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的童羽躺在软榻上怎都睡不着,胸口闷得发慌。她缓缓起身,望着阿奴和月娥在屋子里点了安息香,期望能缓缓她的头痛。
“阿奴,今日是什么日子?”童羽望着外面的飘雪,有气无力地问道。
“小姐,今天是十二月初九,怎么了?”
“年底了,初九吗?”童羽眼睛酸涩,背过脸,眼睑沉沉落下。三年前的这日是她和父亲杨忠烈,还有小芹去世的日子,难怪头疼异常,原是祭日啊!
“阿奴和月娥,帮我更衣。”童羽蓦然睁眼,吃力地站起身。
“小姐,你还是躺下歇歇,这屋里是不是冷?我再弄些炭火来。”月娥连忙走到童羽的跟前,搀扶着童羽。
“不需要,月娥去备马车,我要去静因寺一趟。”
“啊?外面很冷的。”阿奴眉头皱了起来。
“去做!”
阿奴和月娥见小姐脸色冰冷,两人便不再说什么,立马安排童羽出行。月娥跨出院门,张久耿悄悄地跟了上去,见月娥让马厩小厮备马尺,自己便偷偷摸摸牵了匹马跟着朝府门外走去。
静因寺,处于京城东南方向的颂拓山,这里供奉的都是为大梁捐躯的英勇将士的英魂,三百阶梯直上,一步步踏入高耸于苍蓝天的寺庙大殿。大殿内无数长明灯幽幽亮着,诵经的僧人虔诚地站在佛像前超度。
接待童羽的小沙弥将她带到一处安静院落,院子里一株早开的寒梅散发着馥郁清香,冷风不住朝童羽身子里灌入,将她昏沉沉的脑袋吹得清醒不少。小沙弥打开一间供奉着为大梁捐躯的忠烈的屋子后就离开了,童羽将屋门关好,在屋子中望着发出柔光的长明灯,看着屋子里密密麻麻排列着的效忠大梁的英烈牌位,心里一阵心酸。她和父亲也为大梁的江山付出汗马功劳,可惜最后被孙韶这个卑鄙小人陷害,成了反贼,再无列入这些忠烈的行位。
没有父亲的牌位,亦没有她的牌位,只有上两柱清香,异常落寞。
不一会儿,院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童羽朝门缝里探见一团黑影,她淡然一笑,继而摇了摇头,知道是秋娘派张久耿跟踪她,追到这里来。他在外面被冷峭的寒风吹着,也不知吃得消不?
噗通!
“唉哟——”张久耿怕是冻怂了,从门外的台阶上摔乐下去,这一摔摔得不轻。
童羽皱了皱眉,站起身朝屋门走去,将门稍稍打开,远远瞧见有身影在晃动着朝她走近。身披袈裟的该是静因寺的玄清法师,手里扶着位披着白色裘袍的男子,这男子好似负伤,弯着身子,颇为艰难地前行。
童羽连忙将门敞开得宽敞些,玄清法师扶着男子跨入,那男子微微抬头,瞧了童羽一眼,吃力地一笑。童羽有些惊讶,居然是令狐莲!
玄清法师扶着令狐莲小心翼翼地坐在蒲团上,低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
童羽甚为好奇,令狐莲不应该在青州辅助黄旗大将军寇海剿灭叛贼吗?怎会突然出现在静音寺呢?
“令狐公子你……你怎来静因寺了?还有你……你是不是有伤在身?”
“这伤……怪自己没有看清,中了叛贼的埋伏,一阵苦战杀出包围圈,幸好只是左肩处中了一箭,已经敷过金创药包扎过了,现下已经不碍事了。”令狐莲脸上绽放一抹和煦的微笑,望着杵着身侧跟木头般的童羽。
这笑,笑得过于勉强了,都知道箭镞戳进肉里疼痛难忍,拔出来更是痛苦钻心,走路都那么艰难还嘴硬着说不碍事?骗鬼可以,但骗不过童羽。
屋内,炭火烧得暖意洋洋,桌台上昏黄的火光映照在令狐莲的脸上,显得有些疲态。他起身走到案台上,抽出三根香,在蜡烛上点燃,然后毕恭毕敬地插入香炉中,苍白的唇喁喁而动。
“童大小姐,那你又怎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祭奠青州沙场上因剿灭叛贼而战死的将士?”
童羽当然不能说来静因寺是祭拜父亲杨忠烈和自己,还有小芹,便点了点头。
“那你有心了。”令狐莲捂着伤口咳了咳。
童羽瞧见令狐莲的袍子上隐隐渗着血迹,这大冬天的还需保护伤口,若伤口得了风邪可不是好事。战场无情,断腿断胳膊是常事,但因区区刀伤得风邪而死的人不占少数。
“令狐公子,伤口可要细心护着。”
“多谢童大小姐关心,战场无情,这样的事经常有,不必挂念心上。”
“嗯。”
这间屋子里供奉着无数为国捐躯的烈士牌位,只是刚才令狐莲敬香的那两个香炉后的牌位上无字,这又是谁跟谁的呢?
“令狐公子,刚才我看见你敬香的那两个牌位上没有字,有些好奇你,可否说说?”
令狐莲苦涩一笑,“你当然不知晓,呵,也不会有人知晓,大概都忘了。这两个无字牌位,一个是给杨忠烈将军的,还有一个是给杨雨的。今天是他俩的祭日,这天下怕是再没人比我更知晓了。三年前,杨忠烈将军意图谋反被孙韶砍掉脑袋,那杨雨也香消命殒,大梁却不明察此事,看来是默许了孙韶的做法。那杨忠烈虽说是后韩将领,后归顺大梁,可大梁毕竟不放心。跟你提这个……还是不和你说的好。”
童羽听着令狐莲喃喃说着,眼眶里似有热流涌动,怕被令狐莲瞧着,用劲含着。
这牌位居然是给父亲和她的?居然有人记得父亲和她!
“令狐公子,兰凌说你对琅琊王妃怀有不该有的情愫,看来是真的,只是没有想到你如此有情有义……”后面的话童羽再也说不出口,心里酸涩得无法形容,真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哭,以为着关于她的星星点点只能成为人们嘴里打发无聊时日的话柄,叹息世态炎凉而已,从未想到还有人能为她和父亲竖牌位。
父亲杨忠烈集结旧部企图造反,他老人家戎马一身,对大梁忠心耿耿,将兵权交付给琅琊王后,怎会落得造反的罪名?哼,人生变幻,世态丑陋,孙韶和大梁反目无情,对不起她和父亲。
刚才令狐莲说她有心,这句话该说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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