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王不会杀你。”
阿珩兴趣缺缺的道:“这是废话。”
“辰国加入了商於战场。”
阿珩微怔,不是在准备攻打睢国孟水之地吗?怎么换了个方向掺和进商於战场了?“何意?”
“你被困于此已有一个月。”
“才一个月啊,我还以为有好几个月了呢。”
“半个月前辰国宰辅兼上将军云洛领两万虎贲锐士加入了商於战场。”
“帮哪边的?”
“前些日子与睢、齐两国联军扳回了商於战场的劣势,斩首五万,俘虏七万。”
“青王肯定要气死了。”
“七万俘虏,每日斩首青国士卒千人堆成京观于青国边境。”
“青王死了没?”
“言,一日不放其妻,便一日斩首千人。”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我的眼光就是好。”
“青王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斩你首级祭旗。”
“他舍不得的。”
“但他也不愿妥协。”
“他不会是云洛的对手。”
“青王已下令增兵二十万。”
“我看到了青阳家家挂白幡。”
“你对他这般有信心?”
“那是,他是我男人。”
“身为女子,你还知不知羞?”
“我爱他,他爱我,我也把他给睡了,这是事实。”
“罢了,你便不怕云洛对你别有居心?”
“我有什么值得他图的?”
“长生药。”
“我信他没这心思。”
“人心险恶。”
“你不是青王的人吗?怎如此关心我?”
“我从不是青王的人。”
“青王可知?”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若是知道,我真佩服他做为王者竟能容忍他人不尊其为主。”
“他奈何不了我。”
“那倒是。”
最后一滴血落于铜爵里,来人割出的伤口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然结痂,除非再割一匕首,否则不会有血再流出。
男子没打算再割阿珩一刀,而是递给了阿珩一根雪参,阿珩瞅了瞅,年份很老,至少一千三百年。“王室果然是天下间最富裕的家族。”
男子说:“我会让人给你换个干净点的牢房。”
阿珩瞅了瞅恭桶。“不将它倒了,换多少牢房也无区别。”
阿珩换了新的牢房,旁边的牢房更是被连夜改成了茅房,阿珩忍不住扬了扬眉毛,混得真好。
被关在地牢里,阿珩也不太清楚商於战场的情况如何,最多通过狱卒的心情判断一下青国没占着什么好处便是。一下子征了二十万壮丁出征,浮水又离王都不远,不可能没影响。狱卒不论是担心没回来的亲戚,亦或是抱怨几句粮食又涨价了,阿珩都能从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加以汇总勉勉强强判断一二。
阿珩唯一能确定的是,冬季到了,青国这个南方国家也是会落雪的,大雪纷飞,阿珩无需再打听什么,完全能笃定胜负了,尽管战争尚未结束。但……北地是什么气候?不论是齐人还是辰人都对严寒极为适应,一年至少五个月的冬季,只要没被冻死都不可能不适应冬季的苦寒。商於之地虽偏南,但也会落雪,会变冷。而严寒对战争双方的影响是不同的,北地诸国的人对严寒没多少感觉,至少商於之地这种地理位置偏南的地方的冬季不会让那些北地将士有什么感觉。与之相反的是青人,生活于温暖环境里的人最不适应的便是严寒。
诚然,青国富庶,青王一定会准备得很充足,但先天的差距,后天的准备再充足也不如。同样滴水成冰的天气,北地列国的将士赤膊上阵完全不受影响,青人却得穿着厚厚的冬衣才能打仗,高下立判。战场上刀剑无眼,比的就是谁更快更狠,厚厚的冬衣与单薄的衣衫,哪个更方便,不言而喻。
自暗室离开后,阿珩每日都会在墙上画一笔,每三十日画一道更长的线,以此计算时间。
无忧受云洛之托来看过阿珩,阿珩不想走,她要办的事还没办完,不能走。
“你不是知道长生方是从何处流出的吗?”
“知道了源头远远不够,我还得将所有可能接触过与看过的人都处理掉。”
“你在这地牢里,能查到什么?”
“我不需要查,我只需要通过事实来判断。”
“有嫌疑便杀,那么麻烦做什么?”
“滥杀无辜不好。”
“被你做实验弄死的人还少了?”
“这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性质不一样,反正试药是别人心甘情愿的,死了也是他们的选择,我不算杀人,而这一次,他们不会自己选择死亡。”
“所以?”
“我得制造能够让他们死去的灾难,你就别担心我了,好好照顾三七,别让他冻着了,还有我之前酿的药酒记得给他喝,但不能由着他喝,每日最多饮一两……”阿珩喋喋不休的将冬日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列出,听得无忧脑仁直发疼。
“既如此不放心,你为何不自己照顾?”
“要照顾儿子,得先保证自己能长长久久的活着,若是死了,我便是想照顾他也不可能了。”
无忧无语的离开。
仲冬之月,大雪纷飞,病重的青王不顾严寒决意回王城,阿珩终于能离开冰冷的地牢了。她原本还担心,若要一直关到春季该如何,冬日结束,春季到来,地气上升,时疫频发,而监狱更是死亡率最高的地方。监狱本就阴寒,而监狱里关着的犯人,除非是真的杀过人,身上有戾气的,否则地气上升都很容易风邪入体。而监狱是不会为病人寻找医者以及抓药的,不论是寻医亦或抓药都需要花钱,且不少,因此对监狱里的犯人而言,染疾等于死亡。
阿珩自己是不会染疾的,可……看着病人眼前却不能出手治疗,也没药可以治,这对于一个有着职业病的人而言,不会好受。
离开了正好,眼不见为净。
不过,不用看牢里可能出现的病人,却得面对不想见的病人,仍旧是扫兴。
青王乘坐的辇极为宽敞,整个一座能移动的房间,拉车的马是八匹毛色相同,没有一根杂色的白马。阿珩很是佩服拉车的八匹马,这么大一座辇,竟然没累死,真心不容易。
阿珩同情的瞅着拉车的八马时,青王在看奏章,自打亲政之后,不论身体如何,青王每日都要批阅一百二十斤的奏章。堪称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典范,阿珩完全能理解为何古往今来的君王就没几个是活过五十岁的了,身体再好,这么熬油费火的折腾,除非有羲和氏变态的体质,否则能长命百岁就是个奇迹。
阿珩取了一盏热腾腾的参茶饮尽取暖。“青王,你能否将奏章放下?”
青王头也不抬的问:“为何?”
“你现在是我的病人,若是你这么折腾下去将你自个给折腾死了,你的臣子一定会依制让我殉葬的。”阿珩叹道。
医者也分很多种,但说起哪一种最难做,无疑是御医。给宫里的贵人当私家医者,酬劳是很丰厚,病人也不多,宫里的人虽多,却不是每个人生病都有资格看医者的,只有高位的宫女与有地位的妃嫔才有资格在病了的时候看御医。因此活不多,可很容易要人命,贵人病了,御医治不好,若是君王觉得医者无能,没用,那妥妥的被拖出去斩了。最典型的例子便是离王的王后病逝时,御医没能将人救回来,离王杀了整个御医司的御医充作殉葬品。
可在阿珩看来,那些御医死得真的很冤,离王的王后死时都快六十岁了,而那位王后又是多思多想的,这样的人,最是短命不过。然而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足二十岁的年代,离王后却活了那么大岁数,很是不易。深究起来,因是离王后一直憋着一口气要弄死先王后,终于达成所愿,不仅弄死了先王后,还将先王后两子一女,以及孙子都给弄死了,简言之,她弄得先王后绝了后,心愿达成,自然垂暮,自然要死了。
另一个便是给君王治病,给宫里的贵人治病,治不好,若君王对那位贵人不上心,那把人治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给君王治病,别说治死,便是治不好都是要人命的大事。君王若是死了,御医司大半医者都得殉葬,原因?治不好君王,无能,不如殉了君王以赎其罪。
如今青王是阿珩的病人,虽非阿珩心甘情愿接受的病人,但医者三戒,病人都在眼前了,她也不能拒绝。自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如今是青王的主治医者,青王若是个三长两短,第一个被殉葬肯定是她,阿珩在暗室里便想明白了,如今的自己一点都不想死,不论是什么死法。且,哪怕是仍旧想死,她也不接受给人殉葬这种死法,太憋屈,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别人收藏的财产呢,主人死了,会带不少财货一起进棺材,不论是奴隶亦或珠宝玉帛都不能少。
青王终于抬眸瞅着阿珩。“你倒是实诚。”
“诚实是美德。”
“寡人以为你是得意。”
阿珩微怔,她为何要得意?“商於战事已结束?云洛大胜?”
虽是疑问句,但阿珩用的是陈述语气,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但心里早已有了答案。青王听出了这一点,心里更不舒服了。“云洛很快会来青阳和谈,你说寡人可要趁此机会杀了他,如此出色的人才,既然不能为我所用,还是杀了最稳妥。”
阿珩闻言反问:“青国能面对辰国以倾国之力发动的复仇战争?”
青王语塞。
为了个死人发动不死不休的国战,昏君或许做得出来,但没那个能力,明君倒是有那个能力,却不会做,明君之所以为明君便在于明君能够利用每个人,为个死人发动没有好处的国战绝非明君所为。然而,辰国做得出来,辰国的国情决定了辰国在很多事情上的态度无法与其它国家相同。如君王要集权,设计死几个势大的臣子是很正常的事,只要君王是明君,那么臣子死了也就死了,可在辰国,辰国前头那位王便是个活例子。被臣子给废了,国人没人为其说一句话,而他被变相发配封地后不足一年便暴毙而亡,更无人有兴趣调查一下死得如此匆忙是否有蹊跷。
云洛是宰辅,是战功赫赫的上将军,若他被青王给杀了,辰国必然发动国战,只有一个国家能够继续延续下去的国战。青王自问自己脑子很正常,别人发疯是别人的事,他一个正常人不可能跟着疯子一起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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