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菁晨踏上平台,笑道:“姐姐见到我来,这是高兴得惊呆了么?”
陆颖慧急道:“先别急着说闲话,眼前这人,怕是你也不好对付。”
朱菁晨向那白衣蒙面人打量了两眼,道:“单打独斗,‘定风堂’还有我都难以对付的高手啊?不过没关系,来得又不止我一个。”
紫曈奇道:“什么‘定风堂’?”
又听身后一人道:“姑娘不知,这‘定风堂’是近年偶尔现身江湖的一个神秘帮派,从不正大光明地与人对抗,尽使些偷偷摸摸的宵小手段。”
紫曈一看,说话的人个子矮小,脸膛甚黑,正是那曾在锦县见过的邹凯,跟在他身后跃上平台的是“五毒药师”计翰一。
朱菁晨满是不屑地瞥着那白衣首领道:“说白了就是见不得光的地老鼠罢了。谁知这些鼠辈怎么又盯上我们善清宫了,今日就擒下了这个头目,好好拷问一番的。”
下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菁晨,陆公子可好?”
紫曈听出那是傅雪薇的声音。陆颖慧答道:“我很好,多谢傅姐姐挂念!”
傅雪薇道:“好,下面这些喽罗交给我们了,你们自己小心!”
下面满是呼喝与兵刃碰撞之声,紫曈无暇去看一眼下面,听声音便已知道,善清宫一定来了不少人手,足以与定风堂的手下匹敌。
那白衣人面对强敌环伺,丝毫不显慌乱,沉沉道了声:“你们来得好快!”
朱菁晨傲然一笑:“这便是善清宫的作风,你也知道自己得罪错了人吧?”
白衣人目光清冷地将他们看了一遍:“你们的少主,怎还不现身?”
“对付你这样连脸都不敢露的小脚色,还用少主出手么?”朱菁晨手腕一震,挺剑向他刺去。
白衣人摆剑还招,招数如行云流水,连绵不绝,看似如同剑舞一般温和优雅,实际却暗藏机锋,瞬息间拆过几招之后,突出奇招,疾攻数剑,长剑如同由一柄变为了十余柄,将朱菁晨笼在其中。朱菁晨顿时险象环生,紫曈等人看得都是脸色一变,邹凯与计翰一一个舞开双掌,一个挥动铁杵,左右夹击攻到,才算解了朱菁晨的困局。白衣人后跃一步避开他们,暂时停了手。
“平平常常的‘飘香疾影剑’也能被你耍出这种威力,你当真算得上个高手。”朱菁晨惊魂未定地勉强一笑,“难得遇见你这样的敌手。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用顾忌什么武林道义,非要单打独斗了。反正你是带人来杀颖慧哥哥的,也不算我们以多欺少。”
白衣人冰冷狠戾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紫曈身上,哼了一声道:“你们少主不来,就凭你们几个,想要赢我,还是异想天开。更何况,你们还得分心护着她这个累赘!”话音未落,他便挥起长剑蹂身而上,一剑直向紫曈刺去。
这一招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眼见他招式太快也太过凌厉,想要挡格拦阻都绝来不及。朱菁晨、邹凯与计翰一一齐出招,用的都是围魏救赵、攻其不得不救的招数。而这白衣人身法奇快,竟不变招,直直地从他们三人的招式空隙中穿过,仍是一剑刺向紫曈。陆颖慧及时将紫曈向一旁推开,才总算让她避开了这凌厉非凡的一剑,自己的手臂却被剑锋扫到。
紫曈被他推得摔倒在地,回身见到,陆颖慧靠墙跌坐在另一边,左手臂上一道血痕。想到自己竟害他受了伤,紫曈心中一酸。朱菁晨、邹凯与计翰一三人再不给那白衣人以喘息之机,齐齐向他围攻。白衣人长剑舞开,挽出朵朵剑花,耀人双目,以一敌三,竟似游刃有余。
紫曈自知再不能为他们添麻烦,便爬起身想避远一些。那白衣人手上抵挡着三人攻势,脚下一动,将一支方才从屋顶射出落到地上的弩箭踢飞了出去,正戳上紫曈右边脚踝。紫曈轻呼一声,又跌倒在地。
陆颖慧见状一惊,想要过去救援,无奈被中间打斗中的四人挡住,急急问道:“紫曈你怎么样?”
紫曈回身拔出弩箭:“没事,伤的不重。”
朱菁晨本想骂上几句,却刚只说了一个“你”字,便被白衣人的几剑逼得手忙脚乱,只好闭了口专心御敌。
紫曈支撑站起,又想逃远几步。白衣人疾攻几剑,将围攻的三人暂且逼开,飞身探手向她背后抓来。紫曈听到风声,及时矮身一避,顾不得脚伤剧痛,用尽力量向前冲出躲开。白衣人一抓未中,借下落势一掌拍到了木板甬道上。“啪”地一声巨响,木板甬道登时碎裂歪斜,破开了一个大洞,紫曈只觉脚下剧震,连忙继续抽身向前,才总算没有漏了下去。这样连续退避,她便已到了那处原本悬挂纸鸢的露台跟前。白衣人不顾身后朱菁晨三人的攻击,飞身跃过甬道上的缺口,又逼到了紫曈身前,长剑朝她挺去。
陆颖慧惶然叫了声:“皓白!”
听了这两个字,紫曈似觉时间一时凝滞。蓦然想起,以朱菁晨的功力,根本不足以掷出那两颗松塔逼退这个罕见高手,那松塔只能是由秦皓白所掷。朱菁晨带了援兵到来,昨日刚刚离开的秦皓白没理由不在他们当中,那么他自然是已经到了跟前,只是仍在顾忌着与她的芥蒂而不愿露面。
陆颖慧之前那句“快来援手”也是喊给他听,这会儿见她遇险,仍是要他出手相救。
一想到他已来了跟前,心中的所有恐慌焦虑霎时间荡然无存,耳边的喧哗呼喝都变为无声。紫曈回转过身,眼见那追到她跟前的白衣人不再理她,而是如临大敌地撤剑回过身去。对面的松树上飘下一个墨色身影,好似一团黑雾,携着劲风飞速朝这边冲来。
他果然来了!紫曈心头的狂喜难以形容,顿时觉得,只为这一刻的重逢,当真是付出一切都是值得。这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想见他。
白衣人手腕一震,长剑嗡嗡作响,可见是灌注了全力,谨慎迎敌。
紫曈很想立时看清秦皓白的模样,却觉劲风铺面,直吹得双目难睁,心知这场面下自己最是容易碍手碍脚,便还是暂且退开,一直避到了露台栏杆边。
耳边听得“叮叮当当”的几声密集脆响,仅仅片刻过去,面前这急速缠绕在一处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忽然定住,分别静立于折断的甬道两侧。
紫曈终于看清,秦皓白面向自己这边,在几步之外临风而立,墨色衣摆与脑后长发轻轻随风飘飞,仍是那般谪仙模样。她却又敏锐地看出,与从前相比,他眉目间多了几分淡淡的沧桑与憔悴。
紫曈的心隐隐揪痛,他会这样,一定是这阵子一直为伤了她的事自责所致。紫曈真想立刻便对他说:别再自责了,我早已不再怪你,真的一丁点也不怪你。
那白衣人道:“善清剑仙居然对我动了兵刃,真是给了我好大面子。”
紫曈的目光落在秦皓白手里的青元剑上,那剑尖上正带着几点血迹,想来是这白衣人已为他所伤。
秦皓白依如往日面容冷峻,沉声道:“善清宫主部的人都已到了,你们明明没了取胜希望,你又何必一定要激我现身?”
这人不住朝紫曈攻击,用意自然是激他出来。
“今日这场面,你不现身出来,实在可惜的很。”白衣人冷笑着,声音尽显阴戾,“秦少主的武功确实名不虚传,不过方才这一战,依你看是你赢了,还是我赢了呢?”
秦皓白向紫曈望了一眼,道:“自然是你赢了,你想怎样?要我弃剑投降,还是跪地求饶?”
紫曈一怔,完全未明白他为何如此说,经过方才这短暂的过招,她虽未看清招式来去,却见见到秦皓白毫发未伤,手中的短剑还带着血迹,显然是他占了上风才对,为何他又要说是对方赢了?
只听秦皓白又道:“我知道了,你是想要脱身的机会。好,我可以向你承诺,不但今日放你一条生路,日后善清宫也绝不向你报复便是。”
紫曈更是不解,眼下明明是善清宫一方占尽优势,他怎还要轻易放过这人?好歹也该擒下他来问清缘由才对。
“你……还要放他走?”紫曈试探着插口问道。
朱菁晨神色古怪,抬手朝她指了指:“姐姐,你是吓傻了么?”
紫曈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才猛然吓了一跳——那白衣人挡在她与秦皓白中间,手中寒光闪烁的长剑正指住她的咽喉!紫曈瞬间出了一头冷汗,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白衣人剑尖微动,逼得更紧,低喝道:“别动。”
紫曈身后已触到了露台最边缘的栏杆,避无可避,再不敢动,心里暗骂自己犯傻,光顾去看热闹,竟连自己成了热闹都还未发觉。面前那白衣人握剑的右手食中两指根部有一道正自淌血的新伤,想来便是秦皓白剑上血迹的来源了。
陆颖慧道:“善清宫少主的承诺你总该信得过吧?你放了紫曈,我们都不会再来与你为难。你若真伤了他,今日有皓白在此,绝不会再有你的生路。”
白衣人目光从他们每个人脸上划过,最后落在秦皓白脸上,冷笑一声道:“可笑的很,我带人围攻班输公子,如此大的罪过,居然可以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一笔勾销。”
秦皓白冷冷道:“你究竟放不放她?”
“你想让我用她的命来换自己的命?才没那么便宜的事!”白衣人森然冷笑,“于我而言,要不要保命,倒还另说。眼下我好奇的很,即便性命不要,也想要看看,善清宫少主为了这个女子,究竟情愿做到什么地步。”
“你想怎样?”秦皓白剑眉紧蹙,目中是毫无隐藏的焦急与无奈。
白衣人一字字道:“我要你,自,断,一,臂!”
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眼前这竟是一个亡命之徒,放着自己脱逃的机会不要,却抛出了一个鱼死网破的提议。
邹凯喝道:“你痴心妄想!放你走都是少主格外开恩,哪有凭你一说便自残之体的道理?”
计翰一也道:“少主千金之体,别说断臂,为你削一缕头发都不可能。你快快自行逃命,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朱菁晨却是知道秦皓白心意的人,不禁忧虑道:“小白哥哥……”
“全都住口!”秦皓白冷喝一声,将目光转向紫曈,放缓了语调,“我欠她的太多,真要为她断一条手臂,也不足以还得清。”
朱菁晨、陆颖慧等人一听他真有这断臂之心,又都尽皆震惊。紫曈更是惊得呆了,他竟然真的想为她而断臂!
秦皓白又看向那白衣人,抬手以青元剑指了他,冷冷道:“我本想放你一条生路,即便日后遇见,也不来为难你,但你今日逼我断这一臂,你纵然能得脱身,将来也一定别想活命。我一条手臂换你一条性命,倒也划算的很!”说着便将右腕一抖,将手中短剑立了起来。
身后传来四人的齐声惊呼,“少主!”“小白哥哥!”“皓白!”三种称呼齐声响起。
邹凯与计翰一一起扑了上来,邹凯探手去夺秦皓白手上短剑,计翰一一挺铁杵要攻向白衣人。秦皓白黑影一晃,出手如电,立时将两人点倒在地。
白衣人为了招架计翰一的突袭又朝紫曈跟前退了一步,长剑剑尖已然划破紫曈颈项,一缕嫣红血迹淌了下来。
朱菁晨与陆颖慧虽然一样不愿见秦皓白断臂,却远比邹计二人更关心紫曈安危,见此情景真是一筹莫展,不知所措。
紫曈根本察觉不到脖子上的伤痛,紧紧盯着秦皓白,颤声叫道:“不……你决不能这么做,你根本没有欠我什么情,决不能……决不能自断手臂!”
自知这话怕是还不足以阻止他,心下大急,紫曈忘乎所以地高声叫道:“什么你的手臂换他的性命?他的命算什么东西!在我心里,他死上几百回,也敌不过你断一根指头!”
这声音自山间回荡,带着袅袅回音,在场众人都是为之一呆——这明明是一次公开示爱。
那白衣首领瞥她一眼,目中寒光闪烁,好似冷电。
秦皓白却不去理她,紧盯白衣人道:“但愿你也是个守信之人,待我断臂之后,真能放她。”
白衣人道:“只要你真能断臂,我必放她。决不食言。”
紫曈惶然无措之间,忽地想到了一个主意:“你……若是真听了他的话,真的为了救我而自断手臂,我……立时便从这里跳下去!”
说着将身子紧紧贴到栏杆边,“我说到做到。你敢动手,我便敢跳!看你这自断手臂的荒唐之举,是救我还是害我!”
秦皓白暗暗咬了嘴唇,面色凄苦地望着她。她确实可以说到做到,当初为了救他,她轻易便可抛弃性命,甚至从前只是为了不让他自责,她都可以豁出性命去相救陆颖慧,如今她自然见不得他断臂,自然会宁死也要阻止他。
可自己又能怎么做?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她死于这白衣人之手?眼下那剑尖微微一动,便会划破她的颈脉,到时医仙下凡也救不活她了。
白衣人看看紫曈,又看看秦皓白,冷笑道:“今天这场戏,可是越来越精彩了。我真是亟不可待想要看看,这出戏该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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