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腰佩大刀的魁梧男子,手拿两张画像站在二老面前,时不时瞟一眼画像,再瞟一眼那二老,傲娇而威风凛凛的气势,颇像一个小分队的队长。
显然觉着这二老和画像上的人天差地别,他摇摇头放下画像,还是象征性地盘问一句,“你们从哪儿来?来帝都城做什么?”
“哎,我二老是住在白水村的,好不容易省吃俭用,把唯一的闺女送进那凌央书院,不指望她有出息,最起码不会被人家笑话,哪知那丫头不知羞,不经过我二老同意,就、就随便跟不晓得哪家的男人好上了,哎哟,真是家门不幸哟家门不幸啊。”
老奶奶嗓音沙哑,说到最后几乎是连嚷带喊,顺带拍抚着身旁老爷爷的胸脯,像是帮他顺气,“官爷您看,我们家老头子都气成这样了,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肯说,上赶着要进城把闺女给带回来。”
“哟,原来是去捉奸啊。”
魁梧男子看着老爷爷面色不善的脸,觉着他也是被气得不轻,便猥琐地笑了笑,挥手道:“行了,放他们过去吧。”
“谢谢谢谢,官爷您真是大好人呐。”
老奶奶点头哈腰,搀着老爷爷的手臂就慢吞吞地朝城里走。
刚与魁梧男子擦身而过时,城门口忽然刮来一阵风,将那老爷爷散落在脖子后的白发吹了起来。
一刹那,白皙如瓷的肌肤若隐若现。
恰逢魁梧男子一直目送他们,正好捕捉到这一幕,他脸色一沉,“站住!”
二老的脚步骤停,老奶奶抓着老爷爷手臂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力道,似乎有些紧张。
老爷爷不动声色,只抽出手臂,反手拽紧了她的手。
“大爷,你这脖子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啊。”
魁梧男子眯起眼睛,缓缓伸手,直朝老爷爷的脖子探了过去。
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气息在逐渐靠近,老爷爷原本尚显浑浊的眼里,闪过一阵冷冽的杀意。
老奶奶心一惊,顿感焦急。
不好!要功亏一篑了!
“队长,我们抓到两个可疑人物,与画像上一致!”
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小兵的呼喊,魁梧男子精神一振,几乎不假思索,挥手便给二老放行,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虽是虚惊一场,老奶奶背后还是惊出了一层冷汗。
她转头看了眼身旁的人,见他也在看自己,便悄悄吐了吐舌。
……
帝都城里原本就时不时的会有士兵巡逻,到了如今朝堂混乱之际,那手持长枪,身穿盔甲的士兵更是随处可见。
不过还好,贫民区那块儿依旧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鸡皮鹤发的二老身形灵活的在贫民区的小巷里穿梭自如,很快便到了一处破败的院落前。
两人先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没人跟踪后,才试着推了推院门。
院门没锁,一推便开了,院中坐着一个右腿有些残疾的姑娘,正是莲花。
见两个陌生的老人突然闯进来,莲花立刻站起身,一脸警觉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莲花……”
老奶奶刚想解释,便发现自己的嗓音还是沙哑的,不由清了清嗓子,重道:“莲花,是我!”
这声音清亮无比,分明是陌瑶!
莲花瞪大了眼睛,“小公子?你怎么……”
别说陌瑶现在是一身老妪的打扮,就连那张皱巴巴的脸都陌生不已。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先进屋。”
陌瑶匆匆说着,拉着身旁的老爷爷熟门熟路地走进院子里其中一间屋子。
待莲花跟着进来,陌瑶立刻将所有的门窗都关严实了,这才脱下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现出里面的织锦白衫。
皱巴巴的脸显然是一张人皮面具,白发赫然是头套,还有脖子后露在衣服外的皱皮,也全是假的。
将这些伪装全部扒下来,她便再度恢复成翩翩俊公子的风流倜傥。
另一边,同样脱下一身伪装的人,赫然是凤倾澜。
陌瑶手里拿着那块贴在脖子后面的皱皮,看着他,笑眯眯地说道:“早知道就该多弄一些这种皱巴巴的假面皮了,不然你方才也不会差点儿被拆穿。”
凤倾澜面色不郁地斜睨她一眼,“下次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他原本的设想是,扮个樵夫也行,哪知这小子又是白发头套,又是皱巴巴的假面皮,全给他弄上来了,让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好啦好啦,别不高兴了,这不是怕提前说了,你不同意嘛。”
陌瑶嘿嘿笑着,顺带朝他抛了个媚眼,“再说了,你有什么好不乐意的,我还为你扮了回女的呢。”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凤倾澜脸色更难看了。
他眸光半眯,上下打量她一眼,凉凉地吐出一句,“你若不给自己戴张人皮面具,我想我会很乐意。”
看着那张完全陌生的脸,她就是扮成个黄花闺女,他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陌瑶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终无言。
好不容易等他二人解决完了私人恩怨,莲花才终于弄清楚一些事情。
简单来说,凤倾澜和陌瑶现在的处境有些危险,绝不能轻易暴露行踪。
陌瑶写了一封信,托莲花送去陌府。
她思来想去,觉着现如今,定然只有陌府的守卫最为松懈。
至于夜白他们,想必都已经被监视,或者干脆被软禁了起来。
……
是夜,月凉如水,整个帝都城都被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下,有一股宁静的味道,却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年耀光扬言声称,是你二人合谋毒害皇上,杨束、凌天等人皆为共犯。”
烛火微光下,陌太傅脸色凝重,沉声道:“如今,因殿下迟迟未出现,许多在此之前摇摆不定的官员都开始相信他的说词,纷纷倒向了他。自昨日开始,年耀光更是宣称,太子殿下同伴读陌尧一起畏罪自杀!”
凤倾澜负手立在窗前,沉默半晌,方问,“宫中形势如何?”
“凌天被指为谋害皇上的共犯,即便有皇权令牌在手,却并非出自皇上之手,被年耀光强行削去禁卫军统领一职,连同夜白、杨束二人,皆软禁在皇上寝宫。”
陌太傅如实道:“卫将军事先察觉事态有变,让人快马传信大将军,传信的人却在半途被年耀光的人所劫,以勾结外派党羽之名,同样将卫将军的统领一职削去,囚禁于天牢。”
陌瑶拧眉道:“所以,现在是四个宫门皆被年耀光全权掌控?为何没人出来质疑?”
“质疑的人自然有,但殿下和你一起失踪是事实!皇上至今昏迷不醒也是事实!还有夜白等人,应是为了保护皇上不被年耀光趁机谋害,所以才执意留守寝宫,甘愿被软禁在此,却更叫旁人以为,他们已经坐实了谋害皇上的罪名,之所以守着皇上,只是怕事情败露罢了,不料丞相神机妙算,已经知晓他们的阴谋!如此,便有更多人信服,年耀光所言非虚。”
闻言,陌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想不到,当初不愿朝堂人心惶惶,所以才隐瞒的一切,如今却成了年耀光将他们一军的关键一棋,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当初以熔血香毒害凤皇的,便是他年耀光!
“还有一事。”
顿了顿,陌太傅续道:“即便当初卫将军的信能准时送到大将军手上,只怕他也回不来,就在这几天,一直相安无事的北樾突然来犯,如今我东霖,也算是内忧外患。”
闻言,凤倾澜眸色一沉,寒光在眼底闪过。
陌太傅的话,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陌太傅虽多年未曾理会朝中之事,但身为陌瑶的父亲,年耀光势必也会防着他,即便不会派人监视,他所知的事情,也仅此而已。
临别之时,陌太傅看了眼凤倾澜,又看看陌瑶,欲言又止。
凤倾澜会意,识相地退避三舍。
待院门口只剩下她父女二人,陌瑶看着陌太傅,蓦然发现,他双鬓竟微微泛白。
眼眶一热,陌瑶强忍住喉间的涩意,轻声问,“爹,您和娘,都好吗?”
“我还好,就是你娘太担心你的安危,最近老毛病又犯了。”
说着,陌太傅叹了口气,“我总想着,尽量远离这些事事非非,哪曾想,你如今却比我陷得还深。”
陌瑶苦笑道:“爹,您应该想得到,早在当初,皇上下令让我做殿下的伴读,这趟浑水,我就注定得跟着淌了,更何况……”
她陷入的不是权利欲望,而是情爱。
她突然沉默,陌太傅也没打算追问,只又是一声叹,“罢了,现在我和你娘什么也不求,只希望这次,你能平安无事罢。”
说罢,他摆摆手,“很晚了,你去歇着吧,我也得回去,和你娘报个平安。”
陌瑶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眼前渐渐凝起一片水雾。
她抬起头,将水雾眨干,方转身回屋。
另一边,还未走出巷子的陌太傅突然瞥见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一道熟悉的黑影飞速掠过。
“是他!”
陌太傅一眼认出此人,心底疑虑顿生。
他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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