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过午觉，赵祯于东宫偏殿看书，刚读到“日日春光斗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的句子，想起杏花中荡秋千的少女，不觉掬着一抹笑。且和见赵祯心情甚好，便问：“蹴鞠比赛再过十天就要举行了，皇上可想好了参赛人员？”
赵祯悠悠翻了一页书册，道：“吕夷简、张耆那两个老家伙及门下众人都是蹴鞠好手，可组为一队。你我、清河郡王、范仲淹、张士逊、李迪，再往参加殿试的儒生中挑几个会的上来组一队，你觉得如何？”
且和道：“太后怕是有她的意思。”
赵祯轻轻将书合上，指尖轻盈优雅，语气却硬了几分，道：“太后垂帘听政多年，如今也该是放权的时候了，这道理她自然通晓。比赛输了不紧要，倒想先考考那些儒生。若是见了吕夷简那几个老家伙便不敢全力踢球，朕又岂能依靠提拔他们？”
且和依旧不急不缓，道；“但也不能不顾全太后。”
赵祯这才抬起头来，窗外起了风，将新挂的碧色轻罗纱窗吹得轻轻鼓起，那暖风拂在他的脸上，使人心生倦意。许久，他才恹恹道；“那你有什么好法子？”
且和低沉道：“不如让刘从广也参赛，一来他本就在仁明殿修撰书卷，颇为方便。二来让他和您一队，也能使太后稍稍欣慰。”
赵祯脸上晦暗不明，突然起身，边往外走边道：“就这样办吧。”
内侍候在门边，见赵祯出来，忙往前跨了一步，恭谨问：“皇上想去哪里？”
他停也不停，使得宫人们忙捧了器物逶迤跟在身后，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出帝王的火气来。直待出了殿门，赵祯才道：“去通鉴馆。”
已到未时末分，太阳偏西，刘从广还窝在寝殿和子非瞎扯。子非是不怕事的，跟他闹起来。刘从广双手环臂，倚在书架旁，争辩道：“楚国大夫申叔时教太子，要太子学习的春秋、世、诗、礼、乐、令、语、故志、训典九门功课中，除去诗、礼、乐三门不属于史书，其余都是以记事为主。”他顿了顿，又加重语气道：“为什么皇上就一定要以时间先后为顺序修订呢？我觉得以记事、记言为主体修撰也蛮好。”
子非站在梯上，将怀中之书放于柜上，反驳道：“皇上让你修书，又不是用来教儒生。不过是要你将好的治国之道修订成册，以历史的得失作为鉴诫来治国罢了。再者，皇上命你按时间先后叙述史事，照办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梯子晃了一晃，见子非不稳，刘从广忙过去扶住，仰头道：“这书册既然让我来修撰，那皇上是不是也要听听我的意见？他又没修过，怎知道哪种方式好呢？一个圣君，就该广纳善言，哪能所有事情都自己做决定呀！”
子非冷笑一声，居高临下说道：“你怎么知道皇上没问过他人建议？再者，春秋虽是记事，却也是以天时记人事，说到底也是以时间来编撰的。还有晋的《乘》、楚的《祷机》等史书都是以时间来纪传的，只是可惜这些书如今大部分亡佚了。”
刘从广脸上杵了杵，又神情专注道：“子非，你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会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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