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那个男人。
莫离确定自己无法承受，便默默地站起身来，继续收拾房间。
这天晚上，莫离几乎没有停下来过，因为明天闹闹就会来这里住了。
“莫忘，我带你的孩子回来看你了，你一定要保佑他。”她给莫忘上了三炷香，继续说道：“希望你不要再恨洛赋了，他纵然有错，但他到底抚养了你们的孩子，这么多年来，他备受良心的折磨，已经受够了……”
莫离插上三炷香，疲累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月色在窗外徘徊，一直透不进来。
“莫忘，我还记得莫失吗？你、我、她，无论我们之中的谁，其实都是可怜人。有句话说得好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我一直以为是洛赋害死的你，但一路看下来，已经不知道谁对谁错了，不知何时起，这件事变得没个说法了。
你生前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爱上的是莫失的男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傻？！难道你也只是想实现童年的梦想而已吗？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羡慕莫弃，羡慕她从小就被领养，也知道你羡慕莫失，羡慕她从小就聪明过人。剩下我们两个没什么好让人羡慕的，于是变成了好姐妹。
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知道当我得知你溺水那会的心情吗？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崩溃了，我站在一片废墟上，孤零零地一个人，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就要一个人过了，不会再有人听你诉说心事，不会再有人给你诚恳的建议，也不会有人分享你的开心和快乐。
而我从来没想过莫失也有过这样的痛苦，我们聊了很多，她后来说，留学那段时间里，她是最痛苦的。
一个人在海外，孤孤零零的，她说她其实很自卑，就像是洛赋的契约情人……”
莫离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下来，若有所思着，在那挂满灯光的树下，莫失转过头来，看见了她。
她们站在树下聊了很久，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聊得默契。
为什么莫失要说那番话？
“我当时真的很怕他，总觉得他会吃了我，有其父必有其子……”
有其父必有其子？！
莫离震惊了，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她拼命压着，“不可能！怎么可能！有其父必有其子……应该是我听错了……”莫离极力回忆莫失那一番话。
“每个月的月底，他都会送钱给我，但我总觉得这钱不是白拿的，他总会让我付出代价！
有一次他来给我送钱，发现我不在宿舍里，便在宿舍楼下等着。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他应该站了很久。
我那会儿跟男朋友出去了，我觉得我的男朋友会解决我的问题，比如金钱、比如依赖，我以为我男朋友会帮我摆脱他。只要不用再跟他拿钱，我就释然了。
没想到他一见面就把我男朋友打趴在地上，然后拿出一件礼物，要我做他女朋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时我很怀疑他只是想要我的身体，要我为他付出的金钱找回一点补偿，可他的眼神又不像心怀恶意。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我那男朋友只是个孬种，他不会给我钱，也不会给我保护，他什么都怕洛赋，洛赋身后有一大批拥护者，打架都是上百号人的。于是我只能乖乖地做了他的女朋友。”
莫离想不起还有什么相关的信息，莫失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些交往的情况，大概就是从不信任到彼此相爱，但因为她不喜欢身体接触，两人也没少吵架。
莫离呆呆地看着三炷香，香灰从炉上掉落下来，碎成了粉。
“洛赋的父亲……代价……他要她付出代价？……”莫离惊恐着，久久不能平静。
是莫失在暗示自己吗？还是说，莫失无心说漏了？
回想在孤儿院那会，拿到留学助学金的她并没有表现出兴奋，莫忘当时还冷冷地在背后说了句：
孤傲！
莫离心里也承认那就是孤傲，从小学到高中，她变得越来越孤傲，高中之后，便不喜欢跟她们说话了。
莫离与莫忘越来越相好，而莫失越来越孤独。
但莫离记得，自己第一次到工厂上班那会，莫失跟自己说过一句话：“别太委屈自己，将来我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我一定会赚很多钱回来看望你们。”
这么一想，事情变得有点顺理成章，也许，莫失真的经历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这些事情甚至连洛赋都不知道。
莫离想起那个病房里躺着的老男人，其实他不算老，只是看上去老。又想起饭桌上那个男人吃拔丝地瓜的情景，那么地笨拙，那么地艰难，糖丝沾得满嘴都是。
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对莫失做出那些事来？！
莫离仰天舒出一口气，实在是太压抑了，宁愿什么都不要知道的好。
劫后余生之后，她只想好好地跟洛赋在一起，然而生活就像一个诅咒，圈着你不得不去面对，是是非非总是常有常新。
月色终于从云层里透出来，满地的光华，却照亮不了莫离的心。
莫离想着、愁着，渐渐地便睡去了。
洛赋半躺在沙发上，抱着后脑勺，与莫失无言地面对着。
连夜下来，该谈的都谈了，只是没有肢体接触而已。
莫失扒在沙发上，往前挪着，爬到洛赋心口上，头枕了下去，听着那有力的心跳。
“它说，什么都变了，我没有变。”
洛赋听着，笑了笑，“你怎么确定它没有变？”
“试试不就知道了。”
“怎么试？”
洛赋饶有兴趣地坐起来，这个聪明的女人，常常不经意地带给他惊喜，让洛赋忽然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莫失没有回答，忽然脱下大衣，像是剥落一层高贵的伪装。
洛赋揉了揉脸，不确定莫失到底是怎么了？
莫失继续解开里面的衣服，胸前的饱胀让扣子啪地一下轻轻弹开。
“诗诗……”
就在春色欲现未现，将露未露之时，莫失忽然再度扒到洛赋胸口上，听着里面的心音，“它跳得很快。”
洛赋呼出一口气，忽然觉得下腹有什么东西在揉动，莫失的手一点点地往下摸去，洛赋当真是受宠若惊了：“你想……”
莫失的手摸过一寸寸布料，即将到达终点，洛赋强烈地渴望她的手继续往下，探入，然而，那手却很不乖巧地停了下来。
莫失看着洛赋，失望地说：“我还是做不到。”
洛赋推开她的人，看样子很是生气，“别来玩我！”
莫失差点跌倒，洛赋愤愤然地绕过莫失，摔门而去。
莫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险好险，终于把他给惹怒了。
这样很好，说明他的心还是在乎自己的，说明他还是想要自己。
洛赋沿着山路回到酒店大厅，忍不住给莫离打去电话。
莫离倒在椅子上正迷迷糊糊地睡着，手机响了好一会才猛然惊觉。
一看竟然是洛赋，半夜三点。
莫离赶紧接起电话，打了个哈哈：“怎么是你？”
“不然还能是谁。”
“我意思是你怎么会这么晚打来。”
“我想你了。”
莫离顿时睡意全无，心里甜甜地。“我正梦到你呢。”
“真的？”
“骗你干什么。”
“那明天我要好好赏你一下。”
“赏我什么好东西？”
“喂你吃肉。”
“啊你好坏！你怎么能那样子说！哼！你好讨厌啊！你丢不丢脸。”
“丢什么脸，我现在就想把你抱在怀里亲个够，我已经想好了。”
“想好什么？”
“嗯，想好了，这辈子就爱你一个人。”
“……”莫离感动到说不出话来，“……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我保证，只对你一个人负责，我也不知道爱你什么，总之我不能让你受伤，不能让你难过，不能背叛你，不能背叛我自己。”最后一句话特特地说出来，既是告诉莫离，也是告诉自己。
洛赋感到舒服多了，他曾觉得自己打死也造不出这样的句子了，然而，一个不经意便说了出来。
“你今晚是怎么了，我听着有点奇怪呢。”
“不奇怪，就是想你了，特别想你在身边陪着，莫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让你不用再躲躲闪闪，让你不用再去上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心就行。还要闹闹，我特别想你们开心。”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可不要吓我。”
“是不是觉得有点像在交代遗言？”洛赋嘿嘿一笑，心情大好。
“别胡说！”莫离轻轻地斥责着。
“放心吧，我好得很，只是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呢？”
“……嗯。”
“嗯是什么？”
“就是有啊。”
“有什么？”
“有想你咯。”
“唉。”
“干嘛唉声叹气地。”
“一想到明天闹闹就要来我们家住了，这不郁闷着呢。”
“不许这么说啊，闹闹跟我们是一家人，分什么我们家！不高兴了啊。”
“好好好，你别不高兴。我就说说而已，闹闹是我们的孩子，你是我老婆，我们是一家人。”
“这就对了。”莫离生怕手机没电，特意看了看电量，又插上充电器。
“莫离，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很多事情都没办法一口气解决，我有点不安……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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