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医仙-第3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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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皓白道:“纷扬现在是被宇文禛绑得越来越紧,越来越没有退路,如果我们只顾自己隐匿逃走,而将他留给宇文禛,他怕是难得善终。”

    紫曈道:“这次我见了戚华夫人,连她也是大有悔意。他们母子其实都是不敢抗争的软弱之人而已,可怜而非可恨。既然如此,咱们就更该救出他们,不能放弃。”

    朱芮晨道:“这回他放了咱们,我也算见识了他的品性,不再想为旧事怪他。你们想要救他,我没有异议,也会鼎力相助。”

    陆颖慧道:“我从前一直与他不睦,都是为些小事,大仇是从没有过的。为吟吟姑娘之死,还算得上是我欠了他一回。而且他既然是皓白的兄弟,我就也该当他是兄弟,你们想要救他,自然也该算我一份。”

    万蓉嫣也说:“他杀了素玧夫人,好在梵音教余人都不知情,我也不会想要为之报仇。梵音教自会听凭两位盟主的调遣。”

    这两位盟主中的秦皓白自是看着媳妇,等她示下。紫曈却摊手苦笑道:“这事我可真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要说将宇文禛的阴谋张扬出去,让一众豪杰不再为他利用,那是简单得很,可等做到了那一步又能怎样?他们依旧是朝廷钦犯,依旧要面对皇帝的追缴,难道真要代替宇文禛去夺取皇位不成?

    真要让一众豪杰明白宇文禛的阴谋再去反水,军心必然大乱,到时面临的怕就是被朝廷军队一举剿灭,落个比本朝建立之初时还要零落的结局。更不必说,他们这帮人显然不是做那种大事的料,能落得现在这全身而退的结果已经不容易了。还想救出雨纷扬,简直是做梦。

    朱芮晨抱着双臂迟疑道:“对这事,我倒是一直隐隐怀着个主意。只是因为有些离谱,毫无把握,才一直没来说。”

    紫曈撇撇小嘴:“你昨日都打算过自裁殉情了,有主意还不来说,是想带进棺材里去么?”

    秦皓白愣了愣说:“应该是‘殉主’才对吧?”

    紫曈垂着眼皮把玩着茶杯:“明明就是殉情,怎么看都是殉情。”

    陆颖慧与万蓉嫣不明就里,都看向朱芮晨,似在等他解释。

    朱芮晨这一放松下来,也觉得自己之前反应过激,有些抹不开面子,听到紫曈说得如此不留情面,便紧绷了脸,咬牙切齿道:“你信不信,我真不说了?”

    等到夷吾公子的这个主意说出来,紫曈他们也就明白他为何会用“离谱”来形容了。当真是任凭紫曈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出这种解决路径……

    辛巳年逐渐步入寒冬,天是一日日冷下来,战事却愈发焦灼。定王的叛军一路攻城略地,向北方的京城挺进,与朝廷派下的平乱军队接战数次,各有胜败。北方民间没有受过黑瘟影响,也就对医仙的恩德没有切实感受,百姓更倾向于拥戴皇帝,无人声援叛军,叛军的势头因此受了影响,不再如在南方挺进得那么顺利。

    这期间没人再得到过紫曈的消息,外人都以为她被定王妥善安置了起来。而宇文禛提心吊胆了一阵子后,见善清宫的人没来捣乱,也就稍感放心,将精力都放到了战事上面。

    戚华夫人被留在瞿阳养病,自从紫曈为她诊治开方,她的病情一直在缓慢好转。雨纷扬领兵北上期间听到下人从瞿阳带回母亲的消息,也逐渐放下了心。

    这些日子他能感受得到,宇文禛正在有意暗中操作,设置更多手下去管控江湖豪杰,以架空他的权力。连贺远志都来提醒他,这样下去,他这个统领的地位怕是要受到威胁。雨纷扬嘴上答应留意,却有些提不起精神。

    经历了瞿阳的变故后,雨纷扬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种被动的听天由命,根本没有去争取什么的动力。

    他为宇文禛铺的路已经完工,宇文禛越来越不需要他了,母亲不再如从前那么执着于看他达成大业,似乎也没那么需要他了,傅雪薇是连见都不想见他,对善清宫的那些亲人而言,他更是败事有余,雨纷扬真不知道,自己还该去争取点什么。紧张而激烈的战事,反倒成了他混吃等死的过程。

    每每见到年轻夫妇,他都会想到紫曈与秦皓白,猜想着他们正在做着什么,是否真的远离纷争就此隐居,是否还会偶尔惦念起他这个不成器的兄弟……

    他绝想不到的是,那两人正在为救他脱困,另辟着一条蹊径。

    北方寒冷的京城里,另有一位正在迷茫怅惘的人物,就是高坐龙廷的崇德帝。这位少年天子十七岁继承大统,三年来坚持以仁孝之道治国,早已充分显露了明君才智。这阵子面对皇叔谋反,他却时时显得萎靡不振,心不在焉。

    大臣们揣摩圣意,大多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直到有人解释:皇上是见到自己唯一的亲人长辈还来出卖自己,与他兵刃相向,寒心了呗!

    大臣们纷纷表示顿悟,继而感叹皇上真是仁厚之人,背地里却又都不以为然:骨肉亲情在皇族之中能有几分份量?要说一个做皇帝的会为这真心伤感,简直匪夷所思。

    崇德帝自己也知道外人会这么想,也就从没将这心思谁宣之于口。他毕竟年纪尚轻,仍有着少年人的感性,对平民可以享受到的亲情温暖心存向往。自三年前丧父之后,他便一直在照顾安抚皇叔,期待着这位仅剩下的亲人不会像父皇过世前交代他提防的那样,为皇位而与他翻脸。

    可惜事实终于还是令他大失所望,血脉亲情当真是他无可指望的。之前的限武令等警告措施也正是他在因失望而发泄。少年皇帝是真的为这伤了心,而眼下战事紧迫,总不能让人知道皇帝还在多愁善感,他也就无人可以倾诉。

    这天早朝过后,他独自一人漫步于御花园里散心,遇见景长空过来觐见。

    “你是又想来为领兵出征求朕了?”崇德帝苦笑问道,自从战事一起,景长空已经多次恳求让他带兵迎敌了。这位大侠做过县令,一直想去过一把统帅军队的瘾。

    景长空也笑了笑:“不是,微臣是见皇上近日来郁郁寡欢,特来奉上一个把戏为皇上解闷。微臣偶然听到外间的说书人在说一套新书,故事曲折,扣人心弦,就想来请皇上也听一听,聊以散心。”

    “说书?”崇德帝打量了两眼他的神色,“长空,你这人武功是高明的,才智也是过人的,可惜这故弄玄虚的伎俩就逊色了点。”

    景长空并不紧张,继续涎着脸陪笑道:“微臣自是没本事糊弄得过皇上的火眼金睛,只不过自知拙嘴笨腮,这件事若由微臣亲口向皇上讲起,怕是要讲个乱七八糟,这才要请说书人来代劳而已。”

    他要说的事必定有其缘由,崇德帝信得过,也就没再多说,答应任他安排。于是当日下午,崇德帝便跟随景长空微服去到京城一座茶楼的雅间,聆听这段说书。

    景长空事前曾经担心,这故事实在太长,连一个说书人说下来都是费力,还需两人替换,皇帝是否能有这个耐心听完,可是难说。看着崇德帝抚弄着手炉、不动声色地听着,一路都没显露什么情绪变化,像是兴味索然,他便隐隐担心皇上随时会出言打断,不再听下去。想不到崇德帝却毫不间断地听下来了,竟然长达两个多时辰都坐着未动。

    等到说书人离去,崇德帝又静坐了好一阵,才放下了手中早已冷却的手炉,轻而长地叹了口气。原来事实竟有着这样的内情。这故事可谓曲折动人,荡气回肠,其中那对恋人主角的忘我深情固然感人,而更触动崇德帝的,却是涉事其中的那对兄弟。

    那对兄弟自小失散,二十余年未见过面,见面后便是几轮互斗相杀,武功与才能相当,还爱上了同一个女子,怎么看都该是既生瑜何生亮的局面,非斗个你死我活不可。而到头来,这两人居然不但达成和解,还真心关切着对方,不忍离弃。这正是崇德帝强烈向往都得不到的骨肉亲情。

    这些天他一直在疑惑,人间是否还能仅仅因为血脉相连,而存在感情维系,是否面对利欲诱惑,人们都会如皇叔那般选择。就在崇德帝逐渐冷了心、以为看透了世态炎凉的时候,总算又从这个故事里见到了希望。

    那份远远超越利欲、流在骨血里的情义,即使他无缘得到,好在,世间还是有的。

    “你不会是已经安排了他们等在外面,今日便要朕来接见的吧?”崇德帝看向景长空。

    每逢这样时候,景长空都会使出一记与其年纪甚不相符的招数——涎着脸赔笑耍赖:“皇上若是今日还不想见,那改日再见也好。若是要见,也请答应微臣,事后可别让外人知晓,微臣私自安排皇上来与朝廷钦犯碰面,还是武艺奇高的朝廷钦犯,这个险冒得可是无与伦比,微臣不敢来担这重则。”

    崇德帝哑然失笑:“瞧你这么大的年纪还要卖乖。罢了,叫他们进来吧。”

    紫曈与秦皓白直至与崇德帝见面,都还觉得云里雾里,不敢相信眼前事实。朱芮晨那个离谱的猜测竟然应验,他的故交景长空竟是羽林卫统领,其主人,那个曾经观赏了他们剑舞的少年公子,竟然真是当今皇帝。之前再怎么想办法,也绝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们可以凭着朱芮晨与景长空的关系和皇帝直接搭上茬口,面对面地说上话。

    朱芮晨为此做了细致分析,他们想要彻底扭转局面,重新过上消停日子,就不但要击败宇文禛,更要结束皇帝对他们的敌视。如果他之前对景长空那位主人的猜测为真,他们就有可能为扭转局面铺上一条捷径。想不到这条捷径还真的被他给铺成了。

    紫曈与秦皓白多次经历生死,又一同做了武林盟主,算得上见过世面了,而涉及到面圣这样的大事,竟还是有些怯场。进门后依着景长空之前交代的礼数,一起向崇德帝大礼拜见,紫曈只觉得全身僵硬,吐出的声音也好像不是自己的。而听见秦皓白同样声音有异,她便想到:好歹你也是个皇子,怎地来了这人面前,就与我这深山里出来的小大夫一样地没出息?

    秦皓白此前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怯场,等真面对面了,才感受到皇帝那与生俱来的逼人气势,他也忍不住胡思乱想:如果当初曈儿她曾祖没来倒戈,我那昏君爷爷也没把江山丢了,我就也会成为这样的人物?

    昔日睡莲池上剑舞的侠侣终于又出现在眼前,所不同的是这相貌堂堂的男子变成了满头银发,崇德帝已在方才的说书中听得缘由,也不由得为之感慨。而见到曾经飘逸好似仙子的一对璧人如今却局促得手足无措,他又心感好笑,便平和说道:“两位不必太过拘礼,朕今日不过是微服出巡,又不是金殿觐见,随意些就好。”

    紫曈与秦皓白礼毕之后并肩站着,听他这样说虽放松了些,还是不知下一步该从何说起。

    崇德帝先道:“故事朕是听完了,只是……你们知不知道,若要朕完完全全推翻原先的命令,向天下臣民承认错怪了你们,将来便需要颁布罪己诏。朕还是个继位不过三年的少年皇帝,这便颁出罪己诏,将来再想服众,可是不容易了。”

    他说出这话,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已经是将姿态放得很低,可谓难能可贵。无论紫曈、秦皓白,还是垂手立于一旁的景长空,都听出了希望。

    秦皓白恳切道:“草民不敢要求皇上将此事公之于众,只要皇上可以不再追究,并赦免纷扬的叛逆之罪,草民情愿隐遁一世,再不以真实身份示人。”

    崇德帝道:“最大的难处正在于此,过往都是误会,你们本就没有罪,免去对你们的追究是轻而易举,可你们那位兄弟一直以定王世子的身份示人,如今又是皇叔手下的头号统帅,朕要以何理由去赦免他呢?”

    秦皓白当即重新跪倒:“请皇上明鉴,纷扬所为都是身不由己,绝非出乎他的本意,草民可以性命担保,皇上若能赦免于他,容许草民救他出来,他绝不会再有反心。皇上若能答应草民所求,草民情愿一切听凭皇上吩咐。”

    一旁的紫曈迟疑了一下,没有随他一起跪下,而是偷眼留意着崇德帝的神情。

    崇德帝静静望了秦皓白一会儿,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忽问道:“秦少侠,方才说书人所讲得你那些事迹,全都是真的么?”

    秦皓白不解地抬起头来:“皇上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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