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羽跨进书房的时候,童忠卿刚从一篇美文中找到一个适合男孩的字,欲兴匆匆地告诉童羽,童羽静静听着,心里终究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父亲,我不去松山。”
“什么?你说……什么?”童忠卿一脸不解地望着童羽。
“父亲,孩儿想留在京城。孩儿大病一场痊愈后,父亲可觉着孩儿有何异常吗?”
童忠卿确实觉着童羽有些异常,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感觉这个女儿大病痊愈不仅心智变得成熟,性格也变得大不寻常,自己一再怀疑她还是自己的那个娇气的女儿吗?光怪陆离的志异小说中提到魂魄挪移,难道这事发生在童羽身上了?冥冥中,觉着这个久病缠身的嫡女会随着亲母一样离他远去,却怪异地挣扎起身,然后在大梁豪门贵族跟前跳出让世人惊诧失传已久的凌波剑舞,他感到这个女儿越来越陌生。现在,她又问有何不同难道她真……她之所以成为京城豪门追逐和倾心的对象,她之所以有勇气拒绝景小王爷的婚约,之所以深陷童国公府临危不惧,原因便是她不是之前唯唯诺诺的童羽了。
“你是变了,变得有些陌生。”
“父亲心里想的孩儿已经猜到几分,女儿是从前的那个女儿,女儿又不是从前的那个女儿,孩儿的这个话父亲可听得懂?”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女儿,是我和你母亲所生,你想留在京城我不拦你,松山老家虽然荒僻一定留着房给你。这京城繁华热闹,你若执意留下,我也不阻难,但凡事小心,多长心眼,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童忠卿说着眼睛有些迷蒙。
“父亲,您的话我谨记在心。”
“可是这房屋已经变卖,你怎办?”
“父亲,孩儿的落脚处自然是有,那北萧国的皇七子,还有令狐公子与您关系尚可,他们自然会替孩儿安排住处。”童羽说出的话自是安慰童忠卿,父亲携家带口前往松山后,她于何处落脚自己都没有想好。
“那我有些放心了,哦,你替我看看近来写的一篇文章,可觉怎样?”童忠卿所有所思地点点头,本想多嘴说些什么但觉着没必要,他猜不透眼前这个大变的童羽在想什么,又会去做什么,多说也是徒劳。
童羽和童忠卿聊了一日歌赋,让童忠卿越发觉着这个借着童羽之躯存活的女子精通诗词歌赋,她才情超绝,聪慧灵巧,能言善辩,一点都不似自己的女儿那样浅薄平庸。若执意让她回松山避开人世纷争,只图逍遥无害的乡土情味的生活,或许委屈她了。她的出现,或是为这乌烟瘴气的京城送来一抹袭人幽香,抑或悄然投来一束微光。
童忠卿携家带口前往松山,给童羽欲留些银两,童羽执意拒绝,还将自己扮成鬼公子从兰凌那里拿来的两万两银票送给了童忠卿,让童忠卿惊讶万分,觉着不可思议。湘莲和童老夫人泪眼迷蒙,望着童羽又拥又搂的,舍不得分离。
队伍驶入官道后,童羽便没有继续送行。
月娥的契约消掉,有了自由身的月娥回到乡下和王大力办了婚事,两人安安稳稳过起了小日子。
童羽和阿奴两人不能继续住进童府,童府已经变卖,主仆二人只能找个简陋的客栈暂住。
隔了三日,童羽和阿奴身无分文地前往兰凌的住处。
开门迎候的不是兰凌,而是神情冰冷的皇四叔。
“童大小姐,找北萧国七皇子有何事?”
皇四叔的一双波澜翻涌的眼里带着刻薄和不屑,他确实不希望一个大梁平庸女子成为北萧皇子登基的绊脚石,兰凌身份高贵,他要成为北萧后继人是要和北萧权势高贵的女子结为连理,为他踏上北萧皇位助一臂之力。这女子的出现只能阻碍兰凌的前途,让他沉迷男女情爱之中,他决不能让这平庸女子坏事。
“鼎鼎有名的北萧国四皇叔怎会出现在大梁这个偏僻的院所?难道就不怕被大梁发现,把整个院落围得水泄不通,大开杀戒?北萧皇帝抱恙在床,所剩之日无几,后宫妃嫔为争夺子嗣继承皇位闹得不可开交,而你却远离宫城是非,真不怕人乘乱一步登天?”
皇四叔闻言,察觉童羽伶牙俐齿,一见面便看出自己的身份。犀利的眼神又将童羽再次打量,一张秀丽的脸蛋,剪水秋眸,眸光淡淡却带着不可抗拒的魅力。皇四叔随即侧身,让出一条路,摆出请的姿势。
“你的目光好准,居然知道我是谁?站在这里堂而皇之议论北萧国的国事,胆子挺大,若你此时站在北萧国的土地上再如此信口开河,恐怕连门都迈不进,这些侍卫会立马砍下你的脑袋。”
“谢皇四叔开恩,容准小女子进入。”
皇四叔和童羽朝院内走去,萧意和银雀急冲冲地走来,下人通报太迟,两人连忙赶来就怕皇四叔为难童羽。看着皇四叔领着童羽跨进院内,脸上并无恶意,两人对望一眼,长长舒了口气。
萧意和银雀连忙接应童羽,萧意低声说道:“我家公子闻小姐拜访,心里非常高兴,他稍后便到。”
皇四叔坐下,望着童羽,冷言说道:“获悉你能跳得了杨雨的九曲剑舞和凌波剑舞,这女子可是大梁的奇女子,善舞又能武,我曾和她有过正面交锋,却不料被她的伏击战打得落花流水,可惜天妒英才,过早离世。如今,九曲剑舞和凌波剑舞已经绝迹,再次出现,不得不让我惊诧,同时在想你难道要成为大梁的第二个杨雨?”
“皇四叔抬举我了,纵然我能跳得九曲剑舞和凌波剑舞,但我未必能如杨雨般骁勇善战,成为一代巾帼英雄。”
“哼,前些日子,我还考虑要不要留。”皇四叔用挑衅的目光瞧着童羽。
“皇四叔,此话何意?”
“因为你对兰凌起不了任何作用,帮不了任何忙,你的存在只能让他变得婆婆妈妈,因为你的存在,他回北萧是一缓再缓,你非死不可!”
皇四叔话出,一旁站着的萧意和银雀被惊吓得一身冷汗,特意朝门帘子那里瞧瞧,公子换个清爽的衣裳怎还不来?再不来,性情莫辩的皇四叔说不定真把童羽给咔嚓了。
空气一下子变得凝滞,气氛异常紧张。
童羽仰头轻笑,淡然说道:“皇四叔,你要杀一个人比踩死一只蚂蚁都简单,你要杀我怎会让我活着出现在这里,这是为何?你顾及兰凌,顾及你的作为让他和你反目,更重要的是兰凌迟迟不走并不是由于我的存在,而是你改变心意了。”
“哦?我会改变心意,我为何改变心意?”
“北萧国宫城的局势纵然混乱,但北萧国的陛下身患疾病不是一两天的事,他长期卧病在床,并不代表他随时会一命呜呼。此时,你冒然来到大梁将兰凌带回北萧,北萧陛下会如何揣度你和兰凌的心思,他会认为你怂恿自己最信任的皇七子回归北萧,准备弑父篡位,他不会真以为你领着皇七子归来是尽孝心的。你心里早就打算好了,你此次来到大梁,除了探望这个如亲生儿子般抚养长大的皇七子外,真正用意只有你自己知道。”
皇四叔蓦地将衣袖一挥,大声说道:“够了,你妄自揣测我的意思,胆子真大!”
童羽旋即双膝跪地,“皇四叔,小女不敢,正如皇四叔所说童羽我对皇七子是一无是处,不仅不能助他成就伟业,或许只能拖累他,但此次前来我绝不是赴死,我来是告诉你,助我者一定数倍奉还。”
“你,好大的口气,凭什么帮你?为何帮你?你父亲童忠卿作为大梁的兵部尚书,本来可以用你来探得兵部消息,但如今童忠卿归老还乡,你一个孤零零的女子留在皇城,能作何?再说,依你,你如何数倍奉还?女人嘛,除了用皮肉来奉还,还能用什么奉还?”皇四叔用不屑的目光瞧着童羽,觉着这女子狂妄自大,太高估自己,实在可笑。
“助兰凌登上北萧皇位,或许,有生之日助他统领北萧和大梁,成为一代贤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四叔笑得接不上气来,这女子何来胆量,信口雌黄,就她这单薄的身子能助兰凌踏上皇位,还说统领北萧和大梁,就连自己都未曾有此魄力说出这样的话。
“皇四叔,你当然是不会相信的。”
“我想想,你若是替我代表北萧拿下下月大武会的魁首,我倒是会相信。”
童羽皱了皱眉头,大武会可不是一般人能参加的,汇集各国最厉害的武功高手,听闻去年大武会上,武功高超的景小王爷连入围的资格都没有,而兰凌屈居第五,若她现在披星戴月修炼功力,恐怕只恢复曾在杨雨体力的八成功力。
“哼,男女都可参加大武会,你自称能助皇七子,不如让我瞧瞧?”皇四叔目光一凛,带着不可抗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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