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十岁的臭小子，你会查什么账？”刘妈指着小武的鼻子道，“就算着急找脱身的借口，也该想想再说，真是落人笑柄。”
众人又是一阵嬉笑。
小武的头渐渐埋了下去。
林午优蓦然，世间本不乏能力出众之人，其中大多数没能创造奇迹，是因为半路中被嘲笑击退了。
“大清早的都不去干活，聚在这里做什么？”管家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他做了个“请”的姿势，迎了身后的人先行。
众人见唐毅来了，全都福下礼去。
“回公子、管家，刘妈抓了小武偷钱的现行，少夫人正在帮忙审问。”最后一句话，王衮加重了语气。
林午优恍若不觉，目光飘向唐毅，“公子，可否给小武一个说话的机会？”
唐毅看了眼拿着板子的小厮，又看了眼院中央放着的长凳，点了点头，“双方先后说明，最后管家来决断。”
一旁有人搬来椅子，林午优这才沾了光坐下。
对质，刘妈抢占了先机，声情并茂的将事情又讲一遍，只不过这次稍加修改，将刚刚的“在账桌旁鬼鬼祟祟”改成了，“手伸到账桌里面鬼鬼祟祟”
小武终究是个孩子，适才倒还强撑着，这会儿已经紧张的不行了。
十指紧张的搓着，“五日前，我看到王老爷招呼来府的菜农，给了银钱之后在账本上划了一道，待菜农走后，他清算完，又在另一张本子上写了几个字，随后就从公家的钱袋子里拿出了银子搁到他自己口袋里……我怀疑，账本有问题，所以深夜破窗入账房……后续几日都趁着没人的时候来，公子，账房一直在做假账，给管家交上去的和他们自行做的，不一样。”
王衮的脸色变了变，“公子，管家，我在唐府也有两年多了，账房的银两何曾出国差错？小武不过十岁，犯错是免不了的，适才我也是着急了，不该一上来就是板子，真是把这孩子吓怕了，竟抬出如此莫须有的说辞来，孩子，你连书都没念过，算盘都没碰过，何以看得懂账本？何以弄清楚那些个算数？”
小武也不着急为自己剖白，就那么站着。
看周围人的样子，大家是信了王衮的。
毕竟小武他们天天都见，没念过书是公认的。
“现在两方都说完了，管家可有定论？”林午优问。
管家拧着眉头，这事儿还真是不好说。
“既如此，那便把账本拿出来看看好了。是非黑白，一看便知。”
王衮应了一声进去拿账本了，嘴角若隐若现一丝笑容。
做账是有讲究的，要想把偷拿的银两悄无声息的做到账面上，并且不被发现，也是一种能力。
三四本看完，管家一直在摇头，“数月以来的账目没有问题。”他叹息了一声，看向小武。
正在此时，林午优拿起其中一本账簿，“公子，我能看看嘛？”
唐毅点了点头。
每翻一页都浏览的极快，用管家一半的时间，林午优就看完了。手指隔在几张纸页之间，分别翻给管家和唐毅看。
管家觉得是小题大做，因为他刚看过，这些都没问题。
眼睛瞄了一眼，却忽然震住，“这……”
“此页为夏季收上来的院墙整理花费，雅瑰园、毓秀园这些都可以，但绿竹园……王老爷，光绿竹园的翻新你就花费了将近三百两，为何我住进去的时候，那里还是破败不堪，到处结丝挂网？还有这里，绿竹园菜田后续照料花费……呵呵，我住进去的时候，那菜田都快被荒草埋没的遁入地中了，请王老爷说一说，这钱是怎么用的？”
假账要想做的精巧，根本不在于如何“无中生有”，而在于利用“难以判断资产的真正价值。”这是二师父书中提到的。
刚好王衮，就犯了“无中生有”的忌讳。
就在对方哑口无言时，小武拿起其余几本账簿，一五一十的将哪里有问题，哪里的数是乱加的指了出来，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连唐毅的目光都亮了，从没发现，这孩子如此机敏。
正在纳闷，见他乖乖的走到林午优身边，好像学堂里学生得了好成绩一样。
顿时明白，原来，又是她。
刘妈脸都白了，她一早过来是因为王衮说这几天账房被人盯上了，所以夫妻俩商量轮流过来盯梢。
看到是小武的时候，她就松了口气，不过一个孩子，吓唬吓唬便罢了。
偏小武举着账本就说他们做假账，嚷嚷着要告诉管家和公子。
刘妈情急之下拦住小武，他不听劝，她就上手挠抓，两人撕扯之下小武将她推倒。
这恶婆娘平素也是骄纵惯了，认为不能白吃亏，于是撺掇着王衮收拾小武。
却没想，事情一闹大，他们就露了底儿。
管家观察着唐毅的眼色，最后下了决定：王衮和刘妈，赶出唐府。
两人哭天抢地，跪在院子里，但怎么吆喝都没人敢搭理。
这样有“案底”的人，以后再照阳城怕是难找活计了。
哭嚎无望，刘妈打算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攀住林午优的裤腿，“少夫人，是老奴见钱眼开，是老奴撺掇着王衮做这些个事情的，适才要处罚小武也不过是吓唬吓唬，哪儿会真打？还望少夫人能够原谅，要罚只罚我一个，留了王衮在唐府吧？”
管家是必定不会松口的了，因为有唐毅在，但是林午优就不同。
她在唐府身份特殊，没准说话，公子会在意。
林午优蹲下身，搀扶着刘妈起来，“刘妈，您这是做什么呢？地上凉，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说着，推开刘妈的手。却又被其反手拽住了，“少夫人，少夫人”
林午优凑近了，“刘妈，当初做事时就该想到会是今日这后果，你们低估了周围人的智商，更高估了自己，你以为账房的事情唐毅真的一无所知吗？”
刘妈傻愣在那里，手指自动松开。直到林午优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账房门口，她都还没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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