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好歹也养育了这么些年,儿子忽然离开了,做父母的自然没办法很快就接受。
“哎!”
这是陌瑶第一百零一次的叹气声。
凤倾澜放下手里的书,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人都已经走了,你再这样叹下去,能把人叹回来?”
“我倒是想,可惜啊,根本不可能。”
陌瑶趴在桌上,将脸埋在双臂间,声音闷闷地传出来,“爹娘嘴里不说,但我知道,他们其实很害怕失去……”
凤倾澜垂眸看着她,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好了,别想那么多,难过也只是暂时的,日子总还是要过,他们迟早会想通,所以你也不用再担心了。”
他的语气虽然依旧平淡,动作却是难得的温柔,愣是惊的陌瑶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坐直了身体。
她咽了口唾沫,满脸堆笑:“多谢殿下关心,殿下果然是体恤下属的好殿下。”
凤倾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似是想到什么,他重新拿起桌上的书,一边翻着,一边随口问道:“对了,那南翼使臣是如何得知,你哥就是他们南翼流落在外的皇子?”
“嗯……听我爹说,好像是因为一块儿玉佩,那是南翼皇室的信物。”
陌瑶说着,又笑了笑,“不过这南翼使臣运气不错啊,出门逛一圈,就顺带帮他们皇帝把失散的儿子找回去了,肯定是大功一件啊。”
翻书的手微微一滞,凤倾澜翻开下一页,眸光幽深,眼底隐隐闪过一丝寒意,“只怕,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吧。”
若不是陌瑶跑来告诉他,陌以宸居然是南翼国流落在外的二皇子,他或许到现在还不明白南翼此次来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
虽说盟约已然缔结,但他们就这样以如此正大光明的方式在他东霖眼皮子底下找回他们的皇子,他怎么都有种被他们耍了的感觉。
陌瑶瞥见他眼底的不郁,陡然想到,陌以宸如今是南翼国的二皇子,将来很有可能会继承皇位,凤倾澜同样如此,若两国之间起了争斗,那他们岂不是会拔刀相向?
刚想到这里,她随即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会不会,应该不会,且不说东霖和南翼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根本不可能起争斗,单是陌以宸和凤倾澜朋友的关系,这种可能性就很小。
只是她没想到,东霖和南翼,凤倾澜和陌以宸,真的有反目成仇的那一天,并且还只是为了她……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陌瑶没在宫里待多久,凤倾澜便放她出宫了,说是让她回家多陪陪父母,陌瑶顿时乐了,赶紧着哪顶帽子高就给他戴哪顶。
凤倾澜被她拍马屁拍的不耐烦了,直接一个眼刀子飞过去,生生把她给瞪闭嘴,灰溜溜地跑了。
出宫的路有许多条,但不管选哪一条,总是会经过那偌大的御花园。
陌瑶慢悠悠地走着,一阵熟悉的刺痛感忽然袭来。
她身形一晃,连忙就近靠着一棵树,两手抵着太阳穴轻轻按压着。
这样的状况在最近几天总是会频繁发生,可笑的是,她自个儿就精通医道,却一点儿也查不出自己这究竟是个什么毛病。
不过她也已经习惯了,反正过一会儿就会好。
果不其然,这种刺痛的感觉没持续多长时间便消失了,唯一留下的,便只有一些奇奇怪怪,但要陌瑶去回忆又完全回忆不起来的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
深吸一口气,陌瑶转身就要走,突听身后传来一道女声,“老远便看到陌小公子在这里,本宫还以为看岔了,没想到真是你。”
陌瑶听着这声音,只觉得耳熟的很,旋身看去,只见几个穿着华贵锦衣长袍,头上戴满各种名贵珠钗的女人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朝御花园缓步行来。
走在最中间的那一个,举止仪态雍容大气,身姿且妖娆,真真是人比花娇,旁边的人几乎都成了她的陪衬,陌瑶看见她,却只想转身就逃。
啧,真是冤家路窄了。
正想着,那一行人已然走到跟前,陌瑶认命地拱手行了一礼,“微臣参见贵妃娘娘,参加各位小主。”
“小公子客气了,免礼吧。”
年雪华嘴角挂着雍容大气的笑容,那笑意却一点儿也没融入眼睛,那眼神反而有些冷。
笑里藏刀,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陌瑶暗暗叹了口气,她频繁出入皇宫的这几年,一直都跟凤倾澜两兄妹走的最近,而皇上明显又格外偏爱陌家,自然而然的,陌瑶不觉间,也成了这位贵妃娘娘的眼中钉。
这种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想着,她又是一礼,“多谢贵妃娘娘,微臣家里还有些事儿,若娘娘没什么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
说着,她向后退了一步,没来得及转身,又被叫住,“小公子留步!”
陌瑶懊恼地低咒一声,“该死!”面上却不动声色,恭声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本宫最近感觉这身子是越发不好了,晚上睡觉也是侧夜难眠,以致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劲,宫里的太医又瞧不出个什么名堂,成天只知道给本宫喝补药。”
年雪华佯装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抬眼笑道:“素闻小公子医术精湛,今儿正好遇上了,小公子就顺便给本宫看看吧。”
陌瑶自知逃不掉,只得应允,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一行人到御花园的凉亭里坐了下来,陌瑶坐在年雪华对面,隔着一条手帕替她把了把脉。
须臾,她收回手,起身道:“娘娘放心,您没什么大碍,只是忧思忧虑,难免心烦气躁,心神不宁,娘娘记得每晚临睡前喝一晚安神药,有助于睡眠,此外,凡是切勿操劳,要多休息才是。”
“那些太医也是这么说的,本宫喝了药却没多大用处。”
年雪华理了理袖子,笑道:“不如小公子给本宫重新开一张方子?”
说罢,她转头吩咐人去准备笔墨纸砚。
陌瑶暗暗蹙眉,总觉得她这要求有些莫名。
宫里的太医给各宫娘娘、小主看病从未开过方子,只需熬好了药送来便可,那安神药更是太医院里必备,开方子完全是多此一举。
要说之所以让她重新开张方子,是因为知道她的安神药方要比普通的疗效好一些,那便说得通了。
想着,她便也释然了。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笔墨纸砚已经拿来了,陌瑶将自己研制的最佳安神药方写下来,便起身告退了。
这次年雪华倒没再为难她,总算松口放了行。
陌瑶顿时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再瞧不见了,年雪华拿起那张她写好的药方,勾唇一笑,一抹精光在她眼底一闪而逝,显然在打什么主意。
……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陌瑶趁天还未黑,绕道去仙客居打包一份叫花鸡和桃花糯米团带回去。
这两样是陌太傅和陌夫人最喜欢吃的,只因厨师是仙客居老板的亲戚,这才没能请回家天天做。
不过这样也挺好,不管是什么东西,吃多了终究会腻味,倒不如嘴馋的时候就去吃一下,滋味儿也不错。
等那厨师做好,陌瑶提着两个油纸包走出仙客居,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陌瑶担心食物凉了味道就变了,便一头钻进小巷,打算抄近路回去。
小巷里安静的很,又昏又暗,最适合做抢劫杀人的勾当……呸,想多了,陌瑶摇摇头,不自觉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砰!”
刚拐过转角,便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重物坠落声,陌瑶当即停住脚步,神色一凛,警惕道:“谁?”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
陌瑶眯眼看过去,便见一道身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该不会死了吧?
心里打了个突,陌瑶小心翼翼地走近几步,这才看清,那人一身黑衣,单从身形来看,明显是个男子。
又走近几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陌瑶皱了皱眉,便见一滩浓稠的血从那人身下溢了出来。
啧,看来受伤不轻。
陌瑶正犹豫着要不要多管闲事,那身影忽然动了动,原本面向墙壁的脸缓缓转过来,原本紧闭的眼睛慢慢睁开,朦胧的视线中现出陌瑶的身形。
未待陌瑶反应,一只血手紧紧揪住了她的衣摆,一道虚弱的男声传见耳畔,“救我……”
接着手一松,这男子再度昏死过去。
陌瑶看着自己衣摆上的血污,猛地朝天翻个白眼,最后认命地半拖半抱,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人领进了陌府。
未免引起旁人的注意,她走的是后门,而后直奔木梨苑里自己的闺房。
幻香听到动静,赶过来一看,顿时瞪大眼睛,“小少爷,这、这是谁啊?”
“别……别废话了,你现在……赶紧去厨房烧些热水来……”
陌瑶一把将男子丢在自己的床上,便气喘吁吁地坐倒在地,显然累得够呛。
低头瞥到散落在地的油纸包,她连忙叫住就要离开的幻香,用眼神示意,“将这叫花鸡和桃花糯米团顺便带去厨房,还有,我带回来一个人的事儿,不许声张!”
“是。”
幻香点头应着,赶紧小跑着回来,捡起地上的油纸包,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那浑身是血的男人,试探性地问道:“这、这人该不会死了吧?”
陌瑶当即丢给她一个白眼,“死了小爷我还带回来干嘛,给他做孝子送终不成?”
“……”
幻香悻悻地住了嘴,再不多言,麻溜去厨房烧热水了。
陌瑶歇够了,起身去看床上的男人,只见他身上的伤口还不少,最严重的伤口便是腹部那一刀。
等幻香将热水送来,她便着手开始给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忙完一切,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陌瑶将幻香打发了,回头再看这男子,却见一块玉佩从他胸前的衣襟里冒出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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