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雨站在大门前停下脚步,待童羽跨入门内后,扭头朝山坡下走去。
童羽看着青雨逃也似的背影消失在漆黑夜色中,心里有些奇怪,走到这间屋子根本不必花太长时间,迂回曲折大半天恐怕是为了拖延时间。
屋门半掩,童羽轻轻推开朝屋里走去,穿过岑寂的正堂,便看见里屋无数盏琉璃灯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一架巨大镶有牡丹孔雀图的屏风后,灯光蒙蒙,人影卓卓,一对男女纠缠在一起,淫声荡荡。
童羽立即躲到梁柱后,面红耳赤,头一次撞见这等春宫大戏愣是要长针眼。
“墨儿,我好喜欢你,我……我们不如远走高飞,离开王府……”压在男子身下的女子气喘吁吁地说道。
“闭嘴,别说话!”
“墨儿,你快点,不要被发现了。”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童羽的眉宇间布满铁青色的阴霾,隔着不清晰的屏风瞧着后面的狗男女真会找时间,那女的面容白日里好像见过,呵,原来是芸娘。这芸娘竟和蓉妃的儿子上演乱伦戏,若景王知道这事,不知他会如何处置大逆不道的儿子和死不要脸的侍妾,一个赶出家门,一个浸猪笼。
她压根就没想过嫁给孙景墨,假使她还是琅琊王妃,这孙景墨该喊自己一声婶娘,婶娘怎会嫁给孙景墨呢?即便不从自己曾是琅琊王妃的角度来说,她早就想过这一世绝不会再与大梁朝任何人扯上关系。
一手遮天的皇家贵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父亲杨忠烈招安后被封了爵位,册封镇远大将军,领兵打仗,死里逃生,不就为了后半生的安稳,可惜最后还不是被人扣了谋反的罪名,落得满门抄斩的凄凉下场。
这一切不都是皇权所为?皇权在上,视人命于草芥,苍生于无物。后韩灭亡,好端端的贵族沦为流寇,招安后一身才能被榨干,父亲再无法为大梁贡献之时,来个莫须有的罪名被清除。
童羽不禁咬紧了唇,嘴角缓缓翘起一抹森然弧度,一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一阵疾风从窗棂间吹来,吹着一室烛火摇曳,朦朦胧胧间,屏风后的男女满足地坐起身。芸娘娇滴滴地扑在孙景墨的怀里,撩起脸颊上被汗水濡湿的头发,忽然想起什么,一下从孙景墨的怀里挣脱出来。
“小王爷,你若是娶了童羽会不会忘了我?我没有她年轻貌美,娇媚可人。”芸娘嘟着小嘴,脸上霞云朵朵。
“你与她有何计较,我和她可以光明正大,你和我只能偷偷摸摸,所以不该是你的就不去争去想。我给你的你该知足,欲求无度可不是聪明之举。”孙景墨说着,在芸娘的额头上狠狠地亲吻了一口。
“若……若童羽发觉我俩的事,你该怎么办?”
“发现了?怎么可能,我听闻她病怏怏的,久病缠身的人怎可能有那么多精力烦这事?再说本小王爷眠花宿柳有何不可?一个病鬼满足不了我的胃口,填不饱我的肚子,就没理由管我我怀里搂的床上睡的是谁。”
“要是童羽气愤难当,将这事硬是要告发到王爷那边,那时候我……我就是求生不得气死不能啊!”芸娘说着不禁低声啜泣起来。
“哈哈哈哈——”孙景墨狂然大笑,接着冷冷说道,“你以为一个久病缠身的女子能奈何我?她若是敢以此要挟我,我看她没必要存活于世。”
“是吗?小王爷可记清楚你说道的话哦。”芸娘说着,一双媚眼朝着屏风那边望去,望着梁柱后面被烛火拉长的人影,嘴角扯出一抹讥嘲而得意的笑。
敢与我争抢小王爷,你一个黄花闺女还是嫩了些,这小王爷娶你不过是让你有个少王妃的身份。现在让你看清楚些,早早死了心退婚还来得及。
孙景墨站起身,将衣服穿上身,临走前不忘与芸娘说了几句荤话,逗得芸娘咯咯直笑。孙景墨跨出屋外,芸娘慢悠悠地将衣服穿在身上,将凌乱的头发理了理,朝着梁柱的地方走去。
“还不出来?鬼鬼祟祟躲在这里看了半天就不害臊吗?”芸娘冷着脸,望着梁柱背后的身影质问。
童羽从阴暗处走出,一脸讥讽地望着芸娘,“那个叫青雨的丫头将我领到这里说是小王爷邀我赏梅,我以为小王爷的脑子不好使,这夜黑风高的哪适合赏梅,哦,原来是让我来这里赏春宫戏,这男主女主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着实让我吃惊不小,你说我害臊,我觉着怪了,偷情的你却不感到丝毫害臊还振振有词反问我害臊不?如此想想,我是有些害臊,我是替你害臊啊!”
芸娘以为童羽还是多年前被秦氏和童菱童芯欺负惯了的童羽,望着她噼里啪啦冒出一堆话来,有些愣怔,看来秋娘说她被这小蹄子欺负是真的。以前,她去童府串门子从没见过童羽敢如此趾高气扬地教训人,向来低头不见抬头的人如此与她说话,她气愤不已。
“童羽,你别忘了刚才小王爷跟我说的话,你若将我和他的事告发,你可别再想踏入这个王府,他是不会娶你的。若你嘴巴闭得紧,这少王妃的位子还是你的,但你……”芸娘说着,眼神里浮起诡异而讥讽地神色,“你就得忍着憋着,望着我和他琴瑟和鸣,而你独守空房,熬到老熬到死,寂寞而终。”
“哈哈哈——芸娘,你的见识怎同秋娘一样短浅?你和孙景墨的苟且之事与我何干?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痴恋和纠缠他?孙景墨可能和你琴瑟和鸣吗?待你人老珠黄,满脸褶子,那孙景墨身边早就换了一波又一波的娇娘,而你只能对镜咒骂和抱怨。像你这种见识浅薄的女人迟早要被孙景墨遗弃,他玩够了玩腻了,换成你死乞白赖地让他回头宠你喜欢你,惹急了就像你刚才问的,他若是受到威胁怎办?怎办啊?只有一个字,死!”
芸娘听了这话,心头宛若被冷水浇了把,一脸的妆粉掩盖着粗糙而黯淡的皮肤,眼角的鱼尾纹很是显眼,她摸着自己日渐苍老的脸,朝童羽恨恨地看了一眼。
“如你说的,他心里不可能只我一人,但你也别指望跨进王府成为少王妃,因为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秋娘的主意。”芸娘露出恶毒神色,朝门外靠近,手里早已将准备好的生石灰粉朝童羽的脸上扔去,童羽立即抬高手臂遮挡。
这生石灰若是进了眼里会灼伤眼睛,搞不好会失眠,芸娘真想得出。
哐当!
屋门被重重锁上,随即一根根燃烧的火把从窗户外面扔了进去,紧跟着一捆捆的干柴也扔到屋子里,熊熊烈火随即燃烧,火苗窜到悬挂的幔帐上,然后攀上高粱,跟着整个屋子如火炉般烧起旺火。
“烧死你,烧死你,你既然知道我和小王爷的事就没必要活在这个世上!”芸娘疯狂地将屋子外面堆得如山般高的干柴朝窗户里面扔。
童羽在屋内冷静地站立,从门缝里望着几近发狂的芸娘不觉可笑,她抬起腿,灌注内力狠狠朝屋门踢去,一下将屋门踢飞在地。
芸娘被巨大的撞击声吓得一愣,抱着手里还没有扔掉的干柴朝已站在面前安然无恙的童羽瞅去,怔了怔,“你……你出来了?”
“区区雕虫小技就以为能将我困在屋子里?芸娘,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年我爹宠爱的湘莲是不是你和秋姨娘用了同样手法?将她困在屋子里活活烧死?”童羽走到芸娘的跟前,望着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来的芸娘。
“不……不是,是……是她自个想出来的馊主意,与我无关……你不要怪我……不是我,不是我啊!”芸娘说着将手里的干柴朝童羽身上扔去,童羽侧身避过,然后一个箭步将芸娘的胳膊拉住。
“芸娘,烈火烧身这种滋味你可尝过?那湘莲是我母亲身边的大丫头,待我胜过我娘,在我娘病重时是她安慰我,替我挡住野蛮霸道的秦氏和她一双儿女的羞辱和谩骂,你却帮秋姨娘害死湘莲,仅因为湘莲得到父亲的喜爱,你和秋姨娘的嫉妒害死了她。”
芸娘拼命扯着紧紧抓着她胳膊不松的手,不管她用多大力气都发现无法挪动如铁钳般的手,她恐惧地望着童羽,这丫头哪是她见过的懦弱无力的童府疾病缠身的大小姐,这分明是从鬼蜮里来的索命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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