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耸肩又扭回了头,心想着,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已经备好了,就上去喝点小酒吧。
楼晟倚在窗户边上,目光一直追随着那自马车上下来的藕粉色身影,直到那一抹衣角,也避入了酒楼内,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整了整衣襟,笑着候在门口处。
“吱呀”一声,林舒手还没伸出去,门就自动开了,迎面就对上了楼晟那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以及聚集着无限深情的鹰眸。
他今天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锦缎长袍,长发高高束起,配了一只紫金冠,两道鹰眸虽是无限情深,却也难掩其间的戾色,林舒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坐到席上:“我还当是掌柜的得了通天眼呢,原来是你在这里瞧见了我。”
楼晟忙跟着上前,坐到她身边,温柔笑道;“我也是出来的巧,今日雨歇时候,就出来了。想着来这里喝上两杯,没曾想,往窗外看的时候,就瞅到了你家那紫棚大马车,我就劳烦了一下掌柜的。”
林舒心里虽然不悦,可面上还是要牵制住楼晟,万一,这人因为自己恼火了,随手起兵,那可不是闹着好玩的。
“那我倒是省了一顿饭钱,你个大将军,该不会跟那铁公鸡一样,小气的一毛不拔吧?”林舒语带调侃,加之眉眼微微斜睨,叫楼晟看得眼里心里欢喜的紧。
他也曾对她表明过心意,那时,她只道为驸马守孝,暂时不想论及儿女私情。后来,她又与自己领兵南甫国,国家大事在前,她也道不论及儿女私情。
其实,他都知道,她心里只是放心不下她的弟弟。
如今,林云已然十五,再过五年便是弱冠。这期间,有自己与她一道辅佐,林云的江山,必然稳坐。
只要她心里愿意,他也愿意等她。左右,不过是再多等五年,那么多年,他都等了,这五年,又算的了什么。
“我早就点好了,全是你爱吃的。今儿,店里又上了一道新菜,等会儿就上上来,你且尝尝,看喜不喜欢。”楼晟笑得眼里心里全是甜意。
林舒看着他这般,心下暗叹:怎么,这个世界,又冒了一个男配出来,还是个这么棘手的家伙,真是难搞!
话正说着,掌柜的就领了小二端菜上来,足足摆满了一桌子。
林舒不过眼一扫,就有些感动,这楼晟对原主,还是用了心的。
之前,楼晟与原主吃饭之时,都是顾忌原主食素,点的全是素菜。可今天,不止有素,还有荤菜。而这些荤菜,都是林舒在驸马死前,最爱吃的。
林舒心底的某根弦又被拉动,她不过昨天才开得荤,楼晟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再加之,今天晚上这顿恰到时候的饭,林舒不由的不多想,这楼晟是是不是派了人一直暗中盯着原主?
林舒莫名想打寒颤,这一天到晚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让她骤然有种被扒光了监视的感觉。
不过一瞬,她就释然了,盯着就盯着吧,原主不也派了人暗中盯着楼晟吗?这下好,两清了。
卸下了心里包袱,林舒是吃得酣畅淋漓,这恋香阁的名号,果然不是吹的,单就那一道水晶肴蹄,就吃得林舒是脑袋直甩,看得楼晟是满心欢喜。
见她喜欢吃肉,他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小心翼翼地剃掉鱼刺,他将那沾了酱汁的嫩白鱼肉夹到她的碗里:“吃点儿鱼。”
林舒其实是抗拒的,但想到林云的小身板,还是将那鱼肉吃了,然后一抹嘴,长舒一口气道:“今天吃的真舒服。”
楼晟见她放了筷子,也不再给她添菜,只因为她刚刚吃了自己给她夹得菜,高兴的不得了。
他取了火炉子上一直温着的热水,亲手给她泡了一壶西湖龙井:“喝点茶。”
林舒也不造作,接过来喝了,然后就看着楼晟直笑。
楼晟原本还以为她只是笑一时,可被她盯了这么长时间,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冷峻的容颜上,竟也是泛上了点点红。
他清了清嗓子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林舒“噗嗤”一声就笑了,道:“我就是想看看,咱们的大将军,会不会脸红。看到你会脸红,我这心里就乐了。”
楼晟被她这不着边际的话弄得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有些无可奈何:“你惯是会消遣我。”
林舒眸眼一瞥:“那你不乐意啊?”
楼晟只被她这一眼,就看酥了,那里还想着其他,忙道:“乐意乐意,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乐意。”
他这没羞没躁,没城府的话一说出来,林舒的笑就顿住了,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这楼晟对原主,怕是真用了十二分的心,可惜,这一世,他们两个注定无缘。
楼晟原本还以为自己是说错了话,惹得她不高兴,乍一看她这眼圈儿红红,眼角竟是凝聚着些微湿意,他的心就慌了,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你别不高兴,刚刚说得那些话,你就当放屁好了!我是个粗人,说话难免不好听。”
“这么多年,你后悔吗?”林舒很想这么问楼晟,便就问了。
楼晟一听林舒这问话,顿时又是一怔,他稍稍坐正身子,搓了搓手道:“为了等你,我不后悔。就是心里,有时候会难过。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我不会成为你的担忧,你要相信我。”
楼晟顿了顿,又道:“我也知道,现在我是大梁的大将军,手里掌着一半兵权,你定然是不愿全信我。但那没关系,我会证明给你看。现今陛下,尚且年幼,羽翼未丰,我愿与你一道辅佐他。待他羽翼丰满,我愿意卸去这手上兵权,做个普通男子,那时,我只盼着你能够留我在你府上……”
楼晟说着说着,慢慢勾下了头,说到最后这一句的时候,他又存了希冀地去看林舒。
林舒因为他这话心生感动,却也明白,到了那时候,长公主府上定然是没有他的位置,因为已经有了一个尹天逸。
暂且,她只能拿话诓他,让他不要想着去造反。
“可这五年之久,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就看上了谁家女子。届时我年老色衰,哪里还比不上那些小姑娘来得貌美如花。”林舒佯装伤感,托了腮,懒懒地看着杯中的绿茶。
楼晟只因了她这句话狂喜,哪里还想着其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他急急地辩白:“我这个人,就是个粗人,心里一根筋,想着你了,就认定你了。哪里还会去看别的姑娘。倒是你,这陛下又给你赐了一个琴师……”
语末,他的语气里也透着些小情绪,惹得林舒微微挑眉:“我怀疑那个人目的不纯,自然要留着在府上查看了,在没有确定这个人无害之前,我是不会放他走的。”
听她这么一说,楼晟心里堵着的那些烦躁,此刻都散了。他嘻嘻一笑,对着林舒说道:“那你,要不要我帮你审问?我审问犯人,可是有一绝。”
林舒横了他一眼:“就你这人一出现,别人肯定什么也不愿意招,就服毒自尽了。对方,肯定是看我一介女流,所以想着好欺负,可我也不是那软柿子,任由他们搓捏!”
楼晟见她执意自己要查,也不好再插手,只道:“那你若是需要我,跟我说一声便是。”
“嗯。”林舒笑着点头,转眼望向天边的夜色,雅间里早已点亮了琉璃跑马灯,衬着窗外越发的黑了。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你今天的晚餐。”林舒笑着放下饮尽的茶杯,施施然朝外走,楼晟自然是小心地跟着她,眼看着她上了马车,这才伫立在门口,依依不舍的望着那紫棚大马车渐行渐远。
终有一天,他要这马车驶向的,是他的家。
林舒一上了马车,就觉得浑身松脱,整个人摆了个大字就那么躺下了。
迷迷糊糊中,她竟是睡了过去,等到二和来敲马车门,她这才从梦中惊醒,揉了揉眼,下了马车。
眼前灯火摇曳,她半眯着眼,撇下二和,自己超前走,鬼使神差地,竟然到了兰苑。
彼时,尹天逸正好喝了粥,在床上养伤。
他抚着自己带来的那把琴,眸光深远。
他尚且不清楚,她如今对自己究竟是何种心情,这琴,目前也只能用来取乐于她。
不过,他有得是时间。
恍惚间,他又记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那天都城破了,她一身戎马装束,神采飞扬,与那楼晟比肩而立,煞是好看。
可他只觉得刺眼,他自小身子就弱,父皇将他好生安养,可还是只暂且留住了他的命,无法令他成长为可以为国分忧的皇子。于是,国灭那天,他只能抱着父皇塞给他的那把琴,被推进了密道。
父皇临关上门之时,对他说的只有一句话:“活下去!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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