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选择

    事后，凤九卿才得知自己的行踪之所以会败露，是因为她写的那手狂草虽然在极力掩饰着小楷字的痕迹，可轩辕容锦这个人非常精明，居然可以从其中几个字的最后一笔看出她的笔迹。

    她写字有一个习惯，但凡最后一笔是“捺”的字，都喜欢打一个特殊的小弯。写小楷的时候不经意会流露出来，写狂草的时候，就无所顾忌了。结果几个字的最后一笔，将她的行踪暴露无疑。听轩辕容锦解释完之后，凤九卿自杀撞墙的心都有了。她可是聪明绝顶的人精啊，这个时候怎么会如此大意？难道上天真要绝她，才跑了一年半，就要被抓回皇宫那座巨大的囚牢中去？虽然心底仍有不甘，但两个人分别一年有余，要说心里一点儿都不想他，还真是有些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在轩辕容锦来上都之后的第一天，就把之前在这里任职的父母官给一刀斩了。原因很简单，与匪类勾结，没有尽到父母官的责任，让上都老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如今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砍他一颗脑袋算是便宜他了。至于那些嚣张的匪徒，朝廷这次也是下了狠力气全力打击。而之前被关在大牢里的那些无辜百姓热血人士，早在凤九卿被带来见他这所谓的“钦差大臣”时，就已经全都被人放了。凤九卿忍不住生气了，原来他之前要打要杀，还说什么让上都百姓给她陪葬，根本就是吓唬她来着。轩辕容锦这浑蛋真是越来越阴险了。

    睁开眼后，她无力地躺在床上暗自悲叹，逃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逃出他的手掌心，老天爷你这是存心在整我啊。“想什么呢？快起来吃饭。”

    轩辕容锦的身份在上都是钦差大臣而不是皇帝，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与他随行的几个心腹，对外界来说，他此次来上都是奉旨出差。

    凤九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有心不理他，可他却笑着坐到床边，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折腾了这么久，你肚子早就饿了吧？先吃点儿东西暖暖胃，等到了午时再吃一顿丰盛的。”说着，轩辕容锦将一碗米粥端了过来，并亲自用汤匙盛了白粥，递送到她的嘴边。

    凤九卿挣扎了一下，小声道：“我可以自己吃！”他笑着将饭碗移开：“不准，我对你的惩罚还没结束，在惩罚结束之前，你穿衣吃饭，下地走路，都由我亲自接管。”凤九卿瞪圆了眼：“这是哪门子的惩罚？”“这是轩辕家的男人专门惩罚不听话的媳妇的手段。”“谁是你媳妇？我可没承认。”嘴里虽然这么说，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溢满了淡淡的甜蜜。轩辕家的媳妇？这个称谓，可比之前他说的那个什么皇后之位、国母之称要好听得多。

    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可面对他亲自盛来的热粥，她还是张开嘴，小口地将匙内的米粥吃了进去。

    这个口口声声说对她又打又罚的男人，其实是打心底舍不得真的伤害到她的。有时候凤九卿也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有些过分了。轩辕容锦喜欢她是毋庸置疑的，当年自己之所以会狠心离开他，也是面对不了他狠戾的行事作风。如果不是看着骆逍遥死在眼前，也许她不会选择离开。

    可是，当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的时候，人总会丧失一些信念，当时自己所丧失的，恐怕就是对他的那份喜欢吧。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喜欢下去，她怕有朝一日会像梦境中那般死在他的手里，也怕有一天，太高的位置会让他失去本性。

    所以她选择了逃避，像老鼠一样将自己藏在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的角落。要说这一年半的时间里，轩辕容锦在拼命寻找她踪迹的时候，她也在时刻地想念着他。

    她马上就要二十二岁了。

    “九卿，你在想什么？快点吃啊……”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将盛好的粥再次递到了她的面前。她乖乖将粥吃了，忍不住问：“既然你亲自来了上都，为什么不打着御驾亲临的旗号让老百姓对你彻底改观？”“若我真打着御驾亲临的旗号，恐怕御驾还没到上都，你已经逃得不见踪影了。”她偷偷吐舌，这话他还真是说对了。如果早知道轩辕容锦会来，她说什么也不可能继续留在这个地方等他来抓。“不过，这次以钦差大臣的身份来上都，我可是事先给你提过醒了，是你自己没发现，所以才中了我的圈套。”“提醒？提什么醒？”

    凤九卿一脸的茫然，当她回过神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他钦差大臣的名字叫黄驭久。黄驭久？黄同皇音，驭有控制的意思，至于那个久……指的可不正是她凤九卿的九吗？想到这里，凤九卿真想再次痛哭一场，之前她怎么就没意识到这个名字很有问题呢？

    见她露出一脸的恼色，轩辕容锦别提笑得多开怀了。轩辕容锦一口一口将热粥喂到她的肚子里后，还心情大好地帮她擦着沾了几点小污渍的嘴角。

    “凤家二小姐一向以聪明著称，没想到这次竟失了几分水准，九卿啊九卿，你年纪长了，这脑袋瓜可变得越来越笨了。”

    说着，还气死人不偿命地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戳了戳。她眼含薄怒地瞪他一眼，小声骂道：“你真是越来越卑鄙了。”他不怒反笑：“还有本事同我顶嘴，是不是真的想让朕命人将你拉出去打顿板子才老实？”

    “别别……”她讨饶地直哼哼，可怜兮兮地对他道：“我身子骨弱着呢，万一真打出个三长两短，你上哪儿还能找到我这么好欺负的人可着劲地欺负？”“你好欺负？”

    轩辕容锦好笑又好气：“这天底下所有的女子加一起，恐怕也不及你一个凤九卿难缠。”

    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到底还是掩饰不住几分宠溺之意。

    凤九卿刁蛮霸道，专横跋扈，唯有在他面前还能露出几分娇嗔的模样。而且她这次真的是被他给欺负得够呛，浑身酸软无力绝不是假的，此时能这么舒服地靠着他，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也未尝不是一种美好的享受。“尔白现在还好吗？”这一年多来，时常会让她想念的人和事有太多太多，尔白几乎占了她思绪的一半。听她提起尔白，他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你觉得没了娘的娃，会好到哪里去？”

    “没了娘不是还有爹吗？难道你这个当爹的还会虐待自己儿子不成？”

    “它娘太坏，把它爹抛弃在皇宫里不闻不问近两年，所以它爹每次发怒时，都会将怒火发在它身上，毒打谩骂是少不了的，缺胳膊断腿也在所难免……”

    “喂，你怎么给尔白当爹的？你真的虐待我家宝贝了？”

    听她这么一问，轩辕容锦恨不打一处来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就虐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谁让你当年说走就走，难道你不知道没了娘的孩子像根草吗？”

    “你……”

    “想知道你家宝贝的状况，等这边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同我一起回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见她面露犹豫，轩辕容锦顿时冷下俊脸：“怎么着？难道你想反悔，不同我一起回京？好，如果你敢反悔，我这就下令把之前放掉的那些百姓全都抓回来，还有宫里半死不活的那个没娘的尔白，我这就下令把它送给小七，直接将尔白扔炼丹炉里去炼丹。”

    凤九卿被他气得哭笑不得。“谁说我反悔了？只是太久没回京城，一时之间有些感慨而已。”

    “哼！等你回了京再感慨吧。”轩辕容锦想了想又道，“另外，当年我承诺你的那个位置还给你留着呢，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乖乖回宫给我当皇后，统领六宫做后宫之首，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国母。至于另外一个……”就是做个任我呼来喝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宫女，绝对的万万人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九卿，这两条路，你赶紧选一条吧，选好了之后，可没机会反悔啊。”在轩辕容锦看来，但凡有点脑子的女子都会选择第一条，而且他坚信凤九卿虽然逃了一次又一次，可心底肯定还是在意着他的。给她皇后之位，让她做当朝国母，这是轩辕容锦一直以来希望的，也是对她最大限度的宠爱。

    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给自己喜欢的女子无上权势和荣华富贵更能表达自己的爱意呢？

    所以他很自信，凤九卿一定会选择前者，也一定会给他这个承诺。“可是……我还没有做好给你当皇后的准备。”就在轩辕容锦自信满满地等她答案的时候，她却回了这么一句。他顿时瞪圆了眼，气不打一处来地低吼：“你已经逃了这么久，难道还没准备好接受那个身份？”她伪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小声道：“是你让我选的，我选了，你又要骂我。”

    “选？你的意思是说，你宁可选择做个低下的宫女，也不肯选择给我当皇后？”她继续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轩辕容锦几乎要咬牙切齿了。“好，既然这就是你最终的选择，我成全你！”

    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的鼻尖：“凤九卿你给我听仔细了，宫女这个差事可不是谁想当都能当得好的，若是你做得有一分让我不满意，你……”

    他在脑海里想了好半天的词汇，终于道：“看我不狠狠赏你一顿板子！”当轩辕容锦吼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凤九卿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在他怒不可遏的目光中，她无言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忍笑道：“好，我若做得令皇上有一点儿不开心，皇上就赏我一顿板子。”轩辕容锦还想继续骂她，可见她一脸调皮模样，接下来的狠话，他是怎么也骂不出口了。

    长长地叹息一声，他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咒了一声：“你这该死的小磨人精！”

    打包回宫

    作为朝廷派来上都办案的钦差大臣，化名为“黄驭久”的轩辕容锦，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手段铁血、干脆利落。那些胆大包天杀人放火的歹徒，不出半个月，便被轩辕容锦派出的心腹端了老窝。原来这伙人就住在距上都不到十五公里的鹤云山，带头的山大王六十多岁，原名叫李二狗，后来改名叫李天霸。这个人十七八岁时便在上都一带混出了名堂，是地痞混混之中有名的重量级恶霸。

    前段时间李天霸不知道听谁说了，上都地下埋着足以令人一夜暴富的惊天宝藏，他就带着底下的伙计，对上都百姓展开了大规模的屠杀。让李天霸没想到的是，本来属于三不管地带的上都，却在他屠杀数百百姓之后，将朝廷的钦差大臣迎了过来。也不知道这钦差大臣是什么来历，才十几天工夫，鹤云山他的土匪老窝就被一批训练有素的人马给围剿了。

    李天霸被处斩的那天，上都数万百姓围观。直到大家伙看着李天霸的人头落地，积压在老百姓心头的这口恶气才算是撒出去了一大半。

    之后几天，轩辕容锦又对上都实行了一连串的改革。在贺明睿的推荐下，他委任了几名官员负责管理上都大小事务，之前受到李天霸等恶匪谋杀的老百姓，也都得到了朝廷给予的补偿。很快，这位黄姓钦差大臣的到来，便赢得上都百姓的拥护和爱戴。事情到这里，轩辕容锦的上都之行，也正式告一段落。

    被他逮个正着的凤九卿，心里郁闷归郁闷，可对于轩辕容锦雷厉风行的处事作风却不得不钦佩有加。虽然她还想留在上都继续磨蹭一段时间，可那个霸道的男人，显然不准备纵容她的任性。

    对外，轩辕容锦宣称，此次写折子进京的状师秦月白，深受朝廷赏识，所以这次回京，会顺便把秦月白带回京城面见皇上接受封赏。而私下里，轩辕容锦则不止一次警告她，让她最好不要再耍花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他的，就算她插了翅膀，也别想再飞出他的手掌心。

    就这样，上都的事情解决之后，凤九卿很悲催地被轩辕容锦直接打包运回了京城。从上都到京城，日夜赶路最多也就两天时间。不过在凤九卿的故意折腾下，这段路足足走了七天。轩辕容锦知道她那些小心眼，时不时就给他找些麻烦。要么腰酸屁股痛，要么天热赶路爱流汗。总之，能找的理由全都被她找了去，七天之后，一行人马还是浩浩荡荡地进了京城的地界。

    按常理来说，皇帝回宫该列队迎接。但轩辕容锦此行是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出的宫，所以列队迎接这项仪式就被他下令免了。虽然一路上折腾得欢，但到了京城，凤九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再逃跑的机会，便认命地同轩辕容锦进了宫。

    还没等到龙御宫的大门，她的嘴里就嚷着：“一年半不见，也不知道尔白还认不认识我……”

    没等她的脚丫子踏进龙御宫的大门，手臂就让人给硬生生扯了过去。凤九卿极度不解，瞅了轩辕容锦一眼。“在见尔白之前，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令她眼熟的玉佩，凤九卿仔细瞧了一眼，心头顿时一颤。是当年她狠心离开京城的时候，随着那封诀别信一起还给轩辕容锦的信物。他将那块羊脂玉摊在掌心之中，神色肃然道：“这是我第二次郑重其事地将这块凤凰玉送给你。凤九卿，我要你当着我的面发誓，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把它留在你身边。”

    言下之意，你要是再找其他理由把这东西还给我，我绝对会要你好看。凤九卿眨巴眨巴眼睛：“这块玉这么名贵，万一我不小心把它弄丢了……”话才说了一半，就见他脸色阴沉了下来，她赶紧把玉接到手中，赔着笑脸道：“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这么名贵的东西可是皇上亲手送给我的，就算有朝一日我和它同时遇到危险，我也一定会舍生取义，宁可自己牺牲生命，也要把它……”

    她还想继续下去，嘴巴却被轩辕容锦给掩住了。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地瞪她一眼：“我只是想让你将我亲手赠送给你的礼物时刻带在身边而已，你又何必把事情说得如此严重。难道到了现在，在我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你还不知道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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