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蟾蜍比寻常蟾蜍小了许多,通体呈鲜艳亮丽的粉红颜色,紫曈看得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猛地出手去扑那蟾蜍。蟾蜍动作没有青蛙灵敏,她扑捉了几下便将其捉在了手里。
雨纷扬见她忽然跑去捉蛤蟆,完全不明其意。紫曈兴冲冲地抓着蟾蜍回来对他说:“真是老天也在帮你。我就想着各处毒物附近总会生着解毒之物,却花了这许多天也没寻到化解这瘴气之毒的法子,原来关窍是在这小东西身上。这金桂灵蟾才是你的解毒灵药!”
雨纷扬看着她手里那疙里疙瘩的小癞蛤蟆,心头发毛:“难不成……你要我吃了这东西?”
“自然不用你吃。”紫曈说着便从药囊里取出几样物品去处置那蟾蜍,“你放心,有了这东西,我定能让你尽快恢复行动,功力伤损也能降至最低。”
雨纷扬听到不用吃,就勉强放了心,正琢磨着或许是要外敷或是烧了熏烟什么的,却见紫曈用小刀割开那小蟾蜍疙疙瘩瘩的背,将淌出的淡红色浓汁接在一只小小的竹杯里,他立时吓得全身汗毛尽数竖起。
紫曈端了竹杯便要来扶起他的肩膀:“来将这东西喝了。”
雨纷扬简直魂飞魄散,用尽所有能用的力气扭开脸躲避着:“不不,你就任我武功尽失,任我去死好了,我死也不要喝这东西!”想到自己现在任人宰割,一定会遭受紫曈强灌,胃肠便提前开始翻滚抗拒,他这会儿才是真真切切为今天的冲动之举后悔了,简直有心哭上一场。
意外的,紫曈并没强求,转而将竹杯放到一边,又用银针在他两处穴位捻了捻道:“那你就先睡上一阵,恢复些元气吧。”
雨纷扬明白她一定是想等他睡着再动手,本想强打精神抗拒,却感到困意来得铺天盖地,知道自己是又着了她的道,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睡了过去。
紫曈又为他把了脉,稍感放心。周围静夜之间能听见不少那种蟾蜍的啼鸣,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往往在毒物附近便生着解毒之物,碧烟谷外有的地方也有这碧绿瘴气,紫曈却未发现解毒之法。原来是要到这毒瘴集中的山谷里,才处处遍布这种有着解毒效用的金桂灵蟾。
谷口的毒紫花粉、碧烟瘴气、需用内力才可推动的石门,再加上只有谷内才有的解毒之物,确实形成了一连串周密的防范屏障,也怪不得梵音教如此地高枕无忧。他们唯一算不到的是,会有雨纷扬这样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推了门带人冲进谷来。
紫曈轻轻松松就又在附近捉了两只蟾蜍,都去剖了背后取了浓汁。
一个方向传来几声夜莺鸣叫,这叫声与普通夜莺有着细微的不同,若非曾听得惯了很难分辨。紫曈一听便高兴起来,取出一只竹哨吹起,也发出一串同样的夜莺鸣叫声。这是朱菁晨为他们准备的联络办法。
片刻之后,朱芮晨、秦皓白等五人便来到跟前。朱芮晨一迭声地抱怨:“这鬼地方即使没毒瘴的地方也是四处雾气,根本辨不清方向,想要抓个教众来问路也寻不着。看来他们的住所离此不近。”
朱菁晨最是关心雨纷扬状况,一边问着:“纷扬哥哥怎样了?”一边过去他跟前查看。
“他正昏睡过去。你们别担心,我已寻到了解毒之物,让他躺上几个时辰便可恢复行动,功力也会逐步复原。”紫曈说得兴高采烈,手上捏着蛤蟆的一只后脚朝他们炫耀,“这下你们也都不必担心身中瘴气之毒了。”
这五人见到滴着浓汁的死蛤蟆,个个骇然变色,全都是一边感慨着神医性情的卓尔不群,一边同情着雨纷扬的痛苦前景。
秦皓白大感不忍,蹙眉道:“你真要给他吃这个?”
紫曈根本领会不来他们在忧虑什么,点头道:“是啊,你们若中了毒,吃这个也能及时解毒。”
朱芮晨看看他们几个,正经八百地说:“看见了吧,千万要时刻留神别中了瘴气之毒,别来给神医找这麻烦。”
那四人都点头不迭,为了避免吃蛤蟆汁,那是一定要竭力避免的。
秦皓白知道自己又没别的办法医治雨纷扬,只好不再去想,转而问朱芮晨:“咱们现在又该如何?”
朱芮晨看看周遭环境,向紫曈问:“你确信只需等几个时辰,他便可以行动自如?”
紫曈点头道:“这周围蛤蟆多得很,等我再多擒几只,攒多了这种药汁喂他吃下,一定可以。”
那五人忍不住都是一番胃肠翻腾,卓红缨已悄悄捂了嘴去朝一边干呕。紫曈对此浑然不觉,感到手里的蟾蜍还在挣扎,就利落地在其胸腹戳了一刀。见了这手法,余人才反应到,平素看来仁慈善良的这位小神医可不是个寻常丫头。想来也是,人家还很擅长剖人呢。
朱芮晨尽力摒弃开对雨纷扬感同身受的想象,点头道:“咱们老远来了,还搞得一人险些伤损在这儿,总不能白来一趟,现下便去分头查探。颖慧武功最低,让小白带着你,菁晨与红缨一路,我单独一路,曈儿就留在这里守着伤号,等到他能行动了再做主张。这里地方不小,不是一时半刻能走的遍,咱们就约定明日夜间子时前后,还在石门跟前会合。切记隐藏行迹最为重要,绝不能让对方洞悉咱们来过。”
秦皓白朝紫曈看去:“只留他们两人在此稳妥么?难道不该至少留下菁晨陪他们?”
朱芮晨道:“他们躲在这里足够隐蔽,既然曈儿有把握医得好他,那位又是武功头脑都不简单的人物,只要他能恢复行动,咱们就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人家世子少爷那么大的脾气,万一睁眼看见有外人在,又想寻死了怎么办?我可还不想与定王府结仇呢。走吧走吧,再耽搁下去天都要亮了。”
几人互相看看,连最单纯的卓红缨都察觉得出他是有意安排紫曈与雨纷扬独处,这除了对雨纷扬的安抚之外,是否还有着想撮合他们的意思,此刻也不适宜深究。秦皓白自是不会反对,陆颖慧与紫曈都不情愿,也提不出反驳之词,就都点头答应下来。那五人就此分头离去。
雨纷扬对这些过程毫无体察,一直躺在草丛中沉沉睡着,朦胧之间似乎又闻到紫曈那似有若无的淡淡体香,感觉到她滑嫩的手抚在自己脸上。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到紫曈正朝他俯下身来,两瓣鲜妍粉嫩的樱唇与越来越近,那诱人的气味越来越是清晰,终于感到自己的嘴唇上传来触感,温软而馨香。
这滋味已经足够令他销魂蚀骨,接下来竟还感到她的舌尖探进口来,湿糯间透着些甜丝丝的味道,雨纷扬只觉得飘飘欲仙,全身都要化了。
耳边传来几声轻响,意识清晰起来。雨纷扬渐渐看清了头顶被树木枝叶分割开的天空,听到阵阵鸟鸣。
周围已是一片拂晓天光,雨纷扬试着活动身体,支撑着坐了起来,看到紫曈正坐在不远处收拾起行医物品,听见动静,转过脸来朝他一笑:“你果然是这会儿醒了,身上觉得好多了吧?”
她语气神情都那么自然,怎么看也不像是吻过他的模样,雨纷扬摸摸嘴唇,失望的像个孩子,叹了口气:早知是个梦,要能多做上一会儿也好啊。不过,嘴里这残余的淡淡甜味又是哪里来的?
头脑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机敏,那只惨遭剖背的小蛤蟆闪现于脑中,原来梦里那唯美诱人的滋味竟是那玩意引发的。雨纷扬脸色一变,连忙安慰自己:没什么,还好就一只,也没有多少,吃都吃了,不去想它就好。
他扶着旁边的树干试着站起,见自己体力恢复得不错,心下也多了些欣喜,又去看看周围想去转移开注意,却一眼看见,几步外的草稞里横七竖八地丢着一堆粉红蛤蟆,粗略一看也有七八只……
雨纷扬瞬间脸就绿了,捂了嘴干呕了几下。紫曈凑到一旁,伸着头很认真地观察着他的气色问:“吐不出来的吧?我给你喂了止吐药的。”
还连吐都不让他吐的,雨纷扬沮丧至极,自己昨天头脑一热搞出这么一遭,结果被她取笑调戏不说,还像吊线傀儡一样被她步步控制,吃了这么恶心的东西还连呕吐的自由都被剥夺,真可谓形象尽毁、颜面尽失外加搜肠刮肚的难受。
雨纷扬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更加想要大哭一场。
紫曈见他对那堆死蛤蟆反应甚大,就去摘了几片大叶子敷衍了事地掩盖了一下,又对他说:“你刚恢复了些,可以在附近稍加走动,也试着调息内力,以便及早复原。”
雨纷扬问:“可知道朱芮晨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昨晚找来过,然后就分头去查探了,留了我来照看你。”
自己这病夫惨状是都被那伙人看去了,雨纷扬的抑郁又多加一重,只能用虱子多了不痒的道理自我安慰,又问:“他们也知道你喂我吃了这种灵药?”
紫曈很不理解地蹙眉看他:“这也有什么丢人的么?”
雨纷扬有苦难言,清晰地推想出朱芮晨和陆颖慧的幸灾乐祸:叫你耍性子出风头,被逼吃蛤蟆汁了吧?活该!
他简直懊恼得几欲抓狂暴走,先转身朝远离那堆死蛤蟆的方向走了几步,感到四肢仍有些大病之后的绵软虚浮,随后试着调运内力,灌注到右手,以顺水行船的掌风朝前方的一丛草木发功过去。
这里只有些雾气,没有毒瘴,也就不怕再次中毒,而他毕竟伤了元气,还远未复原,这一招发出去只将前面的枝叶撼动了少许,还引发了他气息不畅,令他喘息咳嗽了一阵。
雨纷扬颓然无力地坐回到草地上,开始了怨声载道:“不成了,我要武功尽失成个废人了,你还不会照顾我一辈子,这何其凄惨?还不如昨晚死了干净,好歹能让你心有负疚记得我。”
紫曈一时还没明白他为何抱怨,怔怔道:“你昨晚伤得那么重,能这么快地行动自如已经很好了啊。等离开了这里,再修养几日也便可以恢复如初,不会留下遗症的。”
雨纷扬听后却一点也没高兴起来,反而软哒哒地躺倒下来:“那更糟了!我受了这么大的罪,光是血就吐了那么多,事后养好就一切如初,痕迹全无,岂不是更要被你抛诸脑后,忘个干净?这苦可都白受了!真不如死了的好!”
紫曈看得目瞪口呆,眼前这分明是个撒娇发脾气的小孩,怎可能与从前那个成熟干练的幕后主使是同一个人?当初他不过是偶尔显露些促狭姿态,口头上卖个乖罢了,怎还会有这样的时候?
唉,果然是身娇体贵的王孙公子啊!想来小白和大哥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样的一面。紫曈如是总结。
雨纷扬偏过头来看看发着呆的她,抬手指了她道:“你看,你果然无动于衷,既然如此,昨晚又何必费力救我?我都说了,宁死也不要吃那蛤蟆。你如今可是让我生不如死。”
紫曈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无可奈何地在一旁坐下来问:“那敢问宇文少爷,你觉得我该如何待你才算仁至义尽啊?”
雨纷扬委委屈屈地蹙着眉头想了想,道:“陪我在此多呆一阵!”
“好。”紫曈点头,自己本就是留下照顾他的,还有什么可说?
“不许将我的惨状说给别人听!”
“好。”
“嫁给我做世子妃!”
“……”紫曈可没那么容易上当,溜到嘴边的一个“好”字及时被咽了回去。
看着紫曈皱起的眉头和绷起的小脸,雨纷扬本想把娇继续撒下去,却终于绷不住劲,笑了出来,又笑得气喘连连,总算觉得自己找回了几分颜面。
紫曈真是既不忿又无奈,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句:哼,贱人!
她抬头看看逐步亮起的天光,想到自己还需负责照看这位少爷一整天,不知还要被迫听他多少撒娇卖乖的疯话,紫曈深感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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