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我佯装打了个哈欠，然后抱着手机躺进被窝里。
妈妈是一个坚强的人，但是再坚强的人，精神承受能力也是要有一定底线的，此刻的我是多么害怕，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唯一的依靠也轰然倒下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凝滞了一瞬，我隐约能够听到一声轻叹，“睡吧女儿，妈也困了。”
我轻松的吐了口气，而后含糊不清的道了句晚安。
现在，我们母女是彼此最大的精神依靠，而对方想的都是不能在彼此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免得让绷紧的最后那一根弦也断了。
挂掉电话之后，我擦了擦眼角的那抹余热，积郁在心的污浊实在太多，我忍不住捂着胸口发出一阵猛咳。
我继续在黑夜里挣扎着，太多不该有的思绪涌上脑际，让我不得不将头埋在胸前，全身的神经都开始紧绷。
隐约间，小腹又传来一阵灼热。
本来只是轻微的一阵，可以忍受，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额角和鼻尖已经冒出来了一阵薄汗，我舔舔干涩的唇，很想大口大口吞着水。
不过母亲睡觉的习惯我是清楚的，外面但凡有一点声音，她都要倏地睁开双眼，继而便是彻夜未眠。
想了想，我还是没有推开房门去寻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还没有露出鱼肚白的样子，我摸了摸背后，睡衣被浸了一层薄汗之后，我终于知道刚刚背后的丝丝凉意是从何处而来的了。
我转换了方向，不让后背对着窗子。
可是在床上辗转了良久，唯一的变化却只有小腹上愈演愈烈的疼痛。
睡衣被我揉搓的不成模样，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虽比不上我的丧子的心痛，但是也足够让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
最后我只能紧紧咬着拳头，忍受着那逐渐让我有些麻木无力的痛觉。
“叶苒，你睡了没？”
或许这就是母子连心吧，就在我痛的快要昏厥的时候，门外突然想起来的声音险些让我泪崩。
我僵硬的缩在床上，甚至感觉手背上快要被我咬出血来了。
母亲似乎在门外徘徊了一阵，又悄悄门。
我当然只能选择沉默，虽然此刻的我极力渴望母亲一个包容所有的拥抱。
不知是不是因疼痛而带给我的幻觉，浑浑噩噩中，我听到了母亲将房门关上的声音。
我松开手背，果然已经被我咬出血来了。
不过，很快那股疼痛再次袭来，让我不得不恢复到之前的姿势，整个人恨不能直接蜷缩成一个圆球，紧紧护住小腹。
或许是受心情影响，今天晚上的腹痛明显要比之前频道的多。
我吞了下口水然后大口呼吸了一下，床边扑面而来的冷风让我忍不住发出一个冷颤。
每次疼痛过后，都会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
折腾了那么久，我终于有了些困意，肚子里的孩子虽然不在了，但是取而代之的好像是一条小蛇，它总是能在我心情低落的时候适时出现一下，提醒着我这世界上还会有更大的痛苦等待着我。
既然这都是命，逃避是没有什么用的。
我盯着窗台的眼神有些涣散，发昏发胀的脑袋终于有了些困意。
我没有调整自己的睡姿，就是这样安静的依在床上，身后塞了两个枕头，只求今天晚上能够让我一觉睡到天亮。
没有刻意的闭上眼睛，我静静体会着这种入睡前的感觉，愿望和现实完全是在两个频道上，互不相扰。
天亮后，我微微抬眸，看到昨天晚上的星光已经完全被晨曦笼罩，心情也瞬间好了不少。
只是全身无力，我想多睡一会儿。
我很满意这种没有任何梦境的睡眠，就像躺在软软的云朵上，让我很自然的唇角上扬。
不知道睡了多久，最后叫醒我的不是母亲，而是小腹下再次传来的一丝灼热。
我努力翻身，想要调整睡姿，因为这种高质量睡眠实在是太难得了。
“叶苒，你流血了？”
不知道在我床前站着的母亲语气冰冷的提醒了我一声。
我不是被这句话的内容惊醒的，而是因为母亲。
一夜之间，她好像又苍老了不少，每天早晨看到母亲一脸沧桑的坐在客厅里，是我最心痛的时刻。
不过，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扯了扯干涩的唇，瞬间感觉到口腔里有一阵血腥味涌入，“妈，您什么时候进来的？是不是我睡太死了？”
我挠挠头，却发现母亲的目光依旧呆滞。
寻着她的目光，我缓缓瞥想自己身下的床单，触目惊心的一片红色让我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医生虽然提醒过流产后身下会出现流血现象，但绝对不会是像今天早晨这样夸张。
我悄悄揉了下肚子，那抹凉意更是让我暗暗吞了下口水。
不管怎样，在母亲面前，我一定是没有大碍的。
我沉默了一瞬，大脑中飞速搜寻着借口，“哎呀，妈，我好像是来那个了，您先不要动，等我从厕所回来，我来清理这些。”
我捂着肚子，尽量舒展眉心，不让母亲看出来我的痛苦。
不过，就算我不说什么，在我离开后，她也会马上将床铺上的东西撤走。
卫生间里，我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色，马桶一遍又一遍的卷走那些血水，我简直瘫在里面了。
出去之后，母亲已经将饭菜摆上桌了。
同往常不一样的是，母亲并没有用努力隐藏自己的情绪，而是安静的坐在桌前，盯着一份商业早报出神儿。
我安静的走近她，不动声色的吞食着面前的红豆粥，抬眸却发现报纸上面的内容完全不会吸引母亲的任何阅读兴趣。
母亲实在看的太认真了，我完全不敢去打搅到她。
一碗粥吞进去之后，我伸手去抽纸巾的时候恰好迎上了母亲的眸子。
“喝完了？妈再去给你盛一碗。”
我张张嘴巴，但是难得看到母亲的表情能够如此轻松，干脆利落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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