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起风云

    “开棺验尸？”这个耸人听闻的提议，是某天早朝时分，废太子轩辕君昊硬闯进御书房，当着轩辕容锦以及众位大臣的面气势汹汹地提出来的。虽然明康帝的尸体已经被风风光光地送进了皇陵，但新帝登基大典的日子目前还没到来，轩辕容锦暂时只能以储君的身份主持朝中大局。本以为局势已定，不久的将来就会迎来新帝登基的日子。没想到已经被贬为庶人的轩辕君昊，竟一头闯进皇宫，指着轩辕容锦大骂他弑父夺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的文武百官大惊失色。

    弑父夺位，这可不是小罪。如果真的罪证确凿，就算有朝一日轩辕容锦真的当上了皇帝，他也将背负千古骂名，被后世指责为一代昏君。其中有大臣暗地里支持四王，见轩辕君昊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便厉喝道：

    “这里是御书房，众位大臣共商国事的地方，虽然你曾经贵为太子，可别忘了，你现在已经被贬为庶人，没有资格再踏进这个地方了。”

    说罢，他急忙吩咐左右将轩辕君昊拿下。轩辕君昊岂肯罢休，气哼哼地指着轩辕容锦破口大骂：“老四，如果你走得直行得正，为什么不敢开棺验尸？”众人闻言，无不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敢接这个话题。明康帝的死，早在众人的预料之中。至于是病死还是被毒死，不过就是时间问题而已。就算众人心里隐约猜测得到明康帝的死因，也没有人敢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提出任何疑问。

    改朝换代，这是每个当臣子的都必须接受的现实。而且，比起重色且荒淫无道的轩辕君昊，四王的才能与魄力更值得文武百官努力追随。

    所以当明康帝突然废除太子，改立轩辕容锦为储君的时候，除了那些暗中追随太子的党羽之外，对其他臣子来说，这是天经地义，这是在给百姓积福。

    这时，轩辕君昊的手臂终于被护卫牢牢抓住。他不满地破口大骂：“凭什么抓我？就算我现在已经被废了太子的头衔，可我还是父皇的儿子，身体里还流着皇家的血，住手，你们放开我……”就在轩辕君昊被两旁护卫扭着臂膀准备扔出御书房的时候，始终没出声的轩辕容锦突然道：“放了他！”一时之间，御书房的朝臣们全都将疑惑的目光转向坐在主位上的四王。轩辕容锦突然起身，负着双手，缓缓踱步到被扭着手臂的轩辕君昊面前。两个人四目相对。从前的轩辕君昊，或许还能在他这个四弟的面前摆摆太子的架子。但今时今日，老四越来越有帝王之风，他这个废太子在四弟面前已经完全不够看了。轩辕容锦微微一笑，不愠不火道：“虽然你已经被废除了太子的身份，但从血缘上来说，你好歹还是我的哥哥。你口口声声说父皇是被人毒死的，那么今天我就在这里好好问问你，你的这个结论是从何而来？”

    轩辕君昊用力“哼”了一声，说道：“昨晚在睡梦之中，父皇托梦给我说，他死得很冤枉，还在梦里告诉我，只要开棺验尸，所有的事情就会真相大白。”

    “托梦？”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轩辕容锦轻笑一声：“你觉得这个理由能说服众大臣，准许你去皇陵开棺，惊扰父皇的安息吗？”“这个理由能不能说服众人我不管，我只问你，你敢不敢当着我的面，将父皇的棺木打开，让我亲眼见证棺材里的尸体到底有没有被人下过毒？”旁边立刻有大臣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如今皇上已经入土为安，可你身为皇上的长子，居然在皇上驾崩之后要求开棺验尸，身为人子，这可是犯了不孝之罪……”“没错！”另一个大臣及时接口，“皇上的棺木入土还不到一个月，你居然就大张旗鼓地要求开棺验尸，你是想让皇上死后也不得安生吗？”其余众臣这时终于找到了打击的对象，急不可耐地阻止轩辕君昊所谓开棺验尸的决定。

    轩辕君昊冷笑一声：“老四，如果你不敢开棺验尸，就说明你心里有鬼，你心里有鬼，这就说明，父皇的死，一定与你有关。”他用力挣开两旁的护卫，厉声道：“各位大人，老四就是害死我父皇的凶手，如果有朝一日他登基为帝，那么父皇一定会含冤泉下，死不瞑目。你们是不是真的想拥护这么一个弑父夺位的凶手来率领我黑阙王朝？你们就不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遭到老天爷的惩罚吗？”

    众人之中似乎还有人想与轩辕君昊辩白，却被轩辕容锦抬起手，打回了对方的话语。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满脸义愤填膺的轩辕君昊：“你真的想进皇陵，开棺验尸，亲眼见证父皇到底是病死的还是被人毒死的？”“没错！”

    “你真的不怕自己的所作所为惊扰已经安息的父皇？”“我相信父皇会理解我一番良苦用心的。”“好，如果你不怕父皇在天有灵降罪于你，明天上午，我就带你进皇陵，开启棺盖，让你亲眼见证父皇的死因到底是不是如你想象的那般，是被人给活活毒死的。”“四王……”

    旁边有人试图反对。轩辕容锦却笑着看向众人：“既然前太子质疑皇上的死因，我总该给各位大臣一个合理的交代。免得日后有人说我弑父夺位，背上千古骂名，就算真当上了皇帝，日子恐怕也不会过得太过安稳。但是……”

    他的笑脸突然一变，冷厉的目光无情地射向轩辕君昊。“如果已故的父皇真的因为你的任性而责怪于你的话，你可要有勇气承担得起自己所犯下的这滔天罪孽。”那一刻，轩辕君昊清楚地从轩辕容锦眼中看到了残佞的杀意。他被那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几步，心里不断挣扎着。父皇暴毙，死于一杯毒酒的消息是骆逍遥亲口告诉他的。

    如今自己的舅舅已经被查到八十七条罪状，判凌迟处死，相信不久的将来，只要老四一上位，下一个遭殃的肯定就是他。

    骆逍遥说得没错，现在唯一的反攻机会，就是开棺验尸。只要确认父皇真的是被老四所杀，那么他的行为必会招来群臣的反对。一旦老四没法上位，他这个废太子还有一线生机重新登上皇帝宝座。想到这里，轩辕君昊坚定了自己的信心，迎向老四挑衅的眼神。

    “如果我今日的行为真的惊扰到父皇的安息，那么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哪怕是死，我也无畏无惧。”“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会如你所愿！”

    很快，废太子轩辕君昊擅闯御书房，打断群臣议事，当众要求开棺验尸的事情便从轩辕赫玉的口中传到了凤九卿的耳朵里。

    “要我说，轩辕君昊他根本就是疯了，开棺验尸？就算真的验出皇帝是死于一杯毒酒那又如何？难道他还想借由这件事来改变他这个废太子的悲惨命运？”

    一壶刚刚泡好的铁观音被端到他的面前，凤九卿提壶，将散发着浓郁茶香的液体倒在杯子里。

    “其实……”将茶斟满后，递到他的手中，轩辕赫玉接过，就听她道：“依我之见，轩辕君昊之所以会当众提出开棺验尸，这个主意，也许是别人给他出的。”“你是说他身边的那个谋士骆逍遥？”“是否是他我不敢肯定，但这步棋如果走得好，的确能扭转他废太子的命运，可惜的是……”

    她拿起杯子，轻轻啜了口香茶。“如果他的对手变成轩辕容锦的话，胜算几乎为零。”轩辕赫玉怔怔地看着她：“你如此笃定我四哥会赢？”“怎么？莫非你对你四哥的能力还有所怀疑？”“世间有很多事情都让人难以预料，有时候太有把握的事情最后的结果反而会令人大失所望。”

    “七王，你似乎变了！”轩辕赫玉摇了摇头：“我没变，变的只是你的心境而已。”“这话从何而来？”“九卿，你真的希望我四哥登基为帝，成为万人之上的一代王者吗？”

    凤九卿深深看了他一眼，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那个位置人人都想坐，却不是谁都有能力坐得上去的。他既然有这个本事，我为什么不替他感到高兴？”

    “哼！没想到你也学会虚与委蛇了。”“有时候做人，虚与委蛇比坦荡直率更容易活下去。”没等轩辕赫玉再接口，门外竟走进来一个人。

    轩辕赫玉讷讷地看着对方，半晌，起身道了一声：“四哥！”

    轩辕容锦负着双手，似笑非笑道：“你今日怎么有空来凤府做客？”“也没什么，就是过来和九卿聊聊，现下已经聊完，府里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也没和凤九卿告别，风风火火地来，又这么风风火火地离开。直到他的身影走出很远，轩辕容锦才笑着道：“小七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没有，我们只是随便闲聊。”

    “九卿，你还在生我气？”她躲避着他霸道的视线，可轩辕容锦却不肯给她机会，在她拼命逃避的时候，他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对骆逍遥痛下杀机，怪我从你的身边夺走尔白……”

    “可是九卿……”他突然长叹一声，“我也有我的万不得已，最近朝廷一连串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很累！这种累，只有在你面前的时候才有勇气说出来。如果连你也不能体谅我，我就只能一个人去面对了。”

    凤九卿无言地靠在他的怀里。虽然两个人的距离现在如此接近，可是无形之中她却感觉她与他的心已经被慢慢拉远了。

    斩草除根

    进皇陵开棺验尸可是冒犯先祖的大忌，不过废太子轩辕君昊执着地认定明康帝的死有冤情，坚持要带人入皇陵亲眼见证棺中的尸首才肯罢休。

    所以隔天上午，轩辕容锦便带着江龙、江虎，以及随行的贴身护卫，还有朝中几个有地位有实力的大臣，随轩辕君昊一行人来到了皇陵。

    皇家陵墓，常年有人在此把守，民间那些疯狂的盗墓贼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皇陵的主意。

    从皇城到皇陵的路程需要多半天工夫，当一行人正式抵达皇陵的时候，天边的夕阳已经渐渐呈现出耀眼的黄晕。

    这次轩辕君昊来皇陵，除了将一直被轩辕容锦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骆逍遥带到身边之外，还有他养在身边多年的几个心腹侍卫。

    虽然太子之名已被废除，但昔日的余威到底还是残留几分。来此之前，他再三向骆逍遥确认明康帝的死因到底是不是真如他所说那般，是被人用酒毒死。

    骆逍遥回答他，消息十分准确，只要开启棺木，亲眼看到尸体化为一摊白骨，就足以证明明康帝是死于鸩酒之毒。

    皇家陵墓自古以来都被修建得庞大而奢华。明康帝的棺材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打造好了，上等的金丝楠木，密封得极好，嘴里含着珍贵的定颜珠，这样就算断了气脉，那世间难得的上等珍贵木材，也可以将他的尸体保存得栩栩如生。

    开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首先要请法师前来作法，好一番折腾之后，早已等得不耐烦的轩辕君昊终于等来了开棺验尸的那一刻。

    上等金丝楠木的棺材盖厚重而庞大，要八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一齐使劲，才能将棺盖打开。

    对于轩辕君昊来讲，这是一个非常紧张的时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吊到了嗓子眼，如果棺材里真的出现一摊白骨，那么就证明明康帝的确是被老四所杀。他这个废太子，很有可能利用这个机会咸鱼翻身，将老四手中的皇位抢夺回来。就在棺盖开启的那一刻，他的衣袖突然被人用力拉了一下。轩辕君昊不解地回头，见骆逍遥冲他皱了皱眉头，压低着声音道：“太子，我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顺利了，依四王的性格，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你入皇陵验尸，未免其中有诈，太子还是小心为上。”

    轩辕君昊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瞪了骆逍遥一眼，骂道：“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再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说着，他看向不远处随众人前来做见证的几个朝中大臣一眼。“老四不敢对我怎么样的，那些大臣在朝中颇有地位，如果老四真想趁这个时候对我不利，将来他就更加没法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名，我就不信众目睽睽之下，他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我不利。”

    骆逍遥敛着眉头，依然觉得事情也许并不像轩辕君昊说得那么简单。这时，棺盖已经被掀开。始终保持着淡定笑容的轩辕容锦道：“你不是想亲眼看看父皇的尸首到底有没有中毒吗？皇兄，棺材盖开了，你过去看一眼吧。”轩辕君昊心底虽然有所警觉，但当木棺开启的时候，他的心跳已经不受控制地加速。如果这个时候他能仔细看一眼轩辕容锦脸上的表情，或许他不会如此冲动。可是人在紧张的时候通常都会忘记思考。更何况棺材里的情景，很有可能决定了他未来的命运。

    他不想步入舅舅的后尘。在生与死之间，他必须努力搏上一搏。真的选择认命，败在老四手里，一旦老四登基，他很快就会迎来死期。所以对轩辕君昊来说，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棺盖已经打开，棺材里的一切即将真相大白。

    轩辕君昊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到棺木前，当他壮着胆子往宽大奢华的木棺内探望的时候，脸色顿时大变。

    因为棺材里居然是空的。

    他不敢相信地扒着棺沿，借着墙壁上火把的光亮仔细再瞧。还是空的。“为什么会这样？父皇的遗体呢？这里面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他无比仓皇地看向轩辕容锦，就见对方负着双手，正倨傲地看向他。那一刻，他头皮发炸，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而轩辕容锦却面不改色地笑道：“看来，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果然触犯了这皇陵里的列祖列宗，以致招来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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