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路上。
那时我整个人都是飘飘忽忽的，我觉得自己很轻，好像要被风吹着直接吹到天上去一样，但我又能感觉到自己躺在车的后座上，能感觉到车子开得很快时我身体的重力。
我也能感觉到韩江临的紧张。
我的身体流了好多血，但我一点都不疼了，我觉得自己在飞，在飘，医护人员把我从后座上抬出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动作也能感觉到手掌压着我手臂的力道，但我就是睁不开眼。
刘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一直在我身边喊，我也没力气回应。
再然后我又做了那个梦。
我又回到了那个手术室里带着口罩的怪物开始给我做手术，他们刨开我的肚子，又抱出来一个小男孩儿，又当着我的面拍打小男孩儿的屁股，但是这一回小男孩儿怎么都哭不出来了。
我看着着急呀，我想这孩子怎么不哭呢，你快哭啊。
这时候我看到一个拿着手术刀的怪物摘下了口罩，出去问韩江临，她问：“韩江临，你保大还是保小？”
韩江临都快疯了，拎着医院副院长的脖领喊：“你们不是说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吗？现在为什么又要问我保大保小？我两个都要，她要是有什么事儿，我让你们一群人刚才陪葬！”
老医生被他拽的一个劲儿的咳嗽，伸出两只手摁着韩江临的胳膊，说道：“谁知道她会突然被人绑出去吗？闹出了现在这样的事情我们也不想。”
“虽然我们医院有安保问题，但是现在人命关天，已经没有时间追究责任，也没有时间说什么有的没的了，你快说保大保小，我们这边好赶紧做措施，你也不想一尸两命，对不对？”
“保大！”韩江临猛地推开了老医生，剧烈的喘息了两下，一双眼通红，他一拳砸在墙上，又吼了一声：“保大。”
几个医生又戴上口罩，开始忙碌了起来，我倒在病床上迷迷糊糊之中清醒了几分，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医生给我打麻药，拿起手术刀冲着我的肚子开始挥刀。
我挣扎着喊：“保小，保护我的孩子。”
但是我自以为很大的音量，那几个医生根本听不见。
他们拼命地在我的身上做手术，回到我能感觉到他们划开我皮肉的动静，但是一点都不疼。
我艰难的闭上了眼，想我的孩子，你一定要活下来呀！如果你死了，妈妈也就没有活下来的勇气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觉得身上酸酸疼疼的难受，非常恶心，非常想吐，我想要动一下，但是却根本提不起来力气。
我能感觉到有人在拉着我的手，刘妈在我身边哭的特别惨。
“林小姐，我就去了一趟洗手间呢，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啊，你这还让我怎么活呀？你出了这样的事，我哪还有脸面对我们先生啊。”
她哭的整个人都在抽，捏着我的手说：“医生说您醒不过来了，我不信您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醒不过来呢，您从来不嫌弃我唠叨，不觉得我烦，还陪我一起下去跳广场舞，先生让我好好照顾您啊，怎么一转头，您就不见了。”
她一边哭一边拿抹过眼泪，湿漉漉的手捏我的手掌，非常用力，像是要哭晕过去一样，哭着哭着，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非常解气的说道：“林小姐，您放心，那个女人已经付出代价了还有绑架你的那个男人，他们两个勾结的证据已经找到了，我就知道一定是那个女人害得你！”
那个女人说的是谁呢？是林燕婉吗？我当时脑子一团浆糊，傻乎乎的想了一下，又突然想不起林燕婉是什么人了。
林燕婉，好熟悉的名字啊。
我恍惚间又做了很多个梦，梦见了很多个人。
我看到了一个非常温柔的男人坐在我旁边，捏着我的手和我说话，他说：“我一直把你当最疼爱的妹妹看，怎么一转头你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的声音好耳熟，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谁，我想不起来她叫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爱护，就像是哥哥对妹妹一样。
再然后他也走了，好像就没什么别的人陪我说话了。不还有一个男人，但是他从来不和我说话，他坐在我的床边一坐就是一天，偶尔会伸出手摸摸我的头，捏捏我的脸，总之就是不会和我说话。
不对，有时候也会说，多数都是晚上，夜深人静，没有人的时候。
有时候他对我特别温柔。还会亲自帮我清洗身体，但有的时候他又对我特别怨恨，会拉着我的耳朵问我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有一天晚上他喝多了一身酒气的坐在我的床头。
满身的酒气喷的我特别难受，但是他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坐在我的床边问我：“你是不是恨我？”
恨你？我为什么要恨你呢？
他似乎很伤心，一双眼通红的看着我，一字一顿：“如果不是恨我，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我折磨你什么了？
我特别想问问他，但是我睁不开眼睛，我只能感觉到他抓着我的手，用他的脸磨蹭着我的手，一边磨蹭一边和我道歉，他说：“对不起，之前是我诬陷了林燕婉，她做了很多坏事，我知道，只是我一直没想好该怎么处理我们三个的关系，等我下定决心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他说：“我之前不知道林燕婉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我也不知道你和何文学之间的事情也是他做的，所以我才那么生气，才不肯帮你。”
“后来我想和你道歉，但是你性格那么倔，我怕你不肯接受，也不想和你再吵架，就让何文学去找你。我在隔壁的包厢里听他和你说那些话，那时我恨不得冲出来直接和你道歉，但是我又拉不下脸来。”
“如果...”他用下巴上的胡茬磨着我的手，声线沙哑的说：“如果我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一定会早早就和你道歉的，对不起，对不起...”
我听不懂他说的话，却能感觉到他非常伤心，连带着我心里也跟着特别的不好受，特别的压抑。
我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受，总之我就特别不想听他说这些，我想听他笑一下。
但他还在这里特别悲伤的揉着我的头发，明明是那么体贴的动作却被他做的黯然神伤，他用额头靠着我的额头，低声在我耳边说着：“我们的孩子活下来了，还真是一个小男孩儿。长得特别像你，性格也跟你一样特别难以琢磨，我一碰他，他就哭，宁可赖在刘妈怀里都不肯让我抱我，想他跟你一样也是恨上我了吧。”
“到底是你的孩子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在我的耳边低声地笑，他说：“就算是一个孩子也知道恨我，那你是不是也要恨死我了？”
孩子，我的孩子吗？我隐约想到了什么，想要摸一下自己的肚子，但是我的手动不了。
他还在我耳边说说到最后竟然带着几丝哽咽，他说：“韩近海已经枪毙了，林燕婉还在大牢里关着。我很想把他一起枪毙了，但是想了想，还是留着她了，让她在大牢里面艰难困苦的过一辈子，这应该是对她最好的惩罚吧。”
林燕婉，他又提到林燕婉了，好熟悉的名字。
“我要走了。”他在我的耳边低声说着：“我现在要去看看孩子了，不过作为惩罚，我是不会让你看孩子的，你一天不醒过来，我就一天不让你看他。”
“你十年不醒过来，我就十年不让你看他，看咱们两个谁能熬的住，到时候我再给你的孩子找一个后妈，让你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林燕婉我看你还能和我熬多久。”
我听的一阵气氛，怎么会有这么坏的爸爸呢？我伸手想要打他一下，但是根本提不起来力气，眼看着他要走了，我心里一急，终于拿小指头轻轻勾了他的手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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