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去,那细白的手腕上有半个鞋印状的淤青,身前的白衣有淡淡的黑印,一张清秀惨白的脸,失血色的唇瓣只是微动动,没发出什么声音;尖下巴贴在脖子上,看不明白她到底哪里不舒服。
这群大老粗,抢红眼了,居然伤及无辜,还是个女孩子!看这黑印,似乎是被打在心口上,小女人这部位能受得了大男人的硬拳吗?混蛋!
牛世龙跑到常默车边,“我闺女呢,孩子怎么样?”
常默紧锁浓眉,转身看向牛世龙,“上车,去医院!”
常默让出位置,牛世龙看着气息奄奄的女儿,心疼又自责,气得直拍自己的头,唉,自己孩子都保护不了,真没用!
随着车子飞驰,牛世龙把昏迷的女儿抱在怀里眼角偷流出泪来,“牛柳啊,你可不能有事,这让我怎么和你妈交待,给爸送个饭,就被人打成这样!”
常默从后视镜里瞄一眼牛世龙愁苦的脸、难藏的热泪,再看他身前工作服上“光辉运通”那几个字,心狠狠地纠紧了,方继辉公司的人,事情平息起来只怕难度不小。
他轻抿薄唇,这小丫头若真是心脏被打出问题,即便打人的是司机,工作时间聚众闹事,公司肯定难逃其咎。现在多说无益,只能拿出积极治病救人的态度,盼着她伤无大碍,再谈后话。
急救室外,两个男人都心急如焚。一个紧张里面的女儿,一个纠结那混乱局面,到底多少损失、伤患,以及正在抢救的小女生。
常默站了一会儿,清清嗓子,一脸淡定走到,搓手、踱步、挠头的牛世龙旁边,“您姓牛?”
牛世龙看着冷静、严肃的大老板,又看看急救室的灯,手足无措地点头,“是!我家牛柳,今天刚刚大学毕业,孩子孝心来送饭,就被打晕了!他们那些事儿,我都没参与,但是队长发话,我也得来,我一直在车里坐着……”
常默心知牛世龙想说他和女儿都是局外人,但他想听、想说的不是这些,他抬手轻摸着自己棱角分明的下巴,深邃的目光把老司机的焦虑、无辜、埋怨看得一目了然,“老牛,你别急,孩子具体什么情况医生出来才知道,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老实人牛世龙,见大老板向自己道歉,有点不自在,即便心里再焦急、懊恼,嘴上还勉强客套,“不,常总,不是您的错。若说道歉,也得打我闺女那人来道歉!”
“这点您老放心,我会让他来给令爱赔礼道歉。”
牛世龙长叹口气,“您说就是开车拉客这点事儿,让让能怎么样,少赚那三五十省省心不好吗?还非得抢、打,还什么合谈、定规矩,卖二十多年手腕子,我比那些跳脚的毛头小子懂规矩,还用他们定!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啊!”
常默紧锁眉头,耐着性子听老司机发牢骚,他还算个明理人,话粗理不糙。若方继辉不出来搅局,似乎事情解决起来难度会小些,“是,您老说的在理,可那些年轻人没您这觉悟。”
急救室门开了,牛世龙连忙跑过去问,“医生,牛柳怎么样?”
“患者胸部、腕部都是皮外伤,没大碍。只是,嗓子受外力重创,双侧声带受损,短期内无法发声……”
“啥,哑了!”随着牛世龙一声惊呼,常默的心也沉到谷底。
牛世龙泄气地蹲下,双手用力抓着自己花白的头发,头埋在双肘之间,老泪纵横,口中发出唏嘘叹息声,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似有瓦砾、土灰纷飞下落,他的希望大厦轰然土崩瓦解。
医生看一眼伤心的老人,又对常默细解释说,“患者是外伤性双侧声带麻痹,送来医院时呼吸困难,急救只能手术,不能说完全没治愈的可能,治疗需要时间、同时看患者体质恢复情况,当然即便恢复发声,也会与之前声音有异。”
医生走了,移动床推出来,牛世龙缓缓站起身看着被推出来的女儿,抬手揉揉眼睛,机械地跟着移动病床,踉跄茫然地向前走。
常默无意识往身后的墙上靠去,回想那张清秀、年轻的面孔,他心也被骤然砸下的巨石,压得疼痛难当,连喘息困难。
刚毕业的大学生,才出校门就被自己公司的司机打哑,诉之法庭司机受刑罚是必然,公司自然要受连带责任。之后不想也知道,公司声誉受损,除经济赔偿,纷至沓来的负面舆论,足以让公司面临空前危机。
以方继辉的作风,定会借此大做文章,届时长吉市两大出租运营公司,只怕离只他方继辉一家垄断不远了。
常默在外面平静好一会儿,思量好与牛家人合谈的后话,才带歉疚走进牛柳病房。
一位穿白大褂的清瘦中年女医生和牛世龙站在病床边,他们看似关系匪浅,牛世龙一直半低头,在她耳畔私语。
牛世龙见常默走进来,抬手拉一下女医生胳膊,“这是常顺出租公司的领导,常总。是他们公司人打伤的牛柳,他送柳儿来的医院。”
女医生抬头看看身材高大的常默,眉宇间那几分愁容掩盖不住他轩昂、干练的气度,她主动伸出手与常默握一下,目光极为清冷,“常总,你好,我是牛柳的妈妈黄维娟。今天这事,定要还小女公道,孩子伤就算能治好,那工作什么的也都耽误了;若是治不好,那更……”
常默轻点点头,“您好,借一步说话。”这牛柳妈妈看上去比牛父年轻些,穿着白服有几分医生淡定气质,谈吐举止看似很随和,没过多废话,虽说眼中的焦虑和愤恨不亚于牛世龙,但没表现出像牛父那样的焦虑。
走出病房,站黄维娟对面,常默才注意到,她身前的胸牌并非这家医院,而是中医院的,显然没换衣服就急忙赶来了。
他搓搓手,“二位今天的事情很抱歉。令爱医治的费用,我公司会负责到底;我知道孩子刚大学毕业,该去工作了,却摊上这事儿,放谁家都难接受。我深感痛心,斗胆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
“老牛,你女儿怎么样?我这一听说,赶紧过来看看情况。”方继辉随意扯扯自己的淡粉色T恤衣领,迈着方步,轻挑一下剑眉,不疾不徐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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