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医仙-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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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有了恒余酒馆那撕心裂肺的经历,紫曈又哪还有胆量去相信他对自己竟有真情?心动过后,便又将自己这猜测压了下去,苦笑着告诫自己,他不过是不忍心见她为他受难,要想办法救她脱身,行的缓兵之计罢了。

    不过有了这番领悟,也至少令理智重回脑中,她又如平素一般,迅速将眼下情况分析了一遍,也明白了秦皓白之前有意装出之前那副绝情模样同样是为救她脱身。可是正如万山岳所说那样,自己不会武艺,他即便将她从万夫人手里救下,又怎可能带着她从这么多高手中全身而退?

    她这样想着心事,接下来的万夫人怎样朝秦皓白怒喝,秦皓白又怎样搪塞回复,她都没去留意。

    看着他那一身墨色、玉树临风的身姿,念及他仍在奋力为搭救自己想着办法,方才绝望之时对他的恨意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爱慕之情,这样望着他,心中便是一片温暖。这个为她所爱的人,毕竟还是在关心着她。

    然而,她游目四顾,见到周围黑压压围拢着二百余名成名侠客,深知形势之凶险,诚如万山岳所言,秦皓白本是那样狂傲又寡言的人,若是有办法救她逃离,才不会这样与他们磨嘴皮子。他如此反常地说个没完,就证明他没有办法,只是在拖延时候,寻找机会。

    眼下这局势不比弥勒庙那一次,此刻周围高手环伺,他哪会有什么机会救她脱身?真要那样,他要冒多大的危险?会不会丧命于此,都很难说。

    我居然又来拖累他了,又要让他为我而担上性命之忧——紫曈深觉自己真是多余的要命。

    经过了这一阵子的变故,登临阁,无极崖,恒余酒馆,以及片刻之前,多次的希望与打击交替折磨,紫曈早已身心疲惫,本就很难再支撑得起求生意志,这一体会到他的相救之意,反倒更松了心力,比之恨他的时候更加求生乏力,更觉得该当尽快求个了断,结束自己对他的拖累,让他脱离险境。

    此刻,紫曈如那日松手落崖时一般,心中一片清明,再无一丝恐惧疑虑,脸上现出平和喜慰的笑意,又是那如朝颜花一般,娇嫩柔弱、又决绝坚定的笑意。

    秦皓白将她这笑颜看在眼里,眼前霎时浮现出她松手坠崖的一幕,心中蓦地一沉,难道她竟又想为救他而自尽了不成?但随即想到她此时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才觉稍稍安心。她总不可能有本事在这种情形下都自尽的成吧?

    谁知紫曈这时目光落在了站在万山岳侧后、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姜梓身上,开口说道:“万夫人,万庄主,你们可知那位钱林钱少侠是因何而死的?”

    万山岳与万夫人听她忽然插口说了这么一句话,都不明所以。那钱林性子浮滑,早令师门上下人等都很反感,当日姜梓为灭口而杀了他,随便为其扣了个罪名,便将这裁害同门的大罪一带而过,没人再去追究这事。哪里想到其中还有内幕?

    紫曈继续道:“当初在吉祥镇一座茶楼上,钱少侠被杀之时,我正巧在场。”

    姜梓顿时大惊失色,脱口道:“那天逃走的人……竟然是你?”紫曈当时扮了男装,又被风吟吟称作跟班,是以并未引起他的注意。这次重遇紫曈,他一点也未想起曾见过她,哪想到她竟是见证了自己杀钱林灭口的人之一。同时,更是亲耳听见了他那桩大秘密的证人。

    紫曈冷冷瞪视了他,语气轻蔑而坚韧:“我知道,当时就因为钱少侠当众吐露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我也偶然听了去,便险些儿被姜少侠杀了灭口。而钱少侠也正是因为那件事,才丢了性命。万夫人,你可想知道,那是件什么事?”

    万夫人听了这话,再见到姜梓那神色,就明白了紫曈所指何事,登时脸色大变,又是惊异又是惶然。他们两人的奸情竟被这个人质听了去,而她还打算当众说出来,这如何了得?

    紫曈又道:“当时姜少侠一心想要将在场众人都杀了灭口,没想到却被我走脱了,所以那个见不得光的大秘密也就被我带来了这里,说起来,这个秘密还与夫人你有着一点关系。”

    说着扫了一眼姜梓,又紧盯万夫人,面现冷笑,“诸位英雄都是明眼人,看看他们二人的神情,便知道我听见的那件事是怎样地不得了。你们想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呢?”

    众人都听得面面相觑,不明就里,但见到姜梓和万夫人大惊失色的神情,显然确有隐情,于是都是好奇心大炽,纷纷叫道:“快说!”“到底是什么事?”“快些说出来!”

    万山岳为人冷淡,平日里对妻子也无甚情意,这也是万夫人与姜梓通奸的原因之一。万山岳自是蒙在鼓里,这时听见紫曈这么一说,心里也在疑惑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究竟妻子和徒弟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不可被人知道的事情。

    秦皓白也正心念电转,那件事紫曈曾说给朱菁晨听,朱菁晨却还没机会转述给他,他一时也猜不出紫曈这么说究竟是何用意。

    紫曈平静道:“万夫人,我自知今日落到你们手里,已然无幸。既然我是怎样都要死的,与其这样零零碎碎地受你们的侮辱,还不如让你给我一个痛快。不过若能在死前把你与姜梓的这个大秘密公之于众,让你们两个恶人日后不得安生,也算是我死得其所。”

    秦皓白听到这里,即便不能猜到事情原委,却已明白,紫曈是抱定了必死之心,要以这句话为由头,逼万夫人下手杀她,目的自然与无极崖上那一幕相同,是为了让他了却牵挂,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只觉得全身都是一凉,颤声叫道:“你住口!快住口!”

    紫曈望着他,凄然笑道:“好,这总算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听你叫我住口了。你若有心,便答应我一件事。”

    秦皓白满心慌乱:“你说……”

    “等你脱险以后……”紫曈说得平淡决绝,“再来替我报仇吧。”

    秦皓白心口好似注入岩浆,扩散开一股极度灼热的创痛。

    紫曈提高声音,慨然道:“诸位且听好了,姜梓所说的那句话便是他与万夫人……”

    秦皓白与万夫人同时大喝了一声:“住口!”

    万夫人忍无可忍,只知决不能让这丑事被这样公之于众,一时间理智尽失,再也管不了紫曈的命如何重要,抡起金刀便向她劈了下去。

    紫曈心中已无牵挂,闭目待死,耳边听得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本以为这只是为着见到万夫人砍向自己而发。只觉得身体一晃,一股热辣的液体喷溅到了脖颈之中,身上却未感到任何疼痛,忍不住睁眼一看,却见眼前的万夫人胸口插了一截剑刃,喷到自己身上的,正是她的鲜血。

    众人明白紫曈是他们手中唯一有可能挟制秦皓白的筹码,这条命重要的很,所以见到万夫人竟然举刀要杀紫曈,自是惊诧慌乱,但比起这个,见到秦皓白迅捷无论地飞身扑上,一剑刺入万夫人胸口,则更是惊诧万分。

    这一声齐齐的惊呼,也不知是为了前一件事,还是后一件事。因为自万夫人向紫曈举刀,到秦皓白挺剑刺入她的胸口,都只间隔了一眨眼的功夫,这两项惊诧实在挨得太近,是绝然来不及惊呼两次的了。

    秦皓白自从最初见到万夫人将刀架在紫曈颈间之后,一直都在等待见她将刀抬起的机会。之前紫曈想要自裁,万夫人撤刀躲避的时候,他是背对这边,所以没能把握住机会,中间偶尔的小动作也是严防死守下的转瞬即逝,这次见到万夫人再次将金刀举起,他就毫不犹豫地飞身扑上,一挺青元剑刺入了万夫人心口,随后一把将紫曈扯了过来。

    他身在半空,本想暂且落足于万夫人先前所站的细绳之上,未料到万夫人心口中剑,立时气绝而死,手里的金刀随着她的歪倒而坠下,正好划断了细绳,他们三人便这样无处借力,径直朝那圆井中心坠了下去。

    秦皓白深知这样坠入圆井,便要触发机关引得万箭齐发,自己与紫曈以及万夫人的尸首便要遭到与之前那个草人一样的下场,当即在半空中以左臂揽住紫曈,想要换上一口气再度带她纵身跃起。却在这时,率先落下的万夫人已然触到了圆井中的地面,瞬息间弩箭便从周围十个圆孔中激射出来。

    秦皓白与紫曈虽未落到地面,两人的小腿却都在弩箭可以射到的高度之内。秦皓白应变神速,急转身形,挥开手中短剑去击挡弩箭,忽觉脚踝一痛,已被一支弩箭射中,这一受伤,便再没了纵跃脱离的力量,直直落在了圆井中心。眼看着数不清的弩箭化作十道放射状的黑线朝他们攒射过去。

    众人尚未从方才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便又见到这个情景,心里的第一反应都是——这下他们可都完了,一会一定是见到三具被射成刺猬一样的尸体。

    却只听见一串连成一片的金属撞击之声,仿佛所有弩箭都是射在了铁栏上一般。片刻之后弩箭射完,机关停止,众人都亟不可待地朝圆井中看去,本有些因畏惧秦皓白而特意站到后排的人,这时也都争相涌上前去一看究竟。

    紫曈本已抱定必死之心,却一眼见到死的竟是万夫人而非自己,又见秦皓白扑上来扯过自己,一时懵了,还未来得及想清是何形势,便随着他一起坠下圆井。

    她之前昏迷,并未见到万山岳演示这圆井机关的情形,待得听到身周都想起弩箭凶猛的破空之声,虽然有些害怕,却也反应不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只感觉到秦皓白单臂紧紧抱住了自己,耳边听着“哒哒哒”连成一片的金属撞击声,浑不知发生了何事。

    片刻之后,觉得秦皓白的动作终于停下,自己也渐趋清醒,慌忙向周围看去,这才见到:万夫人的尸首倒在身后,身上钉了无数只弩箭,鲜血淌了一身,形容恐怖,令人看去实难相信这便是片刻前仍风姿绰约的那个贵妇人;身周地上落着数不清的弩箭,其中许多都已被斩断,露着色泽鲜亮的断口;

    秦皓白半蹲半跪,左臂揽着她,右手抓着周松那柄钢骨折扇,脸色煞白,额头渗着一层汗珠,微张开口喘着粗气,似是刚刚逃过了他也殊无把握的一次劫难,这神情姿态像极了带着她从无极崖上坠下,刚落到地面上的时候。

    周围众人寂静无声,早都惊得呆了。这才知道,方才那连成一片的金属撞击声,竟都是秦皓白用钢骨折扇飞速击打弩箭所发出,而这样密集如雨的一顿弩箭攒射,竟会全都被他挡住,使得他与紫曈两人都得以平安,这样的神乎其技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秦皓白这一招飞速击打弩箭的招数是《上善录》中所收录的华山派剑法中专门用于防御暗器的招式,名叫“斜风细雨”,原本创招之人想要应对的最多是一个方向射来的“漫天花雨”暗器招数,以手中剑飞速击挡开扑面而来的所有暗器,可没人想得到会面对绝世三劫里这样周身多个方向的弩箭攒射。所以秦皓白虽然练成了这一招“斜风细雨”,却也完全没想象过拿它来应对这样的凶险场面。

    只不过迫于形势,自己脚踝受伤,又有紫曈跟着一起落入机关,除了用出这一招来对付弩箭外再无转圜余地,这才第一次将这招“斜风细雨”发挥到了极致,配合“晴风飘”的身法,又因那钢骨折扇比之寻常刀剑更便于横扫成片,而且至少一个方向的弩箭被万夫人挡了去,他才成功挡去了其余弩箭,得以与紫曈度过一劫。

    紫曈也明白过来方才自己经历了怎样的凶险场面,盯着秦皓白颤声道:“你……你竟然……”

    万蓉嫣见到母亲惨状,一声没有呼喊出口,便晕了过去。万山岳本就对这个夫人没几分情意,此刻也只是眉头皱了一皱,未发一言,便又忙着去留意秦皓白的动静。反倒是几个绿衣丫鬟和庄上弟子慌慌张张地上前,收了万夫人的尸身,又扶了小姐下去。

    经过了这一连串猝不及防又匪夷所思的变故,在场诸人的思绪这时才渐渐跟上了眼前事实。大家只觉得眼睛一眨,万夫人已经死了,紫曈落到了秦皓白手里,眼睛又是一眨,他们三个都落进了圆井,一顿弩箭射光之后,万夫人变成了刺猬,秦皓白与紫曈却完好无恙。

    不管怎样,众人此刻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庆幸被秦皓白刺中的人不是自己,落进圆井的人也不是自己。

    方才这场面实在太过惊心动魄,若是自己与万夫人对调,决然避不开秦皓白这闪电般的一剑,若是自己与秦皓白对调,就决然无力抵挡这一顿弩箭,所以大家看过了这个场面后都在骇然庆幸——总算自己还好好活着。

    就在这所有人都寂静无声的当口,忽然有人发出了一声笑,说道:“啊哈,秦皓白果然是爱这小姑娘的!”

    众人被他这一提醒,才从那惊险一幕当中抽回思绪,也一同反应到——秦皓白果然是爱这女子的!

    而首先反应过来这件事的人,竟是刚刚还显得愚钝过人的孙祥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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