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茶盏递到夏子七面前,说:“这茶,没有名字,是我根据三荼茶的每一味配方的克星融合调制而成,三荼茶能消去人的记忆,这茶,能原原本本还原人的记忆。
“人被消去的记忆其实并没有真正消失,还有零星点点附着在记忆中枢。只不过这些零星记忆太过分散,连片段都不是,所以人根本想不起来,但这种茶能将这些零星记忆连起来,自动修复已经消失的记忆,从而还原完整的记忆。”
孟三荼说:“夫人,您自己的记忆,应该由您自己去看,无论任何人,包括我,告诉你的,都是片面的,都是我们自己的观点,而非您的视野。”
孟三荼说得对,她夏子七压根就不可能真的去相信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的话,就连陆浮笙的话,她也要斟酌再三,当然,与陆浮笙并非是信任出了问题,而是小孩子的直观感受和大人是不一样的。
孟三荼即便是她的太奶奶,也一直很保护她,可终究是外人,听到的任何信息都来自夏子七最痛苦的时候的怨言,那些怨言都是掺杂了私人情感的。
她要知道的过去,不带主观的臆测,仅仅只是客观的事实。那就只有她,亲自想起来了。
孟三荼在她拿起那盏茶的时候忽然说:“这茶喝下去,你会持续一个时辰的痛苦,那痛苦非常人能忍受,能让你产生死去活来又活来死去的错觉,你恨不得死了,却又死不成,那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夏子七知道孟三荼说这话的缘由,她想她能再多考虑一会儿,想她能改变主意。也许之前她会犹豫,现在不会了,她要真正地和过去一刀两断,就不只是忘记过去,而是每当想起的时候,除了恨,没有其它。
于是夏子七将那盏茶一饮而尽。
记忆再生,就像人体内的皮肤,或者血肉,或者组织,或者细胞……等等再生是一个道理,所以非常地痛苦。没多久夏子七就感觉到脑子像是被一团火烧灼,没多久又像是在滚烫的油中生煎。
那种痛苦难以言喻,却果然让她生不如死。
她倒在地上不停打滚,痛得嗷嗷直哭,嘶吼无法代替她减轻半点痛苦,反而愈演愈烈。她用头去撞地面,除了耳朵里一阵嗡嗡嗡,再没有别的被救赎的感觉。
“好痛啊!好痛啊!”夏子七哭着喊着。
孟三荼看着她,不住地摇头叹息,她实在是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为了个男人搞成这样?按照她的身世,要找一个比陆长修好成千上百倍的男人不是轻而易举的?
但孟三荼很快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悲,她们爱一个人,不是因为那个人有多好,而是因为爱上了那个人,继而觉得他太好。她们从不图一个人的好,因为深知,一旦只图他的好,若有一天他突然不好了,那该怎么办?
孟三荼心疼,但覆水难收。
这是夏子七自己选择的路,即便痛到要炸裂,也只能走下去。
夏子七活生生地痛了个把时辰,才终于开始适应,其实不是不痛了,而是麻木了,慢慢地感觉不到那么痛了。她摊平了躺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看向上面,那里也是漆黑一片。
冥界只有明火冰冷的光,而这光,是照不到上面的。
魂魄原是没有汗的,她却生生地痛得全身湿透,衣服紧紧贴着身体,难受非常。但比起头上的痛苦,那都算不得什么了。
“夫人,您怎么样?”孟三荼见她平静下来,问。
“累……”夏子七喃喃。
孟三荼为她的坚强所惊讶,她经历了两次这样的痛,却依然烧不尽她内心里的执着。
夏子七偏头,艰难地看向她,吃力地问:“三荼,为什么我脑中空白一片,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别急,你现在不是不痛了,只是麻木了,等你缓和过来后,你就会发现,你的记忆都回来了。”孟三荼说。
夏子七点点头,闭上眼睛小憩。
等记忆一回来,她就会知道,所有的一切。她要看看,究竟自己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会连累自己的父母魂飞魄散。
……
轩辕北宸一刻都不得闲,一会儿起身看看夏子七,一会儿又抓耳挠腮地看向芍药,看得出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又怕因此打扰了夏子七,产生什么可怕的后果,他只好闭紧了嘴巴。
芍药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这样憋着,又不停用肢体语言示意,也是很烦人的。”
轩辕北宸松了口气,连忙开口说:“也不知道子七现在怎么样了,祖爷爷,你说子七会不会被不认识的鬼差强行带去轮回了?哎呀,早知道我该跟着她的,陆长修绝对想不到她会来角鹿山,没有陆长修打扰,我也不用在这里干等。”
“哼!你以为人间的干扰只有冥王大人吗?一旦冥界的司职察觉到人间寿命的异常,一定会派出鬼差干扰的,你现在不仅要祈祷夫人安然无恙找到孟三荼,你还要祈祷司职不会发现咱们的小动作,你忙得很,哪来那么多话!”
轩辕北宸鼓鼓腮帮子,他当然知道要祈祷了,可是他一个轩辕氏族的少主,向来是忠于冥界的,如今向老天祈求,岂不是怪怪的?不过要他向陆长修祈求,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祖爷爷,你说子七要是知道了从前的那些事情,她还会不会爱陆长修?我看子七的意思,已经决定和陆长修决裂了,也不知道她父母是不是他杀的……”
芍药已经决定无视他的念念叨叨。真的,一个大男人,跟个娘们儿似的叨叨逼逼,太特么惹人厌了!要不是夏子七还得他守着,他早就把他丢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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