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碧瑶领着童羽和阿奴朝她的浮玉院走去,到了院子外面,碧瑶身边的素手一把将童羽和阿奴拦了下来。
“童羽姑娘,我家夫人虽然中意你才能,可她待产期间并没有过多事需要打理,所以这浮玉院若没有经过我家夫人禀告,请不要擅自入内。还有,你的住处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对门的玲珑院。我家夫人种植了一些花草放在玲珑院内,这些日里就麻烦你代为照顾。”
素手话毕,搀扶着佯装睡意来袭的王碧瑶,朝着浮玉院里缓缓走去。
童羽清楚王碧瑶是不会轻易让她接近浮玉院的,她向来戒备心深重,尤其是在她分娩之时,定万般小心。
童羽和阿奴走近玲珑院,里面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宫女正弯腰打扫着院子。
这宫女见童羽和阿奴走进来,连忙笑脸迎上行礼,“刚才浮玉院那边的宫女急急跑来,说有小姐要住进玲珑院,可是你们?”
阿奴上前一步,“正是,请问姐姐叫什么名字啊?”
“余香,我原在碧瑶夫人身边伺候,夫人现在身边不缺人手,便让我倒玲珑院帮着照看一院子的花花草草。瞧那缸里的荷花养得多肥壮,可惜只有花骨朵,还没有绽放,不能和饮香河里的早开的比;看,还有那攀在屋檐上的凌霄花,垂落的花开得跟燃烧的火焰般;再瞧瞧这一路开过去的栀子花,香味浓郁,真是好闻啊!”
余香拉着阿奴一边说着一边津津有味地介绍她照顾的花花草草,一副乐此不疲的模样。
“阿奴,我许久没有和人说话了,今日有你来这院落里陪我真开心。”
阿奴有些不解,余香若要找个人说话大可走到对面的浮玉院,里面的素手姑娘和她一样都是从洛城来到京城照顾碧瑶夫人的。
“余香,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找你说话?”
“这高墙大院看似气派辉煌,可惜寂寞得很,没有任何命令都不得离开院门半步。这是碧瑶夫人定得规矩,生怕到外面找不到回来的路,碰见了皇宫里身份高贵的主若有半分不敬,便是人头落地啊!”
阿奴啧啧嘴,这么可怕的地方,长公主就不应该举荐她家小姐进来。
阿奴和余香说了几句,和童羽进了屋子里面。
童羽有先见之明,进宫之前和阿奴走了一趟朱雀大街上的书局,在里面买了一箱子书,这些书有桂香楼里说书先生讲的精怪小说;有西楼子里唱戏的玉娘子最新的曲谱;还有规范女子行为的《女训》和《女戒》的书籍……这深宫大院,夜长日久,闲来无事将这些书籍翻翻解解闷还是不错的。
碧瑶真能折腾,在这小小的玲珑院里种了如此之多的花草,也不怕走水。宫城最忌讳的便是满院苍翠,花草繁杂,毕竟她怀有身孕,辛太妃恐怕是由着她的喜好,不管不问的。
满眼绿意,一箱书籍,与碧瑶竟一院之隔,天赐良机。
阿奴将物件摆放好后,在院子里和余香嘀嘀咕咕说笑着。等阿奴回到屋子里,童羽手里拿着的话本已经坠落在地,人已睡熟。
阿奴蹑手蹑脚地将门掩好,童羽眼睛睁开,笑着说道:“那余香姑娘还真能说呢,自来熟啊,和你说了一炷香的时间都不见她口干舌燥的。”
阿奴走近,笑呵呵的,“小姐,那余香是个话唠,只要话匣子一打开就呱呱地说个没完没了。讲她小时候养猪没把猪圈到栏圈里,被大娘又打又骂,气得她半夜起床偷偷摸摸地把一勺子粪从大娘的窗户外泼了进去。讲完她小时候的胡闹之事后,她又说在洛城琅琊王府发生的事。你知道那杨雨最后是怎么死的吗?”
童羽假作镇定,望着脸上笑意全无,一副神秘之色的阿奴,“那余香说了什么?”
“小姐,我告诉你,这事是余香偷偷告诉我的,还叮嘱我不能跟你说,你可要保密哦。那杨雨和碧瑶夫人争宠,碧瑶夫人自然争不过她,琅琊王心里装着的都是杨雨,哪里还有地方容那碧瑶夫人落脚。碧瑶夫人看似风光无限,其实琅琊王心里从未真正接受过她。”
“这丫头怎知道琅琊王心里住着的是杨雨而不碧瑶夫人?”
“余香说那杨雨死后,琅琊王一直未将杨雨的青鸾阁里的东西扔掉,只吩咐将门锁换了,留了一把钥匙在他身边。这件事是她从王公公那里听来的,那王公公有一回说漏了嘴。小姐,你说杨雨人死都死了,那琅琊王还留着她的东西干什么?唉,看来琅琊王心里确实没有将杨雨忘记呢!余香还说那琅琊王从杨雨死后性情就变得异常暴躁,人也变得沉默,爱喝烈酒,醉酒后便朝着青鸾阁方向摇摇晃晃地走去。碧瑶夫人每每知道都伤心欲绝,有次当着琅琊王的面将青鸾阁里的物件给砸烂了,那琅琊王见了,疯了似地掐着碧瑶夫人脖子,若不是一旁的王公公上前阻止,那碧瑶夫人恐怕早就断气了。”
童羽听着,脸上虽然显得极为平静,心里却早已浪花四溅。
孙韶狼心狗肺,害死爹爹和她,现在虚情假意来这一套。人都死了,还留着青鸾阁里的那些物件干什么?一把火烧了最好!
若有情,为何送来“补汤”在她昏睡之际挑断脚筋?为何判父亲杨忠烈死罪,急匆匆斩首后还将脑袋挂在城门楼上示众?为何临死之时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余香知道的还真多啊!”
“是啊是啊,她还说碧瑶夫人能怀上孩子都是她设计得来的。”
“设计?设下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琅琊王根本就不碰碧瑶夫人,一个住在府内的南面,一个住在府内的西侧,平日里琅琊王处理完公务就回自己南面的屋子,从不踏入碧瑶夫人西侧的院落。碧瑶夫人知道唯有生下琅琊王的孩子才能得到他的宠爱,她便弄了几瓶上好烈酒,那琅琊王嗜酒,喝醉后迷迷糊糊地和碧瑶夫人上了床,那碧瑶夫人才怀上了孩子。”
“哦,这事余香都和你说,余香的命能留到今天,她运气还真好呢!”
“是啊,是啊,余香说当年碧瑶夫人将她安插在杨雨的青鸾阁,那杨雨见过什么人出了几次门都要如实向她禀告,这余香是碧瑶夫人远房亲戚,两家姥爷是亲姊妹。这身份还是在杨雨死后,府内的人才知道的。”
童羽心里冷笑,当年觉着青鸾阁里有王碧瑶的眼线,心里想着自己做事光明磊落,说话极有分寸,从不妄加菲薄,肆意猜测,即便有王碧瑶的眼线安插在身边又如何,奈何不了她。或许,自己便由着余香将自己的一举一动禀报给了王碧瑶,由着王碧瑶抓住她最无力之际将她扔下蛇窟。
“这余香原来是碧瑶夫人的远房亲戚,难怪由着她一张嘴叽叽呱呱。现在碧瑶夫人将这麻烦人丢在隔壁的玲珑院想必就是她多嘴的毛病。”
“小姐,我们要当心这个余香,她既然将琅琊府上这么隐秘的事情口无遮拦地说出口,若我俩这里有什么,被这嘴快的丫头看见,她肯定要去对面跟碧瑶夫人说。日后,不知道会给我们惹出什么麻烦来呢?”
“是呢!”
入夜,童羽披上衣裳,拿着一根噬魂香悄悄地戳破余香的窗纸,袅袅青烟在屋里散开。这噬魂香放在以前,童羽从不碰它,毕竟是歪门左道之人才用的。迷惑心智,吸入过量之人易被人操控,毫无秘密可藏。
余香翻了个身,便未察觉噬魂香开始起作用。
过了一会儿,童羽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到了余香的身边。余香迷迷糊糊地说着,嘴里絮絮叨叨地不知在说什么,这嘴碎的习惯即便入睡都改不掉。
童羽在余香的耳畔轻轻问道:“余香,碧瑶夫人为什么将你从身边支开啊?”
余香沉声回答:“碧瑶夫人怀有身孕,这是好事,这是好事啊!可是怀孕哪有那么容易怀的,她刚进琅琊府的时候和王爷相亲相爱,看了真羡慕,那个时候日日缠绵,可惜肚子始终都没有动静。后面,就那么一次……王爷多喝了酒,醉醺醺的,碧瑶夫人和他上了床,然后……然后碧瑶夫人肚子就有了,不觉着奇怪吗?太奇怪了……奇怪……”
“沐浴的时候,你看见过碧瑶夫人的肚子吗?”
“没有,碧瑶夫人沐浴一向都是素手姐姐在伺候,我哪里见过。”
“余香,王爷……他一直都没有忘记杨雨吗?”
余香睡眼朦胧,揉了揉鼻子,“王爷他当然没有忘记杨雨,碧瑶夫人和杨雨在他心里的地位不能比。碧瑶夫人真过分,跟王爷说杨雨听闻杨将军犯案削掉脑袋,王爷又休了她,她便咬舌自尽了。她和王公公合谋将杨雨从高空扔下蛇窟,即便蛇窟中的蛇因天气寒冷未出动,那杨雨摔也摔死了,过了半个月才到蛇窟寻尸。王爷他……也不知道王爷清楚杨雨的真正死因不,若知道,肯定对碧瑶夫人不会太好。其实,我猜琅琊王根本就不希望杨雨离他而去,他将杨雨脚筋砍断,还不是因为怕她知晓杨将军被治罪后会弃他而去,与他反目成仇。他没有法子,才迫不得已将杨雨脚筋砍断,期望用这种方法将她留在身边。唉,碧瑶夫人过分了,和王公公合谋将她害死了。我待在青鸾阁的时候,杨雨对我们下人很好,从不苛责下人,时常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给我们添衣加钱。唉,那碧瑶夫人的姥姥和我家姥姥是亲姐妹,可她还没有杨雨待我一半好啊!还是杨夫人好,杨夫人最好了……”
童羽听着余香罗里罗嗦将她所需知道的说出口,立马点了她的昏睡穴,让她闭嘴睡去,再嘀嘀咕咕下去,恐怕能嘀咕到天亮。
这丫头真能说,说的是实话。本来想抽她几个嘴丫子的,想想一张嘴道出不少有用的东西,就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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