺激的言语去刺探她,怀疑她。

    以至于花无娇在替他挡刀后,落在他怀中对他说:“现在你终于相信我了。”

    直到花无娇死在他怀中的那一刻,顾野才确定,花无娇不是月白的人,也是直到那一刻,顾野才终于明白,花无娇的死会让他有多痛,痛如骨髓,生不如死。

    帐外厮杀声一起,十几个死士瞬间出现在帐中。秦熙然为首,冷冷一笑,二话不说朝顾野杀去。

    顾野徒手挡住了落到头顶的刀,一个发力便夺下一把快刀,接着他站了起来,赤红的眼睛盯着四周的人,皆是杀意。

    刀光剑影不过片刻,顾野的厮杀却才刚刚开始。他手握尖刀,遇神杀神,极端的暴怒之后,顾野冷静的出刀闪躲,像一个安静得只懂杀戮的屠夫。

    最后他的刀落在秦熙然的脖子上,周围浴血一片,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秦熙然急急地喘着气,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顾野。

    “你没有中毒?”

    顾野只是静静的站着,赤红的眼睛里一片血色,他垂着眼眸,入眼的只有倒在地上的花无娇。

    “你必须死。”

    秦熙然随着顾野的视线看去,触到花无娇时,眼角微不可见的一颤。

    “因为这个女人?”略带讥讽的口气在这个血腥的空间里分外刺耳。

    顾野架在他脖子上的刀陡然一起,下一刻就深深的刺入了秦熙然的胸口。

    秦熙然陡然瞪大了眼睛,倒下前一双眼睛仍然写出不甘与难以置信。

    秦熙然并没有死,他重伤被押送回风城,顾野将他扔进天牢交给皇家处理,随后整个人就泡进了笑香楼。

    一晃一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顾野的这一个周期又要持续有一个十年,一个丫头出现了。

    据说是个烧火丫头,对顾野很是不敬,总是左一句顾野又一句顾野的喊。顾野对她很是纵容,甚至从笑香楼搬回顾府也是因为她。

    旧闻这个丫头的名气,他也产生了好奇,直到那丫头出现在他的府前嚷着要给顾青青随礼时,他才猛然发现了她的特别。

    她太像花无娇了,五官明明一点相似的影子也没有,但看到她时,却总能看到花无娇的神韵。

    他恍然明白了顾野为什么对她如此特别,一种特别的心里驱使让他决定做些什么——如果这个丫头是顾野走出阴影的关键。

    他跟踪了这个丫头,发现了她和齐海的来往,他一度担心,顾野会因此在此怀疑她。

    但事实是他想多了,顾野对她的纵容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在笑香楼前被齐海的人带走,他也仍然淡定的不像话。虽说他早有安排部署,但这次,对于这个烧火丫头,顾野竟是半分也不犹豫的在全力维护着。

    最后的最后,在林云迎娶顾青青的那一天,那个叫纪无锦的烧火丫鬟带着顾野来到了府中,顾野手里抱着沉甸甸的盒子,见到他便没好气的扔到了他手里。没等他反应过来,纪无锦已经热络的冲到了新娘子顾青青身边,热络的拉着她的手道:“青青呀,十斤的银票,送给你当嫁妆啦!以后你在林木头面前,就是个富婆啦!”

    顾青青失笑,林云则目瞪口呆的抱着那沉甸甸的盒子看向顾野,这么多银票他可不信一个烧火丫头拿的出来。

    顾野瞪着邀功的纪无锦,咬牙切齿道:“可是富婆了,那可是我一半的家产折的现!”

    所有人都诧异的倒吸了口气,心思村这顾野的新宠好大的威风,说送顾野一半家产,顾野竟然眼睛也不眨的,乖乖抱来送了?

    正当众人要议论,纪无锦却颠颠儿的窜到顾野面前,一手捂住了顾野的嘴,深怕他多说话的模样。

    “嘶……谁让你说出来的!再说了,不还给你剩了一半么,再不济,你以后再出去挣就是了……”

    众人哈哈大笑,却没想到,这看似戏言的一句话,竟然成了真的。

    第二天,顾野和纪无锦就离开了风城,在她传给顾青青的书信中,也只有只言片语:青青,你跟林木头好好过昂,我带着顾野出去发财,挣够了钱就回来了,昂!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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