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赋看着黑暗的海岸线渐渐浮出一丝白光,远处,白光雾蒙蒙的,近处,白光跳跃,这景色洛赋看了很多很多遍了,每次失落,他都在这里找回希望,从未像今天这般感觉死亡逼近。
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自然无法给他什么建议了,他的建议如果可行,早在他管理左岸的时候就不会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了,而他,竟然也从未察觉,直到莫离提醒他,他与大伯洛东权是一丘之貉!他竟然还签下了贵族时代的合约,分明就是将自己往死路上送!
另一边,莫离在自卑着,灰姑娘的路怎么走,这一边,洛赋正站在风雨飘摇的小船上,等待那大浪当面扑来,将他连同身下的小船一并扑没!
洛赋疲软无力地躺在阳台的摇摇椅上,终于给莫离打去电话,尽管他并没有想好该怎么说。
好在,莫离没有听电话,她生怕夜里洛赋打电话过来,于是把手机放在枕头上,没想到一宿无睡,辗转反侧,早上的时候,手机滑进被子里,铃声被掩盖住了。
洛赋看着朝阳,毫无办法,他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得罪马泽舷,他只能当好哥哥的身份,将莫离送出去,嫁出去,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推迟左岸沉船的唯一做法……
马泽舷!此刻你一定在笑吧……
洛赋站了起来,摇摇椅不住地晃荡着,“砰”地一声,偌大的办公室里回荡着门板震动的嗡嗡声。
洛赋走到无人的海边,这一带,本想规划建造高尔夫球场的,奈何资金一直拿不下来,从父亲到他接手,已经5年了,这个规划一直搁置着,那是父亲的一个梦……
洛赋接手左岸后,常常来到这片山坡,山坡离莫忘的雕塑很远,几乎相背对,一个在左岸,一个在右岸,右岸一直没有开发,所以,这里一直很安静,几乎不会有人过来。
洛赋躺在山坡上,风里飘来山果子的芳香,但放松不了洛赋的心情。
一个晚上,找到了十年来的对手,并找到了对手十年来的规划,不是一天就可以消化完的,也许,下一刻,他洛赋就要带着家人离开这里了。
回想自己毕业以后的所作所为,都太单纯了,他一心一意想挽救左岸,然而所做的一切,却是一步一步地将左岸推向更深的触礁区。他从未对自己感到如此失望,从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无能!
外界对左岸的经营充满了猜测,但谁都猜不中生意场上长达十年的谋划。五年前,游轮出现的小事故,不过是马泽舷的父亲在试探左岸的财政而已,很显然,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并将答案传给了马泽舷,让马泽舷继续蛰伏,随时准备伺机出动。
失败!失败!
所有的想法都归结为这最后的两个字!
——“我是你的,永远都是,即便我离开整个世界,我都不会离开你!”
“莫离,莫离,如果我一无所有了,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绝对不会……不会的……”
——“洛赋……我不想做你妹妹。”
“那就不要做。”
“其实,我好羡慕洛羚,从小到大有你保护着。”
“以后我也保护你。”
“真好……”
“莫离,你相信我吗?”
“嗯,我相信。”
“就算我变得很坏,你也愿意相信我?”
“愿意。”
“……那我们该怎么办?”
洛赋闭上眼睛,不敢再想下去,仿佛看到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昨晚上,洛母还曾叮嘱过他,一定要好好对待莫离,千万不能让马泽舷觉得他们亏待了她。
“你是从孤儿院把她带回来的吧,是跟洛羚同一个孤儿院吗?你总跟那边的人纠缠不清的,这事别让你爸知道了,他昨晚问起我,我告诉他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没爹没娘,这事只能你知我知,千万别在亲戚面前说漏了嘴,知道吗!”
“你姑姑今天中午到机场,你去接她吧,这事你惦记着啊,别再让我催你,千万不能迟到。”
“乐队那边交代好了没有,到时候由你牵着莫离出场,这事本该由你爸爸来做的,他还起不来呢,你是长子,理应由你代替他出面。”
“莫离读的书多吗?你知道的,你外家这边的人一个个都研究文化的,除了我这半桶水的,你到时候多替莫离挡着点。别忘了小时候洛羚成绩差,都被你大姨、三姨说哭了。”
“对了,我替莫离改了英文名叫Molly,别到时候莫离莫离地叫,容易惹嫌,就算叫了,也要说是漓江的漓。”
“我已经跟亲戚们说了,莫离是我收的义女,你到时候可别扯上一丁点关系。记住啊!”
……
洛母虽然不管生意场上的事,但却是张罗整个家族的第一个妇女,不管家族有什么活动,都由她一手策划包办。
此刻,莫离走下轮船,走向樱花陵园,樱花已经凋谢了,樱桃更加鲜红了。
大大的石雕投下长长的黑影,莫离站在黑影里,献上一束菊@花,“莫忘,保佑洛赋,保佑左岸大酒店。”
这一次,没有更多的话要说的了。莫离默默地离开了陵园。
洛赋望着大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野花都开了,露水也干了,坐起来的瞬间,只觉得身处异地,像是不现实的。
洛赋采下一把野花,走到樱花陵园,在那大大的石雕暗影里献上最新鲜的野花:“莫忘,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我只是忘了,其实你也可怜……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恨你,恨你拆散了我和莫失,现在,我知道了,失去莫失并不是因为你,同样的,今天我失去了莫离,也不是因为你,一切都因为我。原谅我错怪了你这么多年。”
洛赋看见石雕下的菊@花,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莫离来过。
黄依依的电话在拼命催着,绿海白沙洲上,人影来来去去,餐布、餐巾、香槟、拱门……一点点地堆砌起来,只为一个形式。
“4点之后的潮汐报告快给我!我要测位子。”
“临时换洗间快搭建起来,女人们经常要换妆的。”
“有人开游艇过来吗?木桩呢?服务员呢?可不能离得太远。”
“非游客区的指示牌呢?”
……
经过一天叮叮当当的装饰后,绿海白沙洲上,灯光深深浅浅,酒香迷人。
客房里,莫离不时提醒化妆师:“不要太盛装了,不要太浓了,还是素一点吧。”
不管什么时候,反正不到最后一刻,女人们都不会化完妆。
洛羚有点恨不得今天的主角是自己,一边瞄着眉线一边嘀咕:“我们家族好久没聚会了,姑姑好久没回国了,不知道她这次给我带来什么呢?我喜欢姑姑,不喜欢大姨跟二姨,她们一个是编剧,一个是人类学研究中心主任,她们共同的一点是,小时候都喜欢嘲笑我的成绩,哼,她们每次一来,我都要偷偷哭上好几回。”
言语中,这些压力都一个个转移到莫离身上,像洛羚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孩子,都被嘲笑,那我岂不是成了猴子被人围观?莫离真的想逃。
“哥!你怎么才来,快来看看莫离姐。”
“不用了,化好了妆就出来吧,马泽舷在等着了。”
“啊他已经来啦,那快快快!等等,哥,你帮我看下这套衣服好不好看?”
“好。”
“哼,有口无心的。你不看下莫离姐吗?”
“不了,我去招待马泽舷。”
经过化妆间的瞬间,莫离看见了他的侧影,两颗心交叉而过。
当所有一切都搞定,莫离来到绿海白沙洲,洛赋果然与马泽舷一起,样子看上去似乎还不错,比前几天更加谈笑风生了。
莫离听不见洛赋与马泽舷在交谈些什么,被安排坐在一堆鲜花后面。
洛氏家族的人一个个来到,洛羚在旁边帮忙指点,这个就是三姨妈,那个就是小舅子。
小舅子长得很帅,看上去很绅士,跟洛赋的长相颇有几分相似呢,二三十岁的样子。莫离不禁多问了一句:“好年轻,结婚了吗?”
“还没呢。我外婆40岁才生的他,哈哈哈。”
“还有那个是二表姐,那个是三表哥,那是三表哥的女朋友……”
“气质真好。”
“哈,以前是哥的女朋友来着,不知怎么的,就跟三表哥好上了,哥说只是玩玩而已,但人家跟三表哥好上之后,就认真了,怕是要结婚的。咦,她怎么来了?”
“是她?”
“嗯,韩微微。”
“她好像认识好多人。”
“嗯,我那些表哥表姐她几乎都认识,基本上都在美国念过书的,听说她喜欢我哥很久了。”
韩微微走到洛赋身边,打个招呼便坐下,紧紧挨在洛赋身上。
“你怎么来了?”
“你的表弟们都邀请了我,我当然来了。再说,能见到你,怎能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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