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阳光为她镀上的光晕,他仿佛觉得她就是那草原上美丽的女神,是她带给了他新的希望,是她带着他重返故土,是她在他久隔人世之后,再见到如此绚烂的笑容。
他一定要将她安全地带到草原上!如果可以,他想带她去大呼格草原上看星星,给她讲他小时候的趣事。
随着这一天的太阳西斜,大雕在阿史那杜兰的指示下,寻了个一处水边,停了下来。
“喝点水,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找吃的来。”阿史那杜兰说完,就走进了身后的林子里。
林舒看了看他离开的位置,喝了几口水之后,开始在周围捡柴。
两只大雕则是尽心地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捡拾枯枝败叶,也跟着帮她捡了不少。
这一番动作,着实是让林舒越看两只大雕,越喜欢,连带着走路时候的裙角都扬起了小花,嘴里也忍不住开始轻声哼起不知名的欢乐小调。
阿史那杜兰提了只兔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林舒正乐颠颠地在那方像模像样的生火。
关于生火这一古代必备技能,林舒在经历过那么多世界之后,是早已烂熟于心,是以,此刻她倒也不显得狼狈,只是浓烟慢慢升起,遮去了她的脸,叫阿史那杜兰有些看不够。
他避开浓烟,迈着步子慢慢靠近林舒,在她抬头的时候,将手里收拾好的兔子递了过去:“今晚上吃这个。”
林舒刚被烟迷了眼,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甫一睁开就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被开膛破肚,悬空而立的兔子,吓得立时跌坐在地。好一阵,她才缓过气来,靠坐在地上,慢慢呼气。
阿史那杜兰则有些手足无措,不明白她怎么就被一只死兔子下成了这样,只能傻呆呆地提着兔子半蹲在那里,等看着她缓过气来,他也跟着勉强动了动。
“你没事吧?我不知道,你会害怕。”他的语气里透着小心与愧疚,深邃的眼,此刻幽幽地望过来,叫林舒几乎是一瞬就想到了尹天逸。
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里了,行军那么辛苦,不知道他有没有穿上那战甲,也不知道,他胯下的战马会不会不堪重负,累瘦几斤……
见林舒盯着自己不说话,阿史那杜兰的心下顿时更加愧疚了,只以为林舒是被他吓傻了,他暗暗责备自己,刚刚为何要那样对她,他本来是可以不吓着她的……
林舒好一阵才回过神来,看着阿史那杜兰那一脸的懵圈与自责,她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她好像把他也吓到了……
好在,这尴尬的气氛很快就被阿史那杜兰化解了,他将兔子移开,然后坐到火边上开始烤肉。
不得不说,阿史那杜兰烤肉的手艺堪称一绝。
林舒就看着他一手翻着火上油汪汪的兔子,一边细细地撒着什么东西,想是调味料之类的。不一会儿,随着风,就飘来了让人忍不住留口水的香味儿。
等到烤肉的火候刚刚好,他将一只兔子腿撕扯下来,用洗干净的树叶子包着递了过来。
林舒看着他被火光照亮的半边脸,心里蓦然浮想起之前的世界,与尹天逸吃烤肉时候的场景。
他是萧何的时候,他为她烤肉,他是林无恨的时候,她为他烤肉,这一世,她却还没有吃到他为她烤的肉,而她也没有机会为他烤肉。
也不知道,此时夜幕降临,他在做什么,他带领的行进的军队,是否也如她与阿史那杜兰一样,停下来休息。是否,也跟她一样,围在火堆边准备着晚上的吃食。
而此时,梁军零时驻扎的营地上,也已经生起了堆堆篝火,火头军们在一旁奋力的切菜,预备着整个军队的晚饭。
营地边缘上,尹天逸独自一人立在一株树下,望着那方慢慢坠落的残霞,目光幽深而又遂远。
也不知道,这时候,她在干什么。
明明自己昨晚上说过要带她去军营,一早上,她起来没见自己的身影,她是会生气,还是会难过,还是……两者都有之?
他脑海里正是在勾画着她闷声生气的模样,一只扑楞着翅膀飞落的白鸽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伸手接过那只白鸽,取下它脚上挂着的小竹筒里的纸条,略略一扫,两方俊秀的眉宇顿时就皱了起来。
这还真是个不能叫人省心的丫头!
早知道,他就该将她一道带来,让她尝尝这军营里的苦,也好省的她,一个人瞎折腾,还累得他担心。
这样的埋怨只一会儿就消散,转眼代替尹天逸心中情绪的,反而是浓浓的担心。
那离开大喀什草原的男人,隐居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如今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指尖轻动,如玉指尖上拈着的纸条,轻而易举地就碎成了齑粉,随风扬散。
尹天逸放飞了那只白鸽,盯着它离去的方向,凝视久久,只愿她这一次能够安然到达他的身边。
当上弦月慢慢爬上那方的歪脖子树梢,夜风也渐渐沉寂,不过一个火花爆响,阿史那杜兰悄然睁开了眼。
他的眼眸转向火堆一边蜷缩成一团窝在大雕身边的林舒,目光里流露出温柔的神色,可是他握着腰间匕首的指尖却是几近泛白。
极度忍耐之下,他嘱咐好两只大雕看住林舒,自己则去往身后不远处浓密的林间。
上弦月的光芒并不足以照亮整个密林,如鬼魅一样穿行在这重重密林之间的阿史那杜兰犹如黑夜中的生命收割者,他腰间的利刃自出鞘的那一刻起,就在悄无声息地靠近每一个猎物的脖颈,然后轻轻一抹,随着那血色顺着伤痕下流,利刃早已离开,又袭向了下一个目标。
流风与落云隐在林舒不远处的树丛间,互相比对着暗号,最后二人一致决定,他们只履行自己的任务,只负责看住林舒的生死。
至于阿史那杜兰,便如他们主子所说,离开草原的男人如果失去了保护自己的能力,那么等他回到草原上,也无法活下去。这一路北上,便是检验阿史那杜兰能否活下去的一道考题。
林子里的猎杀进行地有条不紊,悄无声息,阿史那杜兰则是记挂着正在火堆边睡觉的林舒,想着什么时候该添柴,才不会让她觉得冷。
索性,当上弦月又慢慢从那边的歪脖子树梢上滑下去的时候,阿史那杜兰回来了,他一身气息清新,赤着半边胳膊,露出来细致有力的线条,以及那上面的疤痕。
将鱼插在火堆边烤着之后,他就一直背对着林舒,盯着自己胳膊上的疤痕认真地看。
属于阿史那家族的图腾,已经被那人烫掉了,他也不再是阿史那家族的人了,所以,这次他回去……那个人,会是高兴,还是会如当初一样,歇斯底里?
见不见那人倒也无所谓,只是,今年七月是母亲二十年的祭日,他不能不回去。
一听到身后轻微的声响,他就迅速穿起了另半边衣袖,将自己的伤痕很好地遮了起来。没有图腾的人,不能算是正真的草原人,他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她……
林舒是被那烤鱼的焦味给熏醒的,她揉了揉睡意迷蒙的双眼,没注意看清那边的人,就下意识地开了口:“那鱼烧焦了,你怎么也不看着点。”
听着她这熟稔至极的语气,阿史那杜兰心里划过一抹欢喜,可他也只能将之偷偷地放心底。看她身上的穿着,她定然非富即贵,不是他能够娶的人。
而且,林间隐着的那两个人,想必是她的护卫,能够拥有这般武功高强的人做为暗卫,她确实不是一般的人。
阿史那杜兰转过身来,一脸的歉疚:“啊!对不起,我刚刚睡着了。这鱼烤焦了,我再去抓。”
“哎呀,算了。你昨晚上守夜本来就很辛苦了,你睡一会儿,这鱼我来收拾就成。”林舒哪里还好意思再让他去抓鱼,她想着这人一晚上没睡,还一大早就跑去抓鱼,她这心里就过意不去。
从一开始,她就是占了他的便宜,要不是他的雕救了她,她这时候估计已经成了小碎骨了。他非但不嫌麻烦地帮着她找拓跋旭,还带着她一道去草原,这人太实诚了,她不能老是占老实人便宜,不然将来还不清的。
阿史那杜兰被林舒执意推着坐在一边休息,而林舒则是挽起袖子,开始拯救两条有一边被烤焦了的鱼。
有了之前那许多世界的沉淀,烧烤对于林舒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她手法熟练,不只是阿史那杜兰为之侧目,就连流风与落云也是看呆了眼。没想到,这蓝舍国娇滴滴的公主,居然会烤鱼,还是这么熟练的手法,他们一定要上报给主子!
于是,这天早晨林舒因为歉意而动手收拾的一顿烤鱼,成了尹天逸心里永远过不去的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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