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丰听到此言顿时就怔住了，“你说什么？你爹他死了？”
陆莫由并不否认，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白卿酒只见期景满脸愧疚似乎是在小声同陆莫由道歉，随后李丰又开口：“何时死的？怎么死的？”
陆莫由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微蹙着眉头道：“一牵扯到惊蛰故景图就会有不吉利的事情发生，六年前的火灾是这样，如今家父亡故亦是在以最高订金隐秘买下惊蛰故景图之后……这是一幅带着不祥之兆的画，若是可以，还请大人不要再打这幅画的注意。当然，这幅画陆家将不再竞争。”
“莫由兄……”期景瞧着陆莫由，觉得造成眼下这种局面，又逼得他亲口说出陆行之死了的这种话着实很是过意不去。
陆莫由执意将期景一直护在身后，“大人，在下知晓家父生前与大人有所不快，不管是城中粮食之事还是有关这幅惊世之画的事，可死者为大，我们陆家也已经决定让出这幅画来，大人看，是不是可以不要再为难这个小小画舫了？”
陆莫由将话说得很妥当，虽看得出来他眸中满是对李丰的厌恶，但说的话却是一点都不带冲劲。
白卿酒在外头看着，李丰过了半响还没从陆行之已经死了的事实中缓过神来，就听他再问了一遍：“你爹就是在以最高价付了惊蛰故景图的订金后死的？”
李丰的话语中莫名染上一重恐惧之意。
陆莫由点头道：“是这样，所以在下才说这幅画不详。”
李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站不稳，还是身后的人扶了他一把。
“是尧琴回来了不成……是尧琴回来了……”李丰颤抖着声音开口。
在外头的白卿酒将这句话听得很是莫名，尧琴回来了？李丰怎么好端端的将事情扯到了尧琴身上？
还是说陆行之的死与六年前那位才女尧琴有所关系？
白卿酒不由得想，或许要着手调查一番六年前尧琴的画舫发生火灾的那件事情了。
“大人，您怎么了？”见李丰的神色越来越苍白，陆莫由问上一句。
李丰并没有回过神来，只带着他的人立马离开了这间画舫。
离开之际李丰连脚步都有些不稳，像是听到了一个难以接受的消息，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很吓人的过往。
等李丰离开后白卿酒才进入画舫。
这么进来一看可比在外头看要乱多了，李丰搞破坏的能力还是蛮强的……
“遇上这种事，算是倒霉了。”白卿酒曲身帮期景拾东西，顺便道上一句。
期景和陆莫由这才注意到她来了。
白卿酒拾起东西递给期景时，他已经主动站了出来，而不是再被陆莫由揽在身后。
“让姑娘见笑了。”期景一边说着，却是有一个摸下巴的动作撞进白卿酒视线中。
白卿酒注意这一点倒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觉得他摸自己的下巴的动作是不是显得太过生硬了？
“让人笑话的应该是那群仗势欺人之人，而不是期景公子。”白卿酒淡淡道上一句。
今日，她本就是来同期景闲聊的，企图找到些线索，毕竟在她这个外人看来，期景与陆莫由的关系十分好。
恰是撞见了这场景，倒也给了她一个话题扯。
白卿酒顺势问下去：“期景公子知道这幅惊蛰故景图很受颜城官员的争抢吗？”
期景点头，“在来之前，其实就已经有所听闻。”
白卿酒道：“虽然这个问题由我问不太好，可我觉着好奇，这幅由才女尧琴创作的惊世之画为何会到了期景公子手中？”
白卿酒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期景并不忌讳这个问题，既然被问到了，他便回答：“实不相瞒，我与尧琴是知己好友。”
这一点，白卿酒有所猜测，倒并不吃惊。
闻期景续言道：“六年前，我与尧琴在颜城相遇，那时候我还是个穷书生，可她已经靠着才能在颜城中占据了一席之地。那时候惊蛰故景图还没被作出，但尧琴凭借着才华也让不少人注目，我便是慕名而去。”
白卿酒听得认真，却忽然注意到陆莫由眸光紧去一分。
随即，期景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与尧琴志趣相投，都好作画一事，自然而然成了知己好友。此后我们两人共同经营着如今这间画舫。”
说着期景抬眸环视一周画舫，道：“最初的那个画舫已经被烧毁了，这是按照从前那个画舫重建的，丝毫不差。”
白卿酒问：“六年前那场火灾，改变了很多事情么？”
“嗯。”期景神色淡淡，现在再谈起六年前的事情，好似也没那么多复杂的情绪了，他只是道：“画舫起火时所有的画作都在当中，包括惊蛰故景图。尧琴当时不顾一切往里冲，她想将这幅画救出来，可她自己却再没出来过。火势太大，我发现再冲进去时尧琴已经被大火困住了，她抱着装着惊蛰故景图的轴卷，见到我第一件事便是将轴卷扔给了我，让我带着画赶紧走，一定不能让画受到丝毫损伤。”
“那时候尧琴说她知道画舫有条密道可以通往江岸，我信了。可那也是我做的最错最后悔的事情。”期景道：“画舫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密道，尧琴这么说只是想让我将画带走罢了。也正是因为我当时的一转身，葬送了尧琴一条性命。”
这么说来，期景是断定尧琴在六年前就葬身火海了。可，上回那老者分明有不一样的看法，他似乎认为在江下游发现的那具女尸并非尧琴。
“既然是以尧琴之命换回来的惊蛰故景图，又是为何要卖掉？是尧琴的意思？”白卿酒顺着期景的话往下问。
期景点头，“早在六年前，尧琴创作出这幅画之后便打算将其高价卖掉，她并不是什么崇尚清高之人，苦日子过多了，谁都想翻身去过好日子。当时，我们得知有官员有意于惊蛰故景图后都很兴奋，尧琴还说一定要将这幅画以最高价格卖出去，这样日后就不用再过苦日子了。可终究，一场大火烧光了她的一切念想。”
期景音落，情绪似乎滴落一分。
陆莫由像是下意识站去他身边给他支持一般，开口道上一句：“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无可挽回，活着的人便更要往前看，带着已故者的信念活下去。”
白卿酒注意到陆莫由看期景的眼神，那种神情，似乎已经跨越了知己好友，而是一种求而不得的憧憬之意。
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唐突问这些事情，让期景公子想起了往事，是我冒犯了。”白卿酒浅浅道上一句。
听到白卿酒再次出言陆莫由好似才回神，将这种眼神收敛一分。
期景面上带着已然释然的浅笑，道：“都是往事了，没什么不能再提的。明日惊蛰故景图要再一次开价竞争，姑娘有兴趣来看看吗？”
白卿酒微笑点头，“好啊，这幅惊世之图我的确想见上一眼。”
与此同时，回到家中的李丰神情恍惚，独自坐在屋内良久没有出声。
眼瞳中隐隐渗出恐惧的意味，几个时辰后，他大喊让家丁送笔墨来，颤抖着写下四封书信后差人送了出去。
分别送往了四位官员府上。
而这四位官员，加上李丰和陆行之，都是六年前就有意买下惊蛰故景图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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