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纱帐暖内,只闻彼此轻声的吐息,她被他从身后抱着,紧紧地,抱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以为他会就此打住时,她忽然感觉脑后的长发被一只手揉揉拨开,须臾,一个吻落在她光裸的肩上,沿着颈线一路梭巡,让她颤了一颤。
内室里漆黑一片,不能视物,他的手却从容不迫地滑到她身前,指尖的沉着优雅,像是写一笔字,描一幅画,弹一支曲子。
心脏嘭嘭乱跳,温热的手掌拂过的地方,惹来阵阵颤粟。不经意间,衣物尽褪。
从前她便听过这桩事有些可怕,此时却不觉得有何可怕之处,眼前这俊美男子的轻吻,明明令人极为愉悦,愉悦到,让她短暂地忘记了初衷。
她不知接下来会如何,只觉得无论发生什么,都应当是水到渠成之事,但纵然如此,她仍感到震惊。
他的喘息带着好听的鼻音,近在她耳畔,身体里生出一种微妙的疼痛,见她柳眉紧蹙,他轻声问,“疼么?”
他声音低沉得宛若暴风雨前的一阵风,尾音像是一把小钩子,令她的心再度一颤。
她恍惚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双手下意识牢牢地抱住了他。
这无疑是无言地邀请,他眸光一沉,双手揽过她的腰,嗓音沙哑地低唤一声,“瑶儿……”
时值深夜,月亮悄悄探出云层,洒下一地银辉,将内室里的陈设映照出一个朦胧的轮廓。
陌瑶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怔怔出神。
她突然感觉到一丝迷惘,她现在所做的事情,到底是在报复他,还是变相地给自己找了一个最后一次和他相处的机会?
想着,她下意识地转身,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床榻上。
榻上的男子侧身熟睡,发丝散落于枕上,锦被搭在腰间,墨发被悄悄潜进的月光映出柔软的色泽,衬得那张熟睡的脸越发俊美,而那脸上,似乎还有一种名为满足的表情。
她不知道的是,这是他这几日来,睡得最安稳踏实的一觉。
陌瑶出神地看着他,脑中思绪万千,曾经相处的一幕幕浮上心头,最终定格在两人牵着手,一步一步地踏上茫茫雪山,想着这便是他们日后老去时,每天都会做的事情。
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
心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眼中也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让他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她纠紧了胸前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抑制心口的抽痛,抑制眼眶的酸涩,一滴泪,却还是悄无声息地从眼眶中滑落,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时隔这许多天,一直被她压抑的眼泪,最终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坠落。
她无助地倚靠着身后的墙壁,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唯恐自己会哭出声来,惊醒睡梦中的他。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因何而哭,她只记得,在与他缠绵的时候,她似乎也哭过。
或许是因为他的欺骗,他的利用,也或许因为,他们即将,天各一方。
总之,她又一次地哭了,真真切切的,像个孩子一样,放肆地大哭着,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许久,她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抹去脸上的泪痕,她将一封信放在桌上,最后再深深地看一眼榻上的男子,她决绝地转身离去。
御书房外,除了守夜的小太监,便只有巡逻的侍卫。
虽然手上有凤倾澜的信物,但陌瑶还是尽量往暗处走,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现在要做的,是去凤倾澜以前居住的沧海苑,拿走凤玺。
一开始放在他这里,是担心凤玺在不会武功的自己身上不安全,那也算是相信他的一种表现。
不过现在,既然他们以后不会再有瓜葛,而那凤玺又是她娘亲留下来的,她就必须要带走。
凤倾澜的寝宫早已搬去了养心殿,而凤皇则自己要求,将寝宫搬去了韶佛宫,那里的环境很幽静,最适合清修,因此这东宫,也只有等到凤倾澜册立皇后,册立太子,才会重新有人入住。
果然如陌瑶所料,东宫内外也是除了几个守夜的太监宫女,再无旁人,就连飞烟和飞兰也随着凤倾澜去了养心殿。
凤玺很轻易就被她找到了,就放在沧海苑他书房里的暗格内,可奇怪的是,那半张地图却并不在凤玺里,也不在其他地方。
可现在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多想,她咬了咬牙,干脆放弃将地图找到的打算,收好凤玺,便急急地离开东宫,匆匆朝神武门走去。
老陌已经在神武门外提心吊胆地等候多时,见她出来,那颗心才总算落回了原位。
陌瑶不等他说什么,便道:“快走!”
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老陌不敢耽搁,出了宫门不远,便急忙让马车加快了速度,朝南城门疾驰而去。
值得庆幸的是,即便现在是门禁时间,一旦陌瑶将凤倾澜的信物亮出,守城的侍卫依然将城门打开放行。
早在三天前,她便已经做好了离开这里的打算。
既然对凤倾澜来说,她只是一个用来牵制天机阁势力的存在,那么,她也无需再留下了。
但她也绝对不会和萧长卿他们一起离开,这才拜托夜白将阁主令牌在三天后还给艳娘。
此刻,陌氏夫妇以及幻香都在城外五里坡的草亭里等她,他们连夜离开,尽量走人多的繁华地段,这样,即便第二天,所有人都发现他们不见了,应该也追不上了。
俗话说,大隐隐于市,选择人多的繁华地段,在逃亡的道路上,也算是一条明路。
而他们的目的地,便是南翼。
见陌瑶平安出来,一直担心她的陌夫人才总算放下心来,但见她眼眶通红,不由问道:“瑶儿,怎么了?”
陌太傅上前一步,“是不是被人发现了?”
“老爷放心,没人发现我们的行踪。”老陌肯定地答道。
“嗯,那就好。”
陌太傅点点头,转头对陌瑶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他担心那个人也会追上来,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他辛苦地替陌瑶隐瞒了十四年的身份,就是为了让她远离那一切,所以在陌瑶提出,趁她和凤连情的婚期还未定下就离开时,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陌瑶自然也知道时间紧迫,对陌夫人安慰了一番,便将她扶上了马车。
幻香和老陌负责驾车,按照陌瑶的吩咐,马车赶得越快越好!
不多时,疾驰的马车便消失在一片茫茫夜色中。
夜越来越深,俨然已经到了黎明前的黑暗。
此时,逍遥王府,夜白却依然在房间里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
他总觉得那日的陌瑶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到了今晚,那感觉越发强烈,以致他直到现在都没办法安然入睡。
他使劲挠了挠头,忽而眸光一亮,视线缓缓落在被他放在桌上的信封上。
再不迟疑,夜白冲到桌边拿起那封信将封口撕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一看,这才发现,里面除了阁主令牌,还有一张信纸。
会给艳娘留封信说明情况无可厚非,但这张信上的开头,写得却是他的名字。
夜白急急忙忙地将信浏览一遍,当他全部看完,心陡然一沉。
陌瑶竟然要离开这里,她要什么都不说清楚,直接逃婚!
思及此,夜白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火速朝陌府赶去,可惜已经晚了,陌府里除了还剩几个为掩人耳目而留下的家仆以外,就连管家老陌都不见了。
“该死!”
夜白低咒一声,飞身上马,朝皇宫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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