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卿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太妙。虽然被救了回来,可残留在体内的“催魂”毒素后遗症很强大,凤九卿连续卧床多日,若不是多日来轩辕容锦派人侍候和照顾,她恐怕连解手这种小事都没办法自理。幸好惜琴这丫头以前就和凤九卿有些交情,对于侍候人这份差事,她可谓十分拿手。她原本就喜欢凤九卿,之前府里娶了四王妃时,她还担心当家主母会是个刁蛮泼辣的女子。没想到四王对凤九卿用情如此之深,为了她,连明媒正娶的妻子都可以弃之一旁不闻不问。
对四王府上上下下的管事和仆人们来说,四王与凤家姑娘的关系几乎人尽皆知。至于那所谓的当家主母卓慕莲,自从几年前离开四王府住进了大理寺吃斋念佛之后,这号人物就在众人的眼中消失了。很多人私底下都把凤九卿当成真正的四王妃来看。所以当惜琴被调派过来照顾凤九卿的时候,也是全心全意地想把这位主子侍候好。
自从凤九卿到四王府养伤之后,轩辕赫玉就成了这里的常客。他四哥本来对他的存在心有忌惮,可轩辕赫玉的理由非常充足。“九卿身上的毒虽然解了,可难保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如果真出现什么意外,我要是不从旁照顾着,到时候出了事你找谁去?”这句话直接将轩辕容锦顶得无言以对。也正因如此,轩辕赫玉才得以堂而皇之地进出四王府紫金阁。
认认真真地把过脉之后,他从自己的药箱里掏出一只翠绿色的小玉瓶,倒出两颗黑乎乎的药丸,递到了凤九卿面前。
“你身体里的毒基本已经清了,这两颗药丸是养气补血的。之前你受了伤,又多日没有进食喝水,身体之所以会虚弱,也是因为失血过多才导致体力不支。原本这药丸我准备过些日子再给你的,因为药性太过剧烈,怕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不过刚刚给你把过脉之后,发现你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说着,亲自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把药吃了,再好好调养几日,过三五天,独自下床活动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凤九卿立刻拉下脸:“还要再等三五天?我说七王,好歹你也是个名医,难道你手里就没吃了以后可以立刻恢复健康,让人活蹦乱跳的神药吗?”轩辕赫玉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做什么美梦呢?这世间哪有这么神的药?我能将你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已经算你命大了。你知不知道,当你被四哥救回来的时候,情况有多糟?要不是我,你早已命丧黄泉了。”
说罢,一把将两枚黑乎乎的药丸塞到她的嘴里:“快些把药吃了吧,如果你想早点儿下床活动自如,就该时刻听从大夫的嘱托。”
凤九卿被逼着吞下两颗药丸,苦得她差点儿流出眼泪。她孩子气地直伸舌头,小声抱怨着:“这是什么药啊,怎么这么苦?”轩辕赫玉笑着道:“我在药里多加了两味黄连,不苦才怪。”“你故意的?”轩辕赫玉说:“就故意的,怎么着?”谁让她没事就支使尔白欺负他来着。
说起尔白这个该死的小家伙,当初他就是对它开了个玩笑说要把它扔到炼丹炉里去炼丹,结果这小家伙就记上他的仇了。每次只要他来紫金阁,小尔白便张开刚长出小嫩牙的嘴巴拼命咬他的衣服下摆。偏偏这凤九卿还从旁纵容尔白说,他的衣服下摆可以给小家伙磨牙用。结果从那以后,每次回府,他都会发现自己的衣服下摆被尔白咬得支离破碎。
那可是上好的御赐绸缎啊。轩辕赫玉心里有气,便故意把喂给凤九卿的药里多加可以苦死人的黄连。她让他不痛快,她自己也别想痛快。凤九卿被他气得直翻白眼。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走进来的是轩辕容锦。自从侍候凤九卿的差事落到惜琴的身上之后,这阵子他上午都会去宫中上朝,中午的时候会及时赶回来探望凤九卿的病情。双脚刚刚踏进房门,就听凤九卿道:“容锦,你弟弟欺负我,他故意在我的药里多放黄连,他还说想苦死我,因为咱家尔白之前咬他衣服下摆了,所以他借此机会对我进行打击报复。”
这一番控诉,直接将轩辕赫玉的罪名供诉了出来。被指控的人立刻瞪圆了双眼,不客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正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我之所以给你吃那么苦的药,完全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凤九卿“哼”了一声:“你少来这套,我知道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看我和我家尔白不顺眼,昨天你还趁尔白不注意的时候,把它的布老虎藏到床底下了。”
“我……”这时,正在房间里玩耍的尔白听到有人提到它的名字,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凤九卿指着轩辕赫玉道:“他是坏人,他偷过你的布老虎。”尔白闻言,立刻转身,露出凶恶的模样,对轩辕赫玉龇出两只锋利的小虎牙。轩辕赫玉被吓了一跳,再瞧坐在床上的那个血口喷人的女子,已经忍笑忍到快要出内伤。
他气极败坏地“哼”了一声,低声骂:“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他恨恨地说完,拎起自己的小药箱,气呼呼地转身走了。从头到尾都没出声的轩辕容锦无奈地摇摇头,因为这样的画面,几乎每天都会在他眼前上演一场。也不知道九卿和小七上辈子到底是不是冤家,两个人凑到一起不出半个时辰肯定要吵起来。
不过,在这种紧张时期,每天可以感受到这样的欢声笑语,无论对轩辕容锦还是对凤九卿来说,都是一种甜蜜的发泄。
没有了轩辕赫玉,房间里恢复了一阵静谧。
“今天朝中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吗?”轩辕容锦摇头:“还是老样子。不过之前我派人将支持太子的几个大臣狠狠收拾了一顿之后,这几次上朝,太子和曹国舅看我的眼神中已经有了明显的惧意。”凤九卿闻言笑了笑:“他们活该。”“没错!他们活该!”这几个字,是轩辕容锦咬牙说出来的。虽然心里明知道九卿这次遇难,与太子和曹国舅有关,但现在还没到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他只能在暗处慢慢摧毁他们的爪牙,一点儿一点儿地,将太子的势力除尽。凤九卿出事之后,所有的人都没再提及此事。轩辕容锦知道,太子和曹国舅在等。等来自他的报复。可他偏偏吊着他们,让他们每天都活在莫名的恐惧之中。有朝一日待他找到合适的机会,一定会给那两个恶棍一记致命的打击。
除此之外,有一个人,对凤九卿来说始终如鲠在喉。当她从轩辕容锦口中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之后,她不知道自己是该为那个人感到可惜,还是为那个人感到可笑。
“其实卓慕莲之所以会这么做,我可以理解她的动机。”
嫁作他人妇,却得不到丈夫的半点儿关怀,她能想到用极端的方式将情敌活活害死也在情理之中。
“别再提那个女子了!”对于轩辕容锦来说,卓慕莲表面假仁假义,装出一副清洁高贵的样子,骨子里却恶毒得比蛇蝎还要恐怖。“如果早在几年前出征之时要了她的性命,你就不会被她害得身陷险境。”其他人也不会因为凤九卿的失踪,而夜不成眠。说到这里,他突然捧起她的脸认认真真对她说:“不要再对她心存任何愧疚。我曾对她说过,如果她可以本本分分地遵守她的本分,即使心里明知道她是太子派来的人,我也不会为难于她。是她自己将自己逼到了绝路,所以她的死已经成了必然。”
凤九卿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你又何必如此为难于她?”得知卓慕莲被轩辕容锦赐死的消息后,凤九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的确恨卓慕莲将自己逼进绝境。可同为女子,如果彼此立场对调,她又觉得卓慕莲甚是可怜。一个不被丈夫重视的下堂妻,为了博丈夫的怜爱和垂顾,居然走向了这种极端。难道贺明睿曾经的预言,已经开始发生了吗?
“九卿,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条路既然是卓慕莲自己选择的,我们就该成全她。另外……”
他迫使她看着自己。“不要再用圣母的心态去看待这件事。卓慕莲要置你于死地,所以她死有余辜。名义上,这个人或许是我的妻子,可是在我心里……”说到此,他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这个位置所承认的结发妻,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凤九卿被他炙热的眼神盯得双颊发烫,心底涌出无限感动。她知道这个男人深深爱着她。如果说从前她还对此有所猜疑的话,那么两个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真的没理由再怀疑他的心。不管两个人在梦境里有着怎样的立场,但现实中,她已经不可自拔地陷入了他精心编织的情网之中。
异姓兄妹
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凤九卿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原有的健康。为了安全起见,轩辕容锦要求她留在四王府暂居,凤九卿没有异议,现在是非常时期,上次她侥幸从太子府逃跑成功,难保那些人不会在暗地里使坏,再找机会陷害她一次。
轩辕容锦这次归朝,要面对的困难还有很多。她不想在这种关键时期扯他后腿害他担心,所以在所有的事情落定之前,暂时住在四王府也没什么不好。凤九卿身体恢复之后,在轩辕容锦的建议下,择了一个良辰吉日,与唐浅结拜为了异姓兄妹。
起初唐浅还有些抗拒。对唐浅来说,凤九卿就是他的主子,他根本没这个福分认九卿当妹子。可凤九卿的立场很坚决,一定要唐浅给自己当异姓大哥。唐浅自然明白凤九卿此番作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很感激,也很高兴,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也意味着,无家无业的自己,从这一刻开始,算是正式有了亲人和家人。
结拜那天,凤九卿请了很多人前来观礼。虞相和他的宝贝孙女儿虞小蝶、七王轩辕赫玉、贺明睿、江龙、江虎,还有她爹以前在官场上来往比较密切的几个同僚。在此之前,凤九卿也写信去太华山给她爹,寻求对方的意见。凤莫千对唐浅印象很好,也知道这些年来凤九卿不在京城的时候,虞万里一家的安危全靠唐浅来保护。
总之,两个人结为异姓兄妹的事情,办得十分隆重。
而所有人中最高兴的,莫过于一直对唐浅心怀好感的虞小蝶了。虽然她贵为宰相府千金,可对于门第之见,虞小蝶看得并不是那么重。她很喜欢唐浅,不仅仅是因为唐浅救过她的命,还因为唐浅这个人耿直率真,做事刚正不阿,还非常有男子汉气概。虞小蝶自小就有英雄情结,对于那些气盖云天的男人非常有好感。只是这么久以来,她拼命暗示唐浅自己对他有想法,唐浅却像个木头疙瘩一样始终不肯给她回应。凤九卿刚回京那会儿,虞小蝶不否认自己吃过唐浅这位主子的醋。
但事后她听爷爷说,凤九卿和四王才是一对的时候,酸溜溜的心总算是缓和了几分。如今凤九卿和唐浅结拜为兄妹,虞小蝶知道,凤九卿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成全自己了。
虞万里对此也十分开怀,他欣赏唐浅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真能趁这个机会,给自己的宝贝孙女儿找一个好的依靠,那可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了。
果不其然,在唐浅与凤九卿结拜之后没多久,唐浅就在他妹子做主下娶了虞小蝶为妻。
两个人的婚宴简单而热闹。看着唐浅终于当上新郎,凤九卿心底的一颗大石也算落了下来。趁着众人用宴的时候,已经七十五岁的虞万里笑呵呵地走到她面前:“我说九卿丫头,如今你家唐浅都已经娶媳妇儿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自己嫁出去啊?”凤九卿笑着起身,扶着虞万里在椅子上坐下来。“您在我小时候就说我是个管不住的皮猴子,如今长大了,我这皮猴子的个性也是改不了了。既然改不了,放眼整个紫金城,恐怕也没有哪家公子少爷愿意将我这么一个猴子娶回家。”
虞万里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丫头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要我老头子说,这天底下想把你娶进门的公子少爷不计其数,是你心气儿太高,一颗心哪,始终放在那个人的身上……”说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瞟向不远处正和大臣叙话的轩辕容锦。凤九卿脸色微微一红,轻轻“哼”了一声:“您真是和我爹一样,没事就喜欢欺负人。”
一老一少每次见面都有聊不完的话题,从战争提到了朝廷,又从朝廷提到了众位大臣。
当两个人将视线同时落到身着大红喜袍的唐浅身上时,凤九卿突然道:“虞相,算起来您年纪也不小了,为我朝辛辛苦苦数十载,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退离这充满纷争的地方?”
正捋着胡子看热闹的虞万里不禁回头看了她一眼。“九卿丫头,你这番话似乎话中有话啊。”凤九卿也没隐瞒:“虞相为官多年,对于朝堂的了解自然比我通透百倍。之前四王带兵出征,全靠虞相从中接应。如今四王回来了,你我心里都知道,不久的将来朝廷将会出现大动荡。”
说到这里,她挽住虞万里的手臂,压低了声音:“在我的心里,除了我爹之外,就只有虞相被我当成这世上最亲的人了。您年纪也大了,我不想让您再扯进这些纷争之中。如果可以选择在这个时候抽身,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虞万里笑着点点头,拍了拍凤九卿的手:“果然是个有孝心的丫头。不瞒你说,两天前,我老头子已经向皇上递出辞官的折子了。”
“呃……”凤九卿有些意外。
虞万里道:“虽然当年七王将我身上的恶疾给治好了,可仔细算算,我也是七十五岁的老朽了,这几年之所以还在朝中继续扑腾,就是想给你与四王做个内应。如今你们都安安稳稳地回到了京城,我这心中也没了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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