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都发生了大规模屠杀事件之后,民间的老百姓便兴起了一股反朝廷的势力。在老百姓看来,上都之所以会发生这件惨案,是朝廷多年来对他们的漠视才造成这种严重的后果。既然朝廷不把上都百姓的性命放在眼中,这些深受其害的老百姓自然也不会再对朝廷马首是瞻。
而带动这些老百姓向朝廷发出抗议的,正是上都一位比较有名的状师,名叫秦月白。提起秦月白,那可真是上都一位不可多得的大才子。虽然此人长相有些丑陋,但无论是才情还是文笔都让人不得不竖起大拇指道一声叹服。自打上都的屠杀事件发生之后,老百姓吓得夜不成眠,生怕那些想找宝藏的劫匪会在夜半三更闯进家宅对自家大开杀戒。老弱妇孺已经被吓破了胆,倒是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气不过这样的局面,团结起来,在秦月白的带领下,一方面组织人手准备对抗恶匪,另一方面联名上奏向朝廷发难。
本以为那份联名上奏的折子至少能给朝廷起个警醒的作用,可是万万没想到……当折子被人冒死送进皇城之后的第六天,以秦月白为首的几个热血人士,居然被朝廷派来的一个名叫黄驭久的钦差大臣给连锅端进了大牢。这次被抓进大牢的倒霉蛋加一起共有二十六人。秦月白就是其中一个。仔细一瞧,这秦月白长得的确奇丑无比。
身着一袭淡青色衣衫,个子中等,不胖不瘦,若从背影看去,倒也堪称一个翩翩佳公子。
可若看到这人的正面,那可真不是一般的难看。
下巴上蓄着八字小黑胡,脸上还躺着一道刺眼的疤痕,最影响人视觉的就是他左脸颊的那颗大黑痣。
这痣怎么说也有拇指盖大小,痣上还生了三根红毛。人若是丑到这种地步,估计连老天都有些看不过眼。所以这秦月白丑归丑,才华却是实打实的令人钦佩。当众人被推搡进阴湿黑暗的牢房时,秦月白双手死扒着牢房的木头大门,扯着喉咙大喊:“喂,这是怎么回事?外面那些十恶不赦的恶匪强盗你们不抓,居然抓我们这些无辜的老百姓,这朝廷还有没有天理可讲了?”
领队的那个将士冲秦月白冷笑一声:“直到现在,你们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进大牢蹲大狱吗?”
“我们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们这些刁民心里清楚!”
众人听到这里,都有些不满,其中有几个脾气大的直冲到牢门口,吼道:“你倒是说说咱们究竟做了什么?朝廷为啥要把我们都关进大牢?”
“辱骂当今皇帝,这条罪状够不够?”听到这里,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辱骂皇帝,这罪名定得是不是也太大了?秦月白却适时冷笑了一声:“难道这当今皇帝还骂不得了?他身为万民之主,本该忧国忧民替老百姓着想,可是你让他自己过来瞧瞧,这上都现在都被搞成什么样子了?”
“老百姓们若不是被逼到无路可走,又怎么可能会联名写折子冒死送去朝廷?你当咱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吃饱了没事做的有钱大爷吗?”
“你……”“你什么你?还不快些把爷爷们都放了,这是人待的地方吗?这里又脏又臭,再把爷爷们传染上什么疾病,你们这些刁官担待得起吗?”那将士被这秦月白嚣张的态度气得直咬牙。真想一脚踹过去,因为这个叫秦月白的丑八怪说话实在是太气人了。可是,猛然间又想到上头派人将这些浑蛋逮捕之前,下了死命令,说只要把人关牢里就行,绝对不可以对这些刁民动用私刑。也不知道上头到底在顾忌什么,虽然那些恶匪强盗着实可恨,但这些无良刁民更加气人。
带队的将领懒得再留在这里找气受,用力“哼”了一声,转身带人走了。
“喂,你别走啊,你爷爷们还在牢里关着呢,给我回来……”眼看着将一众人等塞到牢里的那些官兵井然有序地出了牢房,秦月白气得跳着脚直骂娘。
身后有几个人轻轻拉他,小声道:“我说秦公子,自古以来贫不与富争,富不与官斗,咱们这次这么做,是不是真把朝廷里的那些权贵们给得罪了?”
骂了好半晌也得不到回应的秦月白只能转过身子,气恼地坐在牢房里的一个铺着草堆的木板床上,皱了皱眉头,伸手挥了挥鼻子前的空气。
也不知道这间牢房里以前都住了些什么人,味道臭得要死,若真在这鬼地方待上两三天,活人都得被这臭味给熏死。
“如果真怕得罪宫里的那些权贵,当初又何必让顺子冒死去京里送折子?”秦月白看了众人一眼:“而且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咱们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秦月白伸手,习惯性地摸了摸脸上的那枚长了三根红毛的大黑痣,当指腹碰到黑痣的时候,顿时产生了片刻的安心。说起来,这痣粘在脸上的滋味可真不是人受的,可是没办法啊,为了躲避轩辕容锦的撒网式搜查,她只能将自己打扮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想到这里,凤九卿……没错,秦月白就是一年半以前从京城逃跑的凤九卿。
梦境里,她用秦月白这个名字叱咤风云了好几年,整个黑阙上至皇族下至百姓,几乎没有不知道秦月白这号大名的。
没想到一年半前,为了躲避轩辕容锦的搜捕,她不得不改名换姓改头换面。女扮男装是避免不了的了。幸亏她与玄乐道长学过如何变声说话,所以扮起男人的样子并不麻烦。但每天出门又要贴胡子又要贴黑痣,还要在脸上弄一块丑到无极限的大伤疤,这就很是浪费一番工夫了。上都是个有名的三不管地带,当初会选择来这里躲避追捕本来也是她的权宜之计。没想到这一躲就躲了十八个月,其间,她曾偷偷写信送给太华山的爹爹,将自己的情况简略说了一遍。她爹在回信里说,她能有今天,完全是自作自受。不过凤九卿并不后悔,在某些事情上,她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即使在坚持原则的时候她被迫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只要她觉得值得,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轩辕容锦……这浑蛋当初口口声声说什么今生今世只娶她一人,结果她前脚刚刚离开皇城,他后脚就接二连三地把一个又一个女子纳进宫里给他当老婆。最可恨的就是,那浑蛋纳妃就纳妃吧,还非要搞得全天下皆知。如果他想用这种方式让她不痛快,她的确如他所愿不痛快了很久。这也是她在为上都百姓写折子的时候,为何会言辞犀利地指责当今皇帝广纳后宫、淫乱宫廷的理由之一。想到这里,凤九卿微微地叹了口气。说起来,那个时候的确是她先背叛这段感情的。
其实说背叛倒是有些严重了,她只是觉得轩辕容锦对她所表现出来的爱实在是太霸道、太可怕、太过分。
他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一味地用自己的方式来决定彼此之间的未来。在他终于当着她的面将骆逍遥钉死在皇陵的棺材里时,她怕了!梦里的恐惧让她无法和这样的男人共度余生,她很担心梦里自己的死期,同样会成为现实。
所以在轩辕容锦登基为帝的当天,她选择了离开。一年半的时间匆匆流逝,距梦里自己的死亡日期已经过去了很久。当初的那份担忧,也渐渐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平息了下来。凤九卿不断在心里算计,那朝廷派来的钦差为何要将他们这些为民请命的人关进大牢。按理说惊动了钦差,朝廷肯定知道了上都最近所发生的事情。
那么……这个叫黄驭久的钦差,这次又在搞什么把戏?
隐约间,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可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又想不明白不对劲在哪儿。就算那折子真的被浑蛋轩辕容锦给看到了,以他对她笔迹的了解,应该不会猜得出那笔狂草是出自她的手笔。在轩辕容锦的印象里,她唯一会写的只是一手漂亮的小楷,为了避免他从折子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她可是下了大力气现学了一手狂草的。所以被轩辕容锦看出字迹的机会应该不太可能,那么,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呢?正失神地想着,她手上没控制好力道,竟把脸上的那颗大黑痣揪了下来。
凤九卿吓了一跳,趁人不注意又赶紧把痣给贴了回去。
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她突然道:“各位乡亲父老,既然这件事是我秦月白领头惹出来的,要打要杀,我自然也会给各位一个合理的交代。总之,众人同心,必会其利断金。”
她自信地笑了笑。“如果朝廷真把咱们这些老百姓怎么样了,相信坐在紫禁皇城里头的那位从今以后也别想再消停!”
对峙公堂
没想到隔天上午,凤九卿就被狱卒从又脏又臭的大牢里提了出去。在大狱里蹲了一整夜,脸没得洗,头没得梳的凤九卿形象别提有多狼狈了,原本她就将自己的样子扮得极丑,这下,更是丑中加丑了。“我说狱卒大哥,您这是要把我带到哪儿啊?”眼瞅着陪自己坐牢的那群人还在牢里关着,凤九卿立刻不干了:“这怎么就把我一个人放了出去,我那些兄弟们呢?”“放?”
那狱卒看了她一眼:“别做梦了,我提你出去这是给钦差大人问话,可不是把你从这大牢里放出去。”
说着,轻轻推了她一下:“脚步还不利索点儿,让钦差大人等久了,小心先赏你一顿板子吃。”
一听到自己将要被提讯审问,凤九卿心里这个气。他们这帮无辜老百姓明明是受害倒霉的那一群,可朝廷却派了个不问是非不分究竟的钦差大臣来上都,二话不说倒先给他们这些受害者一顿苦头吃。“狱卒大哥,好歹你也是土生土长的上都百姓,如今那匪类猖獗为害百姓,我们这些有识之士不过就是写了一份折子派人送去京里,希望引起皇上的重视,可你瞧瞧,坏人没抓起来,倒先把咱们这些可怜的老百姓抓起来了。”
狱卒“哼”了一声:“这事你可别怪别人,要怪就怪你们这群没脑子的刁民,谁不好骂,偏偏把当今皇上给骂了。皇上那是什么人?那可是真龙天子,咱黑阙王朝千千万万个百姓的祖宗。祖宗那是随便骂的吗?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凤九卿已经无话可说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从大牢到大堂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那狱卒倒是对她放心,只派了两个人跟在她身后,没戴脚镣也没戴手铐,估计人家也猜到她是没胆子跑了。大牢里还关着二十几号大活人,她要是不长眼地跑了,那二十几个活人可就都得为她陪葬了。
让凤九卿奇怪的是,那几个狱卒并没有将她带到府衙大堂,而是将她带进了一间宽敞的房间里。
房间外守着几个人,从穿着打扮来看,这几个人的来头似乎还不小。狱卒将人带来,又客气地赔了一通笑脸,很快,两个狱卒就被门口守着的人给打发走了。
凤九卿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其中一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当对方看到她脸上那颗黑漆漆的大黑痣时,仿佛还不怎么认同地皱了皱眉。“秦月白?”
凤九卿习惯性地摸了摸左右两撇小胡子:“正是在下。”那人轻轻“哼”了一声:“随我进来吧。”说着,那人将房门打开,冲凤九卿打了个手势,示意她随自己进来。凤九卿心中虽然还有诸多疑问,但她也知道,不踏进这扇门,就算有再多的疑问她也问不出来个究竟。让她意外的是,房间里居然空无一人,不过桌子后面却摆着一道屏风,这屏风是用上好的绢丝绣出来的花鸟图案,丝面不薄不厚,透过屏风,她隐约看到后面似乎坐着一个人,正慢条斯理地倒茶。
将她带进来的那个男子恭敬地冲屏风后面深施一礼:“大人,秦月白已经被带过来了。”
屏风后的人将杯子里的茶水斟好,举起杯,优雅地送到嘴边,浅浅喝了一口之后,冲那男子打了一个手势。
那男子收到命令,回头看了凤九卿一眼:“愣着做什么,见了钦差大臣还不跪下请安?”
凤九卿本想抗拒,不过想到对方好歹也是个钦差大臣,代表着皇帝亲临,她要是不给对方面子,估摸着这奇奇怪怪的钦差大臣也不见得会给她面子。
想到这里,她撩袍跪倒,向对方行了个礼:“小人秦月白,在此见过黄大人……”正说着,就听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掩住了。
再瞧刚刚把自己领进来的那个精悍男子,也毫无声息地出去了。
凤九卿觉得事情越来越诡异,忍不住抬起头伸着脖子向屏风后望去。“黄大人……”她轻轻咳了一声,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既然大人是以钦差的身份来到我上都,想必已经看到不久之前我上都百姓联名递进京里的那份折子了。虽然我不知道大人为何要将我们这些无辜百姓关进大牢,但既然大人是京里派来给咱们老百姓主持公道的,今儿我倒想和大人仔细聊聊这上都的情况。”
一番话说完,屏风后面的男人依旧没有反应。凤九卿心底纳闷,嘴上却没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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