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个姐姐还能活么?”蹲在床边的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浑身瘦得似乎只剩下骨头,面色微微有些黝黑,许是长年在田里耕种的缘固,连带着手背也晒得暗色不少,与微微露在外头的一小节手腕的雪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侧着头,有些紧张,又有些不忍的询问正搅着那漆黑药汁的妇人。
妇人不过三十出头,面容姣好,除了肤色暗淡了一些,还算得上是有点姿色。
“看造化吧!”妇人叹了一口气,继续给床上的小女孩喂着没有任何辅料甜品的奇苦药汁,似乎在坚持着,她一定会醒过来。
正在这时,小女孩‘噗’的一声,喷出了含在嘴里,迟迟未滑下喉头的汁水,溅了那两母女一头一脸。
容浅心难受的扭了扭身子……
头,痛得像是被什么重物辗过一般,思想混乱不堪,眼前只余下漫天的火光在无休无止的烧着,她笑得满眼的火红,都去死吧!
“啊……”惊叫着猛的坐了起来,入目的却不是陈王府中那面目可憎的主仆,而是两道怔愣却熟悉的身影。
容浅心僵直了身子,震惊的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面前的两个人,正是她在六岁时被送往容府二姨娘母家后,又转送进的穷乡僻壤的一户不知道转了多少层亲戚关系的穷苦人家。
妇人名叫赵秀梅,是个可怜的寡妇,丈夫在几年前因为村里的纠纷被人打死了,余下两个还未长成的孩子,大的儿子唤李金蛋,小的女儿唤李金香。
是一家质朴的人。
可是……她如今已经二十有六,离开这两母女已经数十载了,更何况,在她离开的时候,金香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而且听说,李家一家,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在她走后不久,都被活活打死了,又怎么会?
她正思索着这个让人不可置信的问题,金香突然咯咯的笑了,一对黝黑的大眼睛,弯成了两弯可爱的月牙,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脸上的一双酒窝更是凭添了几分甜美:“娘,姐姐醒了……”
她高兴的拍着小手,定定的瞧着容浅心。
在金香单纯的心里,容浅心长得好看极了,嫩白嫩白的肌肤,像是要掐出水来,圆嘟嘟的小脸,白里透红,就好似那树上已经熟透了的红苹果,细长的小手,柔软得跟水似的,让人连碰一碰都不忍心。
“姐姐,你真好看……”她羡慕的看着她那一身明显就是贵家小姐的服饰,柔软的丝绸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粉色荷花,在裙下摆环绕铺开,宽大的袖口有明显的金丝银线勾边,使得小小的金香,感觉是见了仙女那般夸张。
秀梅放下手中的药碗,亲切的拉着容浅心的手,道:“别怕,我们是李家的远房亲戚,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吃穿用度虽然及不上你们大户人家,但总能吃饱肚子的!”
这话中没有任何华丽的词藻,有的只是一个乡村妇人那纯朴的善意。
一下子,便说到了容浅心的心里深处,使她的眼眶‘刷’的一下,便红了起来。
压抑在心中的那声来自上一世的哭泣声,再也忍不住了,扑到赵秀梅的身上,便‘哇哇’的哭了起来。
老天开眼了么?她重回了二十年前,这一年,她刚满六岁,还是个带着奶香的小娃儿。
经受了丧母之痛,一病不起之后,父亲却被二姨娘挑竣,将她送到了二姨娘的娘家,商州李家,表面上说是养病,而李家的人一听说她身上有病,第二日便又差人将她送了出去,这一送,转手便转到了这里来。
容浅心一边发泄着自己积抑已久的惨痛,一边暗暗发誓,这一世,她绝不与人为善,欠她的,她要十倍的拿回来。
等着她回去,好好的跟你们一个一个的算!
看着眼前的母女二人,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她们无冤无故的枉死,不仅要让她们过上好生活,还要让她们强大起来,即使她十年后离开了,也保得李家母子三人有能力与恶劣力抗衡。
“好好的,怎么哭了起来,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做人要坚强,只要有手有脚,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赵秀梅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长年干农活而粗糙得长满老茧的手,却给了她如母亲般的温暖,这种味道,是记忆中母亲抱着她唱着好听的歌的味道,温馨、幸福!
一旁的小金香不理解的捧着一张小脸,漆黑的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听了母亲的话,却又似懂非懂的应了句:“是啊是啊,手脚能干活,干活就有粮食吃!”
虽然她极力的想要配合母亲的老成,但始终是个才满五岁的孩子,简单的思想,只能容她想到这一步。
稚气的言语,打断了这满怀伤感的气氛,容浅心破涕为笑,不好意思的擦了擦那过份分泌的泪水,拉起小金香的手:“是啊,只要你们不嫌弃我笨,我一定会好好干活!”
赵秀梅见这个孩子年纪虽小,心思却非常通透,当下也十分的喜欢,原本还怕大户人家的小姐会不好伺候,这下,一颗心是完全的放了下来。
容浅心在床上又躺了两日,这两日,赵秀梅也不知道去哪里弄了一些肉渣沫子来给她熬汤吃,一家人也沾着光,喝了点锅底的渣子香,特别是小金香,乐得整日吆喝着山歌,欢声笑语的,倒也其乐融融。
这日,阳光明媚,眼看着,正是一个秋收的好时节,农家的人都起得早,田里、地里,都是鲜活的身影,或质朴,或爽直,忙得不亦乐乎。
山歌声飘荡在小村落的上空,似乎将空气都染上了快乐的味道。
容浅心开始学着烧饭菜,如嫩葱般的小手在经过上一世,已经能熟练的起火、烧菜,这让赵秀梅母女,很是吃惊。
她却只是笑道:“看得多,自然就会了!”
两人直道她聪明,却也更加的喜欢起这个原本不属于这个简单家庭的女孩了。
“姐姐,姐姐,你们城里的姑娘都长得像你这般漂亮么?”小金香这些日子,脑袋里都装满了容浅心那迷人至极的笑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的身上似乎都完美无暇,就好似从集市上那些卖得很贵的画卷里走出来的美人儿……
“小金香也很漂亮啊,等你长大了,一定比姐姐更漂亮!”容浅心笑着抚了抚金香乱糟糟的发髻,她原先是不梳发髻的,后来见容浅心的发髻好看,便央着赵秀梅给她梳。
但乡村的孩子,出去跑一圈,很快又乱糟糟的一片了。
“真的吗?”金香乐了,瞪着一双大眼睛,期盼的拽着容浅心的小胳膊,若真是这样,她铁定天天照池子,多好啊。
心里正美着,门口却传来一声极为沙哑的噗笑声:“假的!”
回头一看,一个身着对襟短褂子的结实小子背着一个简易的小蓝包,立在门口正要进来,容浅心一回头,与那男孩打了个照面。
男孩刚抬进来的一只脚却猛的打住了,一双与金香相似的圆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般,久久未回过神来。
李金蛋此时的心里,只响过一句话,天啊!他见着仙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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