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逸垂眸看着她这万般难受的模样,压下心头的惊颤,复又将手小心地放了上去,只是指尖始终不敢再稍稍往上。他望向林舒的墨色眸间,亦是跟着深了几分。
浅浅的痛吟声自林舒紧咬的唇间不小心泄出,一声一声都似银针扎在尹天逸的心尖上,他不敢靠近她,又不忍放下她。
指尖方才的触感此刻依然在叫嚣着林舒的身体有异,可尹天逸始终没再敢伸手去证实。
林舒与他,本就是不同阶层的人,他现在不过是个翰林院的小官,而她是当今大齐最得皇帝宠爱的洛王。两人身份本就是云泥之别,更何况,她现在是男人。
随着林舒的又一声痛呼,尹天逸的心尖莫名地随着疼了一下,他举目四望,看到那方正在炉上温着的水壶,便起身将林舒一道抱了过去,他由着林舒窝在他怀里,一手则是提了水壶倒了一杯热水。
他又另取了一个杯子,将之前杯里的热水倒了一些进去,贴在唇边小心地吹着热气,等他觉得不太烫之际,又亲自尝了尝,这才递到林舒唇边,柔声道:“莫离,喝点热水。”
林舒痛的迷迷糊糊,唇齿依然紧咬,哪里会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尹天逸见她不张嘴,心下有些急,却也只能以手沾了水轻轻点在她的纯板式上。
干涩的唇骤然多了几分湿润,林舒的小舌头也跟着探了出来,措不及防地烫了一下尹天逸的指尖。他猛然抽回手,取了那瓷杯小心翼翼地递到林舒的唇边,同时嘴里还柔声地引导她:“张嘴。”
林舒果然听话地张了嘴,将那杯里的一口热水吞了下去,尹天逸又抬手将之前杯里的热水,添了一些到这空杯之中,吹到水温了,又递到她唇边:“莫离,喝水。”
一个人小心温柔地喂,一个人则是迷迷糊糊地跟着吞,几杯热水下肚,林舒原本绞痛的胃舒服不少,她意识也渐渐回笼,可她却舍不得睁眼,身边这人的心跳声是那么熟悉,她若是睁眼,怕是就不能如此亲密地靠着了。
是以,她依旧闭着眼,手下也是更紧地揪着身边人的衣袍。
她怕自己一睁眼,他就卸去了仁义包袱,将她移除他的怀抱。可天知道,她是有多想念他的怀抱。
尹天逸见她虽然眉间舒展不少,可依旧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袍,嘴里时不时地轻哼两声,心下叹息着自己的心软,也没将她推开,索性抱着她上了座椅,将她整个人都拢在自己的怀里。
此番稍定,他的右手半是试探,半是心疼地又覆到了林舒的上腹,可他依旧不敢再上移半分,他怕自己再触及到她的秘密,那是他不能背负的秘密。
晨光熹微,林舒慢慢睁开眼,便看到那个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正温柔地抱着她,他的墨色瞳眸里此刻只有一个人的身影,那个身影她是最熟悉不过。
还未待她整个人清醒,那人便俯身下来,攫住了她的唇,久违的气息仿佛窖藏千年的美酒突然揭了泥封,令她沉醉不已,她抓着他衣袍的手无法自制地再度攥紧,生怕自己与他分别,他的手突然覆着她的眼,叫她看不清。
林舒哪里肯,好不容易能够再与他一起,她定要看着他,她伸手一拨,手上的触感叫她一瞬尖叫出声:“烫死我了!”
尹天逸也是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想替她温一杯热水,谁知她竟然伸手就将那瓷杯给一手拨开了。
他着紧地抓过她的手,看到上面淡淡的红痕,忙张嘴呵气,又抱着她去外面取水。
哪知,腿一晚上被林舒压着,这一动,身子一麻,登时就朝着前面直接摔倒下去,尹天逸眼疾手快,以手护住林舒的脑袋,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前,在坠地之前成功地将自己变成了林舒的肉垫。
唇上的肉感依旧,林舒瞪大着眼睛,惊恐地瞪着眼前同样受惊过度的尹天逸,这么近距离的气息相接,两个人却是一时都忘了应该分开。
直到手上被烫过的地方再度叫嚣着疼痛,林舒这才慌慌张张爬起来,滚到一边,转过身子背对着尹天逸。
尹天逸亦是回过神来,他自地上坐起,垂着眼眸,思虑几番,还是抿了抿唇道:“我去找凉水来。”
冷水很快就被尹天逸接了进来,林舒看着他垂头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手放进冷水泡着,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
明明梦境之中的尹天逸是那么温柔……眼下,眼前这人确实是温柔,可谁知道他的温柔是不是只是因为出于道义……
林舒想着想着,再拿前面那些世界的尹天逸两相一对比,顿时鼻尖就酸了。
尹天逸给她冲了冷水,正是想问她还疼不疼了,一抬眼就看到她泪眼汪汪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己。他心头一跳,想说些什么,两瓣薄唇阖张许久,终是说出来这一句话:“疼吗?”
“疼……”林舒顺势一瘪嘴,两颗金豆子就掉了出来,看得尹天逸心中一顿难过。只觉得她这两滴泪,像是那火山熔岩,烫的他心头焦灼不已。
“很疼吗?”尹天逸又凑近了些,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她手上的红痕,只等着她再道出一句疼,他便就带着她去找太医。
林舒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要她如何说?说她的心很痛吗?可是纵然她说了,他又会如何?他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现在自己在他眼里还是个男人的身份!
林舒很想仰天大叫几声,可她还是忍住了,然后用那红红的眼圈儿看着他道:“我肚子饿了……”
“好饿好饿……”林舒又嘟囔了一句。
尹天逸看她一眼,有几分无奈,但还是递了杯温好的热水过去,“喝点热水,暖暖胃,我便带你出去吃早点。”
他说话的语气很是温柔,递过来的水杯边上便是他如玉的指尖,林舒心尖一颤,伸手接了过来,慢慢吞下这杯温热的水,然后将自己随之沸腾的心情,慢慢压了下去。
“我们走吧。”林舒放下水杯,对着尹天逸粲然一笑,率先走了出去。
一路行出宫门,守门的侍卫见林舒与尹天逸自宫内出来,皆是一惊,林舒是双手一背,率先昂头就带着尹天逸走出了宫门。
“老板,来两碗馄饨!多放肉!不要葱!不要蒜!”林舒朗声一吆喝,哪里还有半点昨晚上的可怜劲。
尹天逸随着她一道坐下,目光扫过她不停抖动的右腿,抿了抿唇,终究没吭声。
林舒是早就饿了,等那老板将馄饨一端上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吃了。
尹天逸见她吃得摇头晃脑,心情畅快的模样,嘴角不由微微弯起。
“哎,你不喜欢吃馄饨吗?”消灭完自己碗里的馄饨,林舒眼角一瞄到尹天逸碗里的大半碗馄饨,眼里闪着晶亮的光。
尹天逸目光一触,便知道她打的什么小心思,不由微笑点头:“嗯,是不怎么喜欢吃。”
“那我帮你吃吧。”林舒说着就从他碗里挑了个馄饨塞嘴里,含含糊糊地道,“我们身为朝廷命官,应当以身作则,可不能浪费粮食。”
尹天逸心下想笑,这都是什么冠冕堂皇的歪理。
但看她腮帮子鼓鼓的都是塞着刚刚从自己碗里顺过去的馄饨,尹天逸心中一片柔软,真像是他从前在山间撞见的那贪吃的小松鼠,连得了吃食时候晶亮亮的眼神也是一样。
林舒吞完了嘴里馄饨,正是想着再顺一只,一仰头就暼到尹天逸那似曾相识的眼眸神色,她眸光一闪,手脚麻利的将他碗里的最后那只馄饨顺了,然后起身去付钱。
谁也见不着她转身时掩过的眼里情绪,只知道她稍一抬手便是满眼风华。
尹天逸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微微一怔,随即几步追了上去,想着她昨晚上还闹着胃疼,不由垂下眸放缓语调:“可是胃又疼了?”
林舒心中难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他,沉默着没有应,尹天逸见状没再跟在她身侧,转身匆匆离去。
林舒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走了多久,只是她一抬头,就发现自己居然又绕回了宫门口,她猛一拍额头,啧声感叹:“我还真是敬业,居然闷头乱走赶来点卯了。”
宫门口的侍卫见她一脸失魂落魄,自言自语,分明不似之前出宫门时候的模样,眼珠子一瞄又见林舒身侧并未见尹天逸身影,心内的八卦因子是隐隐跳动,开始猜测林舒与尹天逸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爱恨情仇。
待得尹天逸抱着一个牛皮水袋匆匆追来,林舒已经先一步走回了翰林院,她神情恍惚,被尹天逸牵衣袖回身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她露出来近乎欢喜又怅然若失的模样,幽幽张口道:“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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