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下下跑了一个小时,终于搞定了今晚和明早的用水,莫离已经把家里擦洗了一遍,两个累得扒在床上,一动不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忽然便笑了。
这一夜,莫离这辈子从没睡得这么好过,在洛赋的怀里,连做梦都是有味道的。
洛赋却是连梦都没有,早上醒来,突然有点空虚,呆呆地看着床上的蚊帐。
“怎么了?”
“我在想,昨晚到底有没有做梦?”
“嗯,然后呢?”
“我几乎每晚都做梦,但今天早上起来,感觉空空的。”
“不好吗?”
“不是,很好。”洛赋瞄了一眼原本放着莫忘、莫离两姐妹合照的地方,那里空空的,心知是莫离有心收起来了。
自从莫忘去世,洛赋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做各种奇奇怪怪的梦,梦里常常暗示着莫忘的存在,比如窗帘是莫忘穿过的裙子的花纹;比如无论梦到哪里,梦见什么,都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比如他烧掉了一本童年的日记,而日记上记载着关于一个女人的故事……
总之,莫忘无处不在。
但洛赋很少梦见她的脸。
相反,莫离自从莫忘去世后,便常常梦见一个真实的莫忘。有时候,她们一起在孤儿院里摘花;有时候,莫忘叫她记得去看望她的儿子;大部分时候,她梦见的是那张浮肿而变形的脸,狰狞可怕,折磨了她一千多个日夜。
“我今晚没有梦见她。”莫离忽然说道,一说出口才发现失言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正要想办法抹掉,不料洛赋竟然说道:“我也是。”
两人怔了一怔,洛赋抱过莫离,莫离忽然大哭起来,紧紧抓着洛赋胸口的衣服,哭得像个孩子,毫无矜持。
洛赋明白,心里都明白,一个噩梦,将两人生生地折磨了这么久,竟然如此,为何两个人还要用愚笨的方法折磨对方,将怨念报复在对方身上。
“莫离,好了,一切都好了。”洛赋安慰着,即是说服她,也是在说服自己。
大亨岛上,莫失一夜无眠,她哭哭笑笑了一个晚上,空荡荡的别墅,就住着她一个人。
她以为洛赋会回来,门铃都响了,她追出去,却只看到两个牵手的背影。
她有点怀疑这次回来,又回到了六年前。六年前,她就是这么离开的,近似的原因,不同的人。
那个女人跪在她面前:“莫失姐,我对不起你,但是求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收养我半年吧,半年就好了,半年就足够了,等我孩子生下来,我就离开,我一定离开。”
“……孩子……你说什么?孩子?!”
莫忘抹去眼泪,脸上的妆早已不成样子:“对……”
莫失差点没倒下去,“你还要我们收留你……”
“潘经理说,我不能让媒体知道我怀孕……而且,还是、还是……”
“还是洛赋的孩子对不对?!”莫失惊恐地睁着两只大眼睛,差点喘不过气来……
莫失永远忘不了那种感觉,心口像是停止了跳动,世界仿佛寂静了,像死了一般。那个女人拽着自己的裙角,直把自己从死境里拽了回来。她还记得,那天早上她被洛赋气疯了,连一杯水都没喝,就遇见了这个女人。
莫失喝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啤酒,竟然没有醉,冰箱里只有十来罐黑啤,喝完一点感觉都没有,眼巴巴地看着天亮。
这几天,她没少观察洛赋这套别墅,还是几年前的模样,连装修都没有翻新过。别墅里没有任何女人的东西,一只袜子,一个杯子,一根头发都没有。干干净净地,所以,她心怀侥幸了。
然而,那个门铃声打破了她所有希望。六年前跟六年后又有什么区别呢?
连房子都在嘲笑她了。
莫失直到阳光破晓那一刻,才终于哭出来了,心一阵阵地抽痛,如果心碎可以让整个房子崩塌,这里早已是一片废墟。
整个房子里,只剩下莫失的哭声,六年来所有的痛都不如今夜这般疼痛。
“这一种想见不能见的伤痛,有一种爱还埋藏在我心中,我却只能把你把你放在我心中。
对你的声音,你的影,你的手,我发誓说我没有忘记过,而关于你选择了现在的她,我只能说我有些难过,我是真心真意地等过……”
以为六年的时间足以忘记那些疼痛,以为正是彼此间可以放开心怀的时候,然而,偏偏也是自己被人取代的时候。
六年前她选择了忍让,选择了离开,六年后,她还要这么懦弱吗!
她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是错的,即便道德与正义都在自己身上,然而,她却彻头彻尾地输掉了战争。
这场不见烽烟不见血的战争!
洛赋穿好衣服,吻了吻莫离,“你再休息一会,想吃什么就去买,不要再吃泡面了,晚上我带好吃的回来给你。”
“你今天几点下班?”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六点,但明天晚上我有事,没法回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早点休息。”
莫离心里尽管十分不舍,还是放开了手,“我现在没有工作,你还请我吗?”
“我可不想你委屈,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不要为了赚钱才去做就行了,赚钱的工作让我来。我养你。”
莫离信任地看着洛赋离开,开始思考这段时间以来的收获和变化,以及柴米油盐酱醋茶。在岛上的日子,她最想念的人便是洛赋,其次便是闹闹,如果可以,她真希望照顾洛赋和闹闹一生一世。
另一边,ELLA到处找着莫失,手里带着几百万的单子,这个岛就那么大,却总是找不到人。
莫失在樱花陵园里,站在莫忘的坟墓前,脸色凄然而决绝,“莫忘,几年前我之所以离开,是不希望你的孩子跟我们一样,成为孤儿,你知道吗?
但是你替孩子想过吗?替我想过吗?
为什么我身边总是这样的姐妹?难道我们之间想的那么不同吗?十几年姐妹,却连基本的道德都没有吗?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抢我的?为什么?!
我真的那么让你们眼红吗?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怎么过的吗?为什么你死了也不保佑我,为什么要让莫离把我的洛赋夺走?
你不是我好姐妹,你不是,莫离也不是,你们通通都不是!
我靠自己的努力争取,我出国、我留学、我努力挤上上游社会,这一切难道不是我应该得到的吗?为什么你们都要跟我争,跟我抢!我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你们动动手指头就把他都拿走了,死也不还给我!死也不还给我!死也不还给我——!”
莫失痛打着墓碑,却流不出泪水了,也感觉不到心痛了,那里仿佛死了一般,又好像已经成了灰烬了。
洛羚在雕塑后面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忽然间,自己多了三个孤儿院的姐妹,忽然间,发现自己一个亲人都没有。
都是假的,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真实地告诉她,她是抱来的,是收养的。
她不信,却不得不信。
她渐渐恢复了一点孤儿院的记忆,似乎有那么一幕,哥哥和爸爸带走了她。
车子后面,一个小姐姐在拼命地跑着,转过几个弯,从孤儿院的草地跑到教堂的林荫大道,她一边喊一边跑,泪水洒落了一地。
那天的天气是晴朗的,那些泪水一定斑驳了几条街道。
现在,她又看见她哭了,不同的只是在墓碑前。
她想起还有一个约定,说好一定要回去看她的……
洛羚不敢置信地别过脸去,这么多年的亲情竟然都是假的,本已忘掉的人却是真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不信,所以,她一直没有回去孤儿院看一看。她是那么害怕这一切都是真的。
洛羚转身跑出樱花陵园,莫忘对她而言,就像一个陌生人,已经没有什么回忆了,依稀只记得她小时候披着稀松发黄的头发,头发是最长的,也是最黄的。
洛羚不敢去问妈妈,因为那个人根本不是她的妈妈!
她只等着洛赋回来,哥哥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今天左岸大酒店的“云之海”住了两位高级贵宾——新泰王妃和她的女儿于蓄公主。
洛赋在内务部报道后,便开始收拾客房。
早上8点,大部分住客还在房间里梳洗,这个时候洛赋便被派去清理空房。
都是高级贵宾的房间,所有摆设都必须做到一丝不苟,所有用品都必须保证一尘不染。洛赋见过很多次服务员收拾房间,但轮到自己动手,却不知从何做起了。
洛赋看了看隔壁房间正在整理床单的刘姨,刘姨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却是不屑,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个人曾经就是酒店的大总裁。
“刘姨,能教教我怎么整理房间吗?”
“这……这没啥,你看该怎么整就怎么整行了……”
“刘姨,你知道我是从上面摔下来的,没赶上培训,新一期的培训又还没开始,你就给我示范示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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