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随着南宫耀的脚步声临近，渐渐地收拢回来，因为我的房间早就被纳兰默砸了个干净，所以我此时是在一间收拾好了的客房之中。南宫耀站在门口，却迟迟没有进来。我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这算什么，做贼心虚？一时间只剩下风声和寥寥几声蝉鸣。
“陛下既然来了就快请进吧，民女可担不起怠慢的罪名。”淡淡地开口，率先打破了这寂静的尴尬。
南宫耀几步迈了进来，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筱璇，你……憔悴了不少。”
“哦？是吗？”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讥讽一笑：“难得陛下居然还能注意到这点，真真是让民女受宠若惊啊！”
南宫耀被我堵的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于是气氛再次冷却了下来。
忍不住暗骂自己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呢，这番小女儿的姿态到底又是做给谁来看呢？于是也不再阴阳怪气了，只是清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想要万华融的解药。小青说过，万华融的解药只有皇宫大内有。”
“我原想着将纳兰默留在宫中，等到确认墨兰轩和安平王的确没有联系之后就会给他解药，放他回来。只是没想到，筱璇你居然那样固执地不肯留下。你这性子，真是宁可玉石俱焚也绝不肯妥协半分啊！”南宫耀的声音里竟然带着深深地痛苦和自责。
“当时，只不过是太心寒罢了。从来没有想到过，你居然会将下了药的食物放到我的手里。我甚至很想知道，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有没有想到过，我吃下那东西的后果，有没有想到过我可能会有的伤心难过？”我深深地看着他，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南宫耀静默半晌，才自嘲地笑笑，“或许是不敢想吧，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只有筱璇你给他的，他才会这样毫无戒心地吃下去。至于其他，大概全都被这一个念头给盖过了吧！”
“可是南宫耀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个不是你给我的，我也是不会这样毫无戒心地吃下去，还把它给纳兰默的！你再一次辜负了我给你的信任。”微笑着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一时间，屋子里寂静得可怕，好像坟墓一样，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我忽然觉得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一怎样的心情和态度去面对眼前这个男人。这种又爱又怨的感觉像是万蚁噬心一般，让我忍不住紧紧地抓住自己胸口处的衣服，妄图能够缓解一下那深埋着的痛楚，却发现这只不过是徒劳而已。
南宫耀，只有你才能伤我这么深，只有你才能让我这么痛！
“封后大典就在明天。”南宫耀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让我连呼吸都为之一窒。强挤出一丝笑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扭过头去看向窗外。
“哦，是么！那么就恭喜陛下了。既然这样就请陛下早些回宫吧，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怕是我这墨兰轩就没得宁日了。”
“可是，筱璇，当你那日头也不回地和纳兰默消失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好害怕！我怕自己从此真正地失去你，再也找不回。我那时才真正地明白了，我不能没有你！”南宫耀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抓住我，却被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闪了过去。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一抹受伤的神情。
“耀，那天你问我，难道我心里真正爱的人是纳兰默吗？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的心很小的，自从装下了那个在桃花树下和我许下一世诺言的人之后，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纳兰默，是我的亲人，是多少年来一起风风雨雨哭哭笑笑走下来的至亲之人，却从来都不是爱人。陛下，我没有您的博爱之心！”说到最后，我还是不甘心地讽刺了一句。
南宫耀听着我的话，脸色很是难看，甚至已经有些铁青。最后，他终是长叹一声，负了手看向窗外。良久，才低低地问道：“筱璇，如果我可以不当这个皇帝，我们一起过那种你一直期望着的泛舟江湖的生活，如何？”
闻言我一阵呆愣，随即捧腹大笑起来，笑了好久，直到南宫耀的脸色已如锅底一般才止住了笑声，看着他，满脸的讥讽，缓缓开口道：“南宫燿，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我是该说你太天真还是该夸你太会做戏？”
看着他错愕的表情，我摇头无奈地苦笑道：
“现在你愿意和我一起泛舟游玩，不过是一是新奇，再加上你所认为的对我不顾一切的爱。但是你想过没有，之后的几年甚至是几十年要怎么过？呵呵，除了当皇帝你还有什么谋生的手段？你受得了贫寒交迫的日子吗？手握大权惯了的你，能受得了当平民的卑贱吗？还有，你这样任性地一走了之，那你一直以来看得比性命还要重的国家天下又该怎么办？好，就算你可以从宗族中过继一个孩子来继位，那你有没有想过，时间久了新帝有可能容忍得了你这样一个威胁的存在吗？到时候对他来说你就是如鲠在喉的那条鱼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到了那时，你受得了整日被追杀逃亡的日子吗？这一切一切，你都想过没有？神仙日子不是你想过就能过的，到时候，你就会怨我恨我……我们，何必要走到那一步，成为一对怨偶。”说到这里我只觉得满嘴苦涩。或许他说的的确是我想要的，但是我却不得不告诉他也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并不是所有话本里的故事都能够成真。我不想到最后，我们看着彼此的目光之中都只剩下疲倦和厌恨。
南宫耀呆怔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脱力了似的后退了两步，惨然而笑道：“筱璇，我该说你看得太透彻还是太残忍？”
“我不过是不想我们再彼此伤害一次。”我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来：“更何况，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不可挽回的裂痕了。南宫耀，你知不知道，你亲手杀害了我们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明明还有七个多月，你就可以当父亲了的。”
“什……什么？”南宫耀忽然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满眼满面的震惊。“你在说什么？筱璇你再说一遍！”大步上前，抓住我的肩膀剧烈地摇晃起来。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心中竟然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我说，你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的孩子。”
没有我想象中的疯狂和愤怒，南宫耀只是静静地维持着刚刚的那个姿势，抓着我肩膀的之间狠狠地刺入我的肉中，带着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看，我们两个是有多么的相像啊，都是这样不肯让自己陷入疯狂，只是这样清醒地承受着那剧烈的不可承受的痛苦。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日已西沉，南宫耀才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地问了一句：“筱璇，你说这是不是朕的报应呢？”说完，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我的衣襟，也染红了他的。那样的嫣红，红的好像我们两个此时心中的伤痛和绝望。纵使不说，我们两个也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我们，这次是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南宫耀站在我面前摇摇欲坠，我本想扶住他的，却发现自己也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张了张嘴想要喊人，竟然也发不出声音来，只能任我们两个狼狈地瘫倒在地上，静静地谁都不肯先说话。直到月牙都爬上了枝头，纳兰默不放心我们进来询问，才结束了我们两个这样尴尬地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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