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倒是个不好骗的精明人,可惜论起药理又怎敌得过神医?紫曈一脸正色道:“怎么,公子怀疑我说谎的么?那么公子要不要再试上一点?这药粉其中含着麻沸散,如蚂蟥啄人一般,即便在你身上烂出一个洞来,也不会令你觉得疼痛。公子若是好奇,便来试试,反正有我在此,到时再为你医治也就好了。”说着就拿了先前那药瓶作势又要向他手臂上倒出药粉。
朱菁晨惊得一个撤步退出了丈余。任他再怎么怀疑,这个试验可是不敢做的。
紫曈又微笑赞道:“公子好俊的轻功。想不到公子小小年纪,武功竟如此之高了。”她这话倒是发自肺腑,依着她的行医经验,可根据呼吸说话以及脚步声即判断出对方的武功高低,面前这少年虽然年纪轻轻,武功却已在郁兴来以及成大泳之辈以上。
朱菁晨微眯了眼望了她片刻,道:“罢了,姐姐是高人,手段高明得很,我可惹不起。我这就去替你看看,颖慧哥哥回来了没有。”说完就开门离去。
紫曈走到门口,看看他沿着走廊一边走远还一边在抓着发痒的手腕,不禁捂了嘴偷笑,自听了胡昌兴数落之后憋闷于心的气愤自此才算散了个干净。之后她唤来伙计,搬去了浴桶,又将屋内收拾了一番,也打理好了自己的一头湿发。偶然见到左手手指尖端的细小伤口,想起昨夜的凶险经历,紫曈一时失神:与秦皓白分别时也没去询问他是要去做些什么,不知他还会不会遭遇险情。
忽然听见有脚步声来到门外,紫曈转头看去,房门正自敞开,只见陆颖慧身穿浅褐色的衣衫,一如初见时那样温和斯文地笑着,立于门边望着她。背景中夕阳暖暖映照,此情此景处处透着温馨暖意。紫曈望过来,心情骤然软化。
陆颖慧迈步进门:“姑娘这是怎么了?为何是这样一副神情?”
紫曈微笑道:“公子见笑,我也不知为何,这一刻见到公子,似有种奇异之感……”略略想了一下,“便如与亲人重逢。”
陆颖慧眉睫微动:“亲人么?我在你心里,只是像个亲人?”
紫曈登时愕然,那温馨平和的心情戛然而止。之前陆颖慧虽然也曾有过些许暧昧的言辞,却都未引起她的注意。而这一回有了秦皓白的误解、成大泳的打趣、朱菁晨的一口咬定为铺垫,她也就对这事敏感了许多。听了这话不禁想道:莫非陆公子当真是对我有此心意的?
陆颖慧随手关了房门,自行走进,来到桌旁坐下,垂着目光淡然道:“不管怎样,你平安回来就好。那赤蝎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你陪了皓白去后,我一直难以放心。”
紫曈越听越是惶然,忙岔开话题道:“我正想询问公子,他……秦少主如今已拿到忘忧花配方,公子可知他接下来的行程是去哪里?可会有什么风险?”
“皓白拿了配方,接下来会去找吴宫主商量疗毒事宜。不会有何风险。想必他要与吴宫主定好日子,再带你前去。”陆颖慧抬头望向她,目中明显蒙着一层幽怨,“你刚刚才与他分开,怎地一回来又要向我询问他的事呢?却原来,你竟是如此关心他。”说完就是长长一叹。
“公子……误会了,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紫曈装作无意地转过身去,悄悄擦了擦冷汗。她可以断言,陆颖慧那么憨厚腼腆的人,即便真对她生了情,也绝不至于说话如此露骨。眼下陆公子绝对反常,反常的很!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正在这时,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她辨得出,那正是她给朱菁晨洒在手臂上那两种药粉的混合气味,心下不禁疑惑,她刚才明明收拾好了药品,再闻闻自己双手,都没有药味,不知那气味从何而来。
又听陆颖慧道:“你关心皓白的安危,自然也是因着我的缘故,我只会谢你,不会怪你的。”
紫曈瞥他一眼,只觉得面前像个被鬼怪附体的家伙,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联系到那药味,猛然间心头一动,想起赵妈妈的“江湖奇闻录”里有着一种奇人擅长易容术,可以扮作别人的模样,惟妙惟肖,甚至可以同时模仿他人说话的声音,做到即便熟悉的人也难以分辨。
再来留意一下,他看似悠闲端坐,实则自那放在桌面上、凛节分明的手,以及实实踏在地上的双足可以看出,面前这位陆公子是个身怀武功的人。紫曈心里有了底,只是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位陆公子,又实难想像竟会有如此的神乎其技。
陆颖慧向她望过来,脸上的阴郁微微散开,露出笑意道:“怕是我说话唐突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公子客气了,我哪有什么可见怪的?”紫曈边说边琢磨了一下应对之策,心里已有了计较,“过去了这么多天,公子那个乌木木雕可雕完了?我还记得,那木雕上的草虫惟妙惟肖,公子若完了工,可一定要拿给我看看。”
陆颖慧笑了笑道:“近来事端频发,那些事都被我搁下了。怕是要等些日子才能拿给你看了。”
紫曈这下心里有了谱,那个木雕明明是荷塘鲤鱼花纹,哪有什么草虫了?她暗自一笑,走上前道:“陆公子,你与那位朱二公子很相熟吧?他除了身怀武艺之外,是不是还有着一项绝活?”
陆颖慧微显诧异:“这是皓白告诉你的?”
紫曈含笑道:“没错,秦少主告诉我说,这位朱二公子擅长易容术,扮作别人的模样足可以乱真,而且性子跳脱诡谲,尤其喜好易容之后去捉弄别人。告诫我一定留心呢。”
“他……真如此说?”陆颖慧脸色一变,又很快恢复了从容,“你是在与我说笑,皓白惯于寡言,怎可能与人谈起这样的闲话?”
“不错,确实是我信口说笑骗公子的。”紫曈笑嘻嘻地凑近他,“不过我眼下倒是又知道了朱二公子的另一项绝活。”
陆颖慧强自镇定道:“什么绝活?”
“就是忍功啊。那茜草粉洒在身上,要至少痒上一个时辰,这位朱二公子居然忍了这许久都没去挠上一下,这功力可着实令我佩服。”紫曈说完,再忍不住,就此咯咯地笑个不停。
陆颖慧怔怔地盯了她一会,忽然一改端庄稳重,咬了牙疯狂地将左手手腕抓了一阵,边抓边道:“真是痒死我了,你果然是故意整我!我就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化腐药粉!”已换做了朱菁晨的本来声音。
陆公子的外表配上他这不协调的跳脱气质,紫曈觉得既怪异,又好笑。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竟有人可以易容到如此逼真的地步。当下从药囊中取了一瓶药膏递过去,笑道:“抹了这个,便不会再痒了。”
朱菁晨狐疑地看看她道:“这该不会又是什么古怪药品吧?”
紫曈欢然笑道:“朱公子不必多疑,我跟公子开个玩笑,多有得罪了。这瓶药膏可解茜草粉的奇痒,公子快些抹上吧。”
朱菁晨没好气地拿过药瓶打开,又瞥了她一眼,将手臂往桌上一摊:“你来替我抹,就当是向我赔罪了如何?”
朱二公子又化身耍赖的孩子,紫曈更觉好笑,倒真有了几分做姐姐的感觉,坐到椅上,取了药膏为他手腕上涂抹,一边抹还一边忍不住吃吃地笑。
朱菁晨绷了脸,斜眼瞥着她道:“是我手上的药味让你生了疑,对不对?”
紫曈道:“公子的易容术确实出神入化,无可挑剔,连模仿他人声音也是惟妙惟肖。只是公子资历尚浅,学人说话做事有些细微处不太像罢了。”
朱菁晨很不服气:“哪里不像了?我从前易容无数次,尚无一次被人认出,为什么今日见了你,便要连栽跟头?真是扫兴的很!”
紫曈抬眼看看他,微一撇嘴:“你也算是熟悉陆公子的人了,真觉得他会当我的面那样说话?不瞒公子说,你进来说的第二句话便已令我生疑了。”
朱菁晨默然片刻,忽地一把擒了她的手腕。紫曈吃了一惊,正想起身缩手,朱菁晨另一手迅速一探,点了她的穴道。紫曈全身一软,倒坐回椅子上,讶异地睁大双目:“你……这是想做什么?”
少年歪了嘴角邪邪一笑,道:“你折磨得我痒了这么半天,总也该补偿我一点吧?”说着便凑近过来,似要吻上她的脸颊。
紫曈全身汗毛倒竖,骇然叫道:“你怎敢这样对我?我可是你们少主的朋友!”
“咦,你为何不说是颖慧哥哥的朋友,而要提少主呢?”朱菁晨在她的脸前停下,眨巴着一双晶亮的眼睛,忽又了然一笑,“我知道了,曈儿姐姐是个聪明人,知道搬出颖慧哥哥可能镇不住我。”
紫曈本已将他看做一个比自己还小的纯真少年,哪知道他竟会对自己突施轻薄,一时无计可施,慌不择言道:“你你你……你还说我将来便是你嫂子,还敢这样轻薄我?”
朱菁晨凑在她的脸前,说话的气都吹到了她脸上,轻柔道:“没事,我在颖慧哥哥眼里还是孩子,孩子亲了嫂子,做哥哥的想必不会介意。”
这算什么道理?紫曈毛骨悚然,高声叫道:“快来人救我!”
她不过是随口一喊,想不到门居然真地“砰”地一声被推开了,成大泳一步迈进道:“郁姑娘,出了何事?”一眼看见“陆颖慧”拉了紫曈的手凑在她跟前的情景,就是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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