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面不改色,显然是不愿配合他的玩笑,浑然无趣的很,韩子辰撇了撇嘴,无奈地耸了耸肩,“你对我倒还真是放心,就不怕我真的是坏蛋?”
“如果你想戳穿我的身份,那么大可不必等到现在,刚才在施晋天房里就可以说穿。况且我可没说过,你是好人。”
韩子辰砸了砸嘴,“无趣的女人。”在他看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只要善解人意就好,太过聪明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你把念玉弄去了哪里?”
“这你就不用管了,不过你可知道他安排念玉在你身边是为了什么?”韩子辰伸手想要摆弄着桌上的茶具,被清儿即时扬手挥开,冷声道,“杯上有毒,有话直说。”
韩子辰看了眼桌上做工精巧的茶杯,赶忙把手在衣服上了蹭了蹭,“为的就是监视你的行踪,查明你的底细。可惜的是,至今为止都一无所获。施晋天在对一个人了如指掌前,是不会加以信任的。”
清儿冷笑,“我可没想得到他的信任,你误会了。”
韩子辰一愣,随即惊讶地张大了嘴,“你,一开始打得就是进宫的主意?”
清儿沉眸没有否认,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微微颤抖,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我的任务只是保护宫决崖,只有待在他的身边,才能谈得上保护。”
是的,如果说一切都是施晋天的计划,倒不如说她才是渔翁得利顺水推舟,来到大都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要找机会混进宫里,时时刻刻保护宫决崖罢了。施晋天以为她是因受他的威胁而被迫留下,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娘……只是一个意外……她只能说,到头来,是她对不起娘。
最意外的事,是她的心脱了缰,陷了进去,走不出来了……
韩子辰沉默地看着她变红的眼眶,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子,风立即卷着雪花刮了进来,看着满天的飞雪,韩子辰悠悠开口,“人心,真是可怕……”
清儿仰起头,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伤,盖住了眼泪溢出的声音。
傍晚时分,王府内传出二夫人自缢的消息。
施晋天气急败坏地砸烂了房间里所有可砸的东西,拖着病怏怏的身子硬是把上前阻拦他的丫鬟打了个半死,一时间,所有人都变得忧心忡忡,整个施王府被笼罩在一层抹不去的阴暗之中。
清儿守在晚荷的尸首前,一语不发地流着泪。这么多年,都还不如今天一天之内泪流得多。晚荷走的很安详,双目紧闭,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发现尸首的丫鬟说,还是第一见到有人悬梁自缢时面带微笑。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一张白纸,浑身颤抖不止。
“清儿,原谅娘当年把你扔下,不要再有所顾虑,离开大都。娘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娘的死,只是为了让自己可以后顾无忧脱离施晋天而已……
韩子辰站在清儿身后,看着她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不禁摇了摇头。周围都是跑来看热闹的下人,见清儿跪在地上,人人心知肚明。韩子辰清了清嗓子,道,“王爷会命人埋葬夫人的,小姐您先回房吧。”
“哈哈哈哈,她死了!报应啊,报应!”
众人一片哗然,看清来人的长相,却又都立即噤声,让出一条道,杜燕一袭明晃晃的紫色席地长裙,笑容刺目,脸上的妆容都显得格外狰狞。
清儿静静跪坐在晚荷尸首旁边,身形未动,一语不发,杜燕走上前来,目光如炬,“老天有眼,我夜夜诅咒,她终于死了!”
“大夫人……”一个小丫鬟走上前来,想要劝阻杜燕,却被她一个巴掌甩开,怒声斥责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话,给我滚……”
“该滚的人是你。”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清儿缓缓站起身来,双腿已经麻了,又酸又疼。
“小贱人,我今天不会轻易放过你!”杜燕说罢高高便抬起手来,朝着清儿的脸落下,清儿低着头没有动作,‘啪’的一声,所有人愣在了当场。
这一巴掌没有落在清儿脸上,反而是杜燕捂着脸错愕地看着清儿,只见她单手钳住她的手,左手鲜红。
“大夫人,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却每次见面都要以巴掌招呼,是不是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嘶’,听她这话的意思,是她不止一次地煽过大夫人耳刮子?就算杜燕再不得宠,好歹大小是个正堂夫人,背后嚼嚼舌根不要紧,却也没有人敢正面与她发生争执。
韩子辰扯了扯嘴角,女人果然是可怕的动物,招惹老虎他不怕,日后万万不可得罪女人,尤其是眼前这一只,哦不,这一个……
杜燕气得脸色发紫,指着清儿的鼻尖嘶声尖叫,“好你个小贱人,你给我等着!看见没有,这就是你最后的下场!”
只见她手指着地上的晚荷,清儿微微一笑,凑近了些,眼中杀意翻滚,低声说道,“小少爷才那么小,你就忍心让他没有娘吗?”
微微后撤身子,清儿眼中杀意隐去,松开手,杜燕整个人瘫软在地,怔怔地看着清儿,一脸的惶恐。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真的会杀死。
“还不快扶夫人回房。”清儿轻声道,两个丫鬟立即上前扶起杜燕,架着她逃一般地快步离开,韩子辰看着她们消失的背影,吞了口口水。
毅然决然的转身,干脆利落,余光瞥过地上人的面容,清儿把纸折好,掖进了胸口,“念玉,我们走。”
韩子辰没反应过来,直到清儿人都出了西院门,他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尴尬地咳了两声,小步追了上去。
历元十九年三月,三皇子赢取当朝丞相傅瑜之女傅依为妃,举国欢庆。
同年四月,三皇子册封太子,听朝参政。
……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柳绿桃红。
太子携军统令号令西征十万大军,边塞停战,百姓和乐,番邦示好,诸国使臣纷纷入朝觐见,以示两国友好。
沁人心脾的花香氤氲,清儿坐在荷塘边,看着一池春水吹皱,不禁面色柔和。
“怎么,心情不错?”韩子辰躺在草地上,一身女装打扮他却丝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翘着脚,清儿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昨晚施晋天把你叫去说了什么。”
不论眼前人究竟是何目的,起码目前为止,他没有伤害她的意图,对于宫决崖则是毫无兴趣。摸不透索性就放任不管,多个说话的人也好过在这里独自一人度日。
韩子辰嘴里叼着根草,往外一吐,斜眼瞥了一眼清儿,“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张嘴就是盘问我这些。”
“和你还有什么别的可说,难道要说女儿家的私事?”清儿难得好心情地打趣起他来,韩子辰撇了撇嘴,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土渍,“日子过得太安稳了,所以你不安了?”
微风拂过,清儿垂散的青丝被吹起,衣衫飘飘,韩子辰砸了砸嘴,这女人长得确实不错,气质出众,才貌双全,只可惜性格让人难以接受罢了。
“安稳?”清儿挑眉看他,原来这样的日子在他眼里算是过得安稳,提心吊胆,明枪暗箭,若是他见了当初锁怨山里的生活,又该如何形容?
“不过也要不安稳了。”韩子辰眉宇间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男子的阳刚之气,却又很快隐去,“傅依成了太子妃的候选,施晋天已经按捺不住,要送你进宫了。”
清儿拨弄池水,看着一圈圈漾开的涟漪,道,“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韩子辰怪模怪样地笑声叫道,“喂喂,好歹我这算是白给你干了两个月的奸细,进宫享福就想把我甩开?”
清儿被他的模样逗得不禁微微一笑,唇畔生花,“难不成你要扮成公公混在皇宫里?”
韩子辰颇为得意地扬了扬眉,“不瞒你说,我还真就干过!”当初要不是扮成小太监的模样,他哪里来的机会混进宫里带走真念玉,如今以念玉的身份待在王府里?
想象着眼前人尖声尖嗓的模样,清儿忍不住笑意,扑哧笑出声来,韩子辰不禁看呆了眼,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见她笑,笑声银铃般清响,和着暖暖的春风揉进了人心里。
不出所料,三天之后,皇宫要举办一场一年一度的百花宴,施晋天要借此时机,将清儿带进宫里。
百花宴说是赏花,实则不过是一场皇室贵族变相的联姻会而已,清儿好笑地看着丫鬟们忙紧忙出地搬弄东西,似乎回忆起了几个月前的场景。
“这布料,这做工,这可是江南一带的名家所制!”
清儿看着韩子辰一脸赞叹的来回摆弄着大件小件的衣裳饰物,“你对这还真有研究。”
“那是自然。”
“莫非,你并非男子,而真的是女儿身?不然怎么对这些女孩子家家的东西那么了解。”清儿眨了眨眼,她可是实话实说,什么名家做工江南作坊,她一概不知。
“你……”刚要反驳,窗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韩子辰狠狠地剜了清儿一眼,摇身一变,成了低眉顺眼的丫鬟,恭恭敬敬地站在清儿身后。
“王爷万安。”
施晋天阔步走进房间,清儿摆弄着一串翠石珠花,没有抬头。“怎么每次都弄来这么多东西。”
施晋天看着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清儿微微歪了歪脑袋,倚在椅背上,懒洋洋地道,“我只需要等着被送入宫,事后你派你的眼线,我过我的日子,还需要什么态度。”
不能一味的顺应,也不能有所反抗,施晋天的疑心太重,要让他放心的最好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表示,什么都不在意。
施晋天勾了勾唇,“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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