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医仙-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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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傅雪薇是彻底离了善清宫没再现身,朱芮晨则变得早出晚归,时常一早便不见了人影,夜间又很晚才回来,人们看得出他还住在这里,却谁也逮不到他的踪迹。

    他与傅雪薇的纠葛在善清宫早已不是秘密,大伙儿见到他们这副状态,也就猜到是这两人又闹了别扭,并不觉得意外,只唯一不知,这里面还夹着紫曈这么一个尴尬的人物。

    紫曈一心惦记着能向朱芮晨好好赔个礼,再开解他几句,可惜一直逮不到机会。一连数日过去,她唯一一次见到朱芮晨的面,是偶然在前院花厅见到他与计翰一、邹凯等人在一处说话,看上去他仍如往日一般谈笑风生,只是一转头看见她,便立时脸色微变,继而将她视若无物,随便敷衍了那几人几句话就转身走了。

    紫曈想要追上前去说话,等到出门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这件事一出,她更觉得自己是将这位大哥给得罪到家了,愈发颠来倒去地回想当初他对自己的各种照顾,越想越是觉得对他亏欠良多。

    紫曈将这副心思去说给秦皓白、陆颖慧与朱菁晨听,那三人却都众口一词地说是她多虑了,认定朱芮晨绝不会真心生了她的气不来理她,秦皓白更是笑她又犯了胡思乱想的老毛病,去为捕风捉影的事辗转纠结,明确告诉她,只要等上一些时日自然就好了。紫曈本也无可奈何,只好依言等下去。

    除了这件事外,郁兴来的事也让紫曈放心不下。朱夫人派了人出去寻找郁兴来下落,去到玉柳苑的人放回了飞鸽传书,告知他们郁兴来自从上次离开玉柳苑,一直未归。其余出去打听的人也毫无线索带回。紫曈知道这是郁兴来有意避开,不愿被他们找到。想到自己为了嫁给心爱之人,居然与亲生父亲的关系沦落至此,也不禁无限惆怅。

    她本就是多思多虑的性子,被这两件事压在心头,就难免时时心不在焉,闷闷不乐。偏生最擅劝解的那个人这次溜得不见人影,而秦皓白本就拿她所疑虑的这两件事都不甚在意,也不来多与她废话,只另外寻些事来分她的神。

    腊月就这样到来,转眼到了距离婚期只剩下五天的时候。秦皓白又带了紫曈来在勋昌城里闲逛,信步走到了城中心的“福庆街”上。想不到的是,他们刚一步入这条全城最繁华的街道,一个店铺掌柜便立于店门外向他们拱手说道:“秦宫主大喜,小老儿提前在此恭喜了!”

    秦皓白愣了愣,朝他简单点点头。待他们再向街道里走去,迎面而来的是连成一片的道喜声。几乎所有的店面与摊子主人都来笑容满面地向他们拱手道喜,一些逛街路人也都笑容可掬地跟着附和,他们两人立时如同戏台上的名角儿一般,成了整条街的关注点。这着实令他们措手不及。

    勋昌城里无人不知善清宫,一多半的人都认得出这位少主。其实从前的秦皓白也算得上常常见义勇为的,见了欺行霸市的恶人他常是一出手就将对方弄个半死。可惜因他往日太过冷气逼人,又有个杀人如麻的名声,这里的人们没几个称颂他的义举,反而将他也当做魔头来防着绝没人敢于当面招呼。

    而近一个多月以来,秦少主有所转性的消息渐渐传开,加上越来越多的人亲眼目睹过他带着未婚妻于街上闲谈笑语,人们也就渐渐褪去了对他的忌惮之心,转而因着好奇想来接近这位昔日的冷峻少主,探一探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至今日,这些人已然都得出了结论,认定他确实并非一个冷酷嗜杀的可怕人物,又知道几天之后便是他升任宫主并且娶妻的大喜之日,这才纷纷凑着热闹来向他道喜。

    见道喜声如影随形,紫曈满面通红不敢抬头,秦皓白初时还礼貌性地点头回应,后来便很快不耐烦起来,陡然大喝了一声:“全都住口!”

    立时整条街都静了下来。紫曈如感芒刺在背,悄悄拽了拽秦皓白的衣袖,低声道:“你不自在,咱们走了便是,何必朝人家发脾气?”

    秦皓白低声道:“素来只有别人躲我的份,我为什么要去躲别人?”转而又向周围冷淡道:“各位的好意我已心领,还请你们自便,不必再来道喜了。”

    周围的商户行人这才讪讪地应和了几声,又恢复了正常。

    秦皓白道:“哼,可见待人太过和气了,便有麻烦上身。回头我再要杀谁,就将其揪到这里来杀,让这些人亲眼见见秦宫主杀人的高明手段,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来惹我。”

    紫曈实感啼笑皆非,又无言以对,只得叹了口气。

    “‘秦宫主’,为何我觉得如此难听?”秦皓白蹙眉说完,又舒展开眉头一笑,“不过‘秦夫人’倒很中听。”

    紫曈冷笑道:“我怎不觉得中听?好像在说谁家的老妇人一般。”

    秦皓白认真想了想:“要么我改随父亲姓白,‘白夫人’是否更为好听?”

    紫曈道:“还不如秦夫人呢,再说……难道你要改名‘白皓白’,还是‘白皓秦’?”说着忍不住欢然一笑。

    秦皓白摇头道:“什么白皓白?你不记得我对你说过我的本名么?‘廉贞’这名字本就是当年我父亲向陆齐准推荐的,也便是说,那才是我父亲亲自为我取的大名。我本就该叫做‘白廉贞’。”

    紫曈撇嘴道:“还白素贞呢!”

    两人相视一怔,随即都笑了起来,秦皓白尤其笑不可支,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忽然发现身边又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了他自己的笑声。忙止住了笑,转头一看,周围的商户行人又如方才听了他那一声断喝后一样,都停下了所有行为和交谈,怔怔地盯着他。可见即便是清楚秦少主有所转性,见到他这样放肆大笑也着实是一桩骇人的奇闻。

    紫曈又是一阵芒刺在背,忙扯了秦皓白的袖子低声道:“快走快走。”

    当下拉着他快步离开。两人转了个弯来在别的街上。

    秦皓白道:“秦宫主当街大笑居然也要这样被人大惊小怪,这算是美谈,还是怪谈?”说完还是忍不住继续笑。

    紫曈也笑了笑,猛然间一眼看见街道对面正有一人在看向自己,心头登时一震——那人竟是她的父亲郁兴来!她与父亲自吉祥镇一别至今,一直没能再见,期间已然生生死死地发生了许多事,想不到竟会在这样的情境下不期而遇。

    父女二人就这样隔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对望了一会儿。郁兴来神情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忽地转过身朝一边走去,拐进了一条小巷。紫曈慌忙迈步要跟过去,匆忙间都未看到正有一辆马车飞快驶过,眼看就要撞到她。好在秦皓白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道:“你做什么呢?”

    紫曈回过神来:“小白,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去去就来。”说完便挣脱了他的手,穿过街道,追进了那条小巷。

    秦皓白并未见到郁兴来,也就不知道她这举动是何用意,在原地愣了片刻,倏然纵身而起,飞跃到了街对面的店铺屋顶,朝紫曈过去的方向跟了上去。街上众人只是隐约见到黑雾一晃,均未看出发生了何事。

    紫曈穿过小巷来在另一条街上,朝周围看看,终于又见到郁兴来站在不远处,正望着一边发呆。紫曈欣喜万分地赶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臂:“爹爹,终于又见着你了!”说着便欲喜极而泣。

    郁兴来温和笑道:“你真是难过也要哭,高兴也要哭,自己这双眼睛还想保住多会儿?”

    紫曈忍住泪道:“爹爹,这些日子朱婶婶他们派了不少人出去寻你下落却都未寻到,我一直担心的很。”

    郁兴来没有说什么,又转回头向方才他看的那个方向望去。紫曈也随他看去,见那里正有一长一幼两名女子站在一个摊子跟前挑选货物,年长的中年妇人面对这边,年少的姑娘背对这边,两人亲切地说着话,看起来是母女二人。

    郁兴来道:“那个女子长得很像你母亲。着实很像,倘若你母亲还活着,我想便该是这样子的。”

    紫曈望着那两个人,一时失神,似见到那少女变成了她自己,那个与母亲说笑着,被母亲在头上别好一支绢花的少女便是自己。这样愣了片刻,又回过神来怅然叹道:“爹爹,我知道你一直为母亲的事愧疚难过。可那事已然过去那许多年,无需再多去纠结琢磨了。母亲虽然不在了,咱们父女二人都还好好活着,这便已很好了。”

    郁兴来深深一叹,握住她的手,领着她走向一旁。

    秦皓白跃至他们身边的屋顶上,见到与紫曈说话的竟是郁兴来,不禁心感讶异。看着父女俩拐入不远处的清净小巷内说话,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避在了一边的屋檐之上。

    郁兴来满眼慈爱地望了紫曈好一会儿,才道:“曈儿,我是真的很后悔那样对你母亲,真的很想将亏欠她的情分好好补偿在你身上。只是……我也不知,怎样才是对你好。由着你自己做主,任你去嫁给秦皓白那样的人,真的算是对你好么?真的不是害了你么?”

    紫曈一阵心酸:“爹爹,他变了许多,已不是从前那样的人了。你看,这次的大战之所以会终止,都是因为他转了性子。我知道你一直担心他闯下的祸事会连累到我,可他如今已不会再去闯祸,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任性妄为。他所希冀的,是与我过上平平安安的日子。以后他还要去查清汇贤居的血案,要与其他门派彻底和解。爹爹,你所担忧的祸事不会再有了。让我跟了他……自是对我最好的。”

    郁兴来眉间的忧虑却丝毫没有减淡,只是漠然说了声:“是么?”

    紫曈道:“爹爹,你究竟还在为什么事发愁?”

    郁兴来静默片刻,道:“曈儿,你告诉爹爹,当日在吉祥镇弥勒庙里,他为何会对你出手,为何会将你伤成那样?”

    紫曈愣了愣:“因为……他当时中了羊头陀下的君蕙草,见到我没有中毒,便误解是我下毒害他。正巧当时我想要吓他一跳,就朝他刺了一剑,更令他生了误解……爹爹,那次的事情都只因误会而生,你不要再怪他了。其实,也正因他当时已然对我生情,才会在以为我要动手杀他的时候,那样气愤难平,以至于对我出手。”

    郁兴来道:“你自己来说,若是将你相识的其他人换在那个情境,即便一样是对你有情,一样是误解你要下杀手,其他人是否也会如他一般选择?”

    紫曈一时呆住。想象起若将那时的秦皓白换做朱芮晨、朱菁晨、陆颖慧或是雨纷扬,会是何样结果,尤其是换做同样爱她的陆颖慧与雨纷扬,似乎可以得出定论:他们其中的任一个人,都不会如秦皓白一般选择,都不会向她刺出那绝情一剑。这当真算得上一个恐怖的结论。

    屋檐上的秦皓白紧紧注视着紫曈的神情,见到她全然呆住无言以对的模样,他的双眉也缓缓蹙了起来。

    郁兴来道:“依你的聪慧,一定无需我说,也可得出结论了。因为误解心爱之人要来谋害自己,便反过手来去杀对方,这样的事,哪有那么合情合理?哪有那么有情可原?无需去说别人,只来说你。你见到他想要杀你之后,又是如何做的?你为何没有想去杀他,却还要舍命救他?你心里爱他成痴,便从未想过,这件事说明了什么?”

    紫曈极力想要找到理由来反驳父亲,找到一个借口为秦皓白开脱,却思来想去也难以找到,一时间满心仓惶,脸色苍白地摇头道:“爹爹,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我不说,事情便可无视了么?你心里也已明白,他明明是个本性不善的人。我说他配不上你,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好,也不是因为他曾闯下什么祸事,而是因为,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本性便是个恶人!”

    紫曈道:“不,他已然转了性子,那样的事……以后再不会发生了。”

    郁兴来道:“那你来告诉我,你所谓的转性之后,有没有见他再杀过人?若是有过,那他这一次下杀手是否真的那么必要,真的那么迫不得已又合情合理?”

    紫曈霎时想起在以《上善录》换取朱菁晨的解药之时,秦皓白还曾杀了马车上那三名蒙面人,以他的本事,制住那些人而不下杀手可谓轻而易举。那几人会不会服毒自尽另当别论,总之当时是有三条人命葬送他手。而且当时秦皓白杀人杀得轻轻松松,如同玩笑,其时状态全然可用“杀人不眨眼”五个字来形容。

    紫曈底气不足:“那些本就有着恶意的人,他动手除却,真的也那么不对么?”

    郁兴来道:“这其中的道理你也一样明白,何必还来问我?他有何资格判定谁该生,谁该死?更何况每条人命都是一份孽债。他判定谁有恶意,便动手杀却,可死的那个人也与旁人一样,有着亲朋儿女,他们会如何伤心难过,咱们姑且不去说。只是,焉知这些亲朋儿女日后会不会来找你们报仇?秦皓白武功再高,若是总这样信手惹下孽债,日后债台高筑,又怎知会不会哪天便有复仇的人找上门来?别人拿他无可奈何,却可以轻易向你下手!你还觉得只是停了一场大战,或是与其余门派和解,便可与他过上高枕无忧的日子了么?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既然本性如此,日后还不知要惹上多少人仇视你们,你又能对他有何指望?我又还能对他有何指望?”

    紫曈惶然道:“他或许是惯用杀人的办法解决事端,那也……也并非因为他本性不善。”

    郁兴来却说得寸步不让:“那你来告诉我,还能是因为什么?”

    紫曈一阵茫然,无言以对。愣了一阵后双目闪起泪花,退了两步道:“我不像爹爹懂得那么多道理,我只知道,无论他性善性恶,我这辈子都跟定了他。早在绿芜山庄上见到他一举杀了那么多人的时候,我都没有动摇过跟他的心意,更何况今日他已深自收敛,有心改过?我本也希望爹爹能够理解女儿心意,与他和解,但若不能够,我也无可奈何。爹爹若执意不肯认他这女婿,那么……我也只好请爹爹不再来认我这个女儿了。”

    郁兴来苦笑道:“我知道,早在吉祥镇与你分别之时,都还不知他会要你,你便要为他与我决裂,如今你都已与他定了婚期,我又怎会指望你能听了我的话会动摇?更不必说……我即便尚且有心将你强行带走,也敌不过善清宫主人的绝世武功啊。”说着便向紫曈身后看去。

    紫曈转头一看,见秦皓白已然来到跟前,冷峻肃然地瞪视着郁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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