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镖头是个心肠极软的人,看了两个未足六岁的孩子,居然会此懂事,眼眶一湿,心中的愧疚油然而生,哽咽道:“你们放心,若是李家婶子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不管你们,以后镇远镖局就是你们的家!”
容浅心的嘴角微微斜起一个淡淡的弧度,面上却是凄凄不安:“既然如此,聂总镖头何不收李金蛋两兄妹为义子义女,往后留在镖局也好有个名份,也不至于被外头的人说了是非去!”
金柱斜着眼角看着容浅心,一汪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微微闪过震惊,感觉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聂镖头一听,大手一拍:“好提议,我膝下无子,家里的婆娘定高兴的很呢!”
他一向是个风风火火的人,说办便办,下午便请家里的婆娘摆了神坛,慎重其事的拜了祖先。
容浅心十分欣慰,想着往后的日子,李家也算有了个庇护,心里也舒畅了不少。
次日,未待容浅心开口,聂总镖头便主动提出去看看李家婶子,他之前是一直想去衙门走走,可想到,李家婶子与自己非亲非故,定要惹人闲话,他的名声倒也没什么,要是坏了人家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虽说是个粗人,但聂总镖头却也衔着做人的礼节呢。
容浅心想了想,将金柱留在了镖局里,毕竟,他的身份还是个疑,看他之前那般狼狈相,定是被仇家或是什么人赶尽杀绝,若是出到外头,被人认了出来,可就不好了。
她目前连自身都难保,如何护他周全?
三人一块来到商州县的衙门,聂镖头上前与那衙头左说右说,口水都差点说干了,也没能说动衙头让他们进去见一眼赵秀梅。
“聂镖头,我们也算是认识,你就别为难我了,这死囚可是不允许探望的!”衙头牙关紧咬,死死不肯松口。
容浅心心意了然,掏出那日在街头卖艺的一串铜钱,往那衙头手里一塞,嘴里客气道:“差爷,您就可怜可怜我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女娃娃吧,就让我们见一面娘亲,只一面,我们就走,绝不给你添麻烦,谢谢您了!”
那衙差眉心一拧,大手却不着痕迹的将那一串铜钱收进了袖子里,为难道:“唉……我是看在你们娃儿还这么小的年纪,怪可怜的份上,我可说明了,只能远远的望上一眼,看完马上走人,懂了不?”
容浅心乖巧的点头,拉上金香的手,便随着那衙差进到了关押重囚的地牢。
聂镇远跟在后头,嘴里直碎,这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活了二世,容浅心早已将这些事看得淡了,有时候,这种见钱眼开的人,未必就没有用处。
赵秀梅被安置在最里间的小阁子里,看那环境,似乎是特别优待了,桌面上还摆着几道未吃完的小菜,只是在这种环境下,即使是割了龙肉下酒,只怕也索然无味。
小金香一见到娘亲,便冲了过去,含着眼泪喊道:“娘亲!”
赵秀梅惊愕的抬头,见到竟是她们过来了,顾不得其他,便扑到了牢门口,紧紧的抓着金香的手:“你们怎么过来了,娘不是让你去找你哥哥么?这地方就不要再来了,娘只望着你们以后好好做人,将来有出息了,千万别像娘这样……”
说着说着赵秀梅便忍不住哭了出来。
赵秀梅想着金香自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她的身边,这几日,她虽然看透了生死,却是如何也放心不下家里的一双儿女,她出了事,李家的人定不会不管容浅心,但金香和金蛋就没那么幸运了。
因此,赵秀梅一咬牙,抓着小金香的手,‘扑通’一声,在容浅心的面前跪了下来。
“浅心,若是婶子有个三长二短,婶子就将金香托付给你了,你往后带着她,她不听话,你就狠狠的教训,婶子绝无二言!”
容浅心却也没想到赵秀梅居然会做这种打算,心下一怔,很快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亦上前一步,抓住赵秀梅的手,轻道:“婶子,你不会有事的,聂镖头会帮我们,再不行,我可以托人去李家……”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赵秀梅给挡了下来:“别去找李家,是我自己不济,不能再连累两个孩子了”
若是真找了李家帮忙,往后,金蛋和金香,便更加低人一等了,她虽穷,却不能让两个孩子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也正是如此,她才会脱离李家,随着丈夫在这个落后的村庄里过着清贫的日子。
容浅心点了点头,对赵秀梅的骨气由忠的佩服,但却不赞同,有时候‘骨气’真的不值钱呢。
“李家婶子,你放心,我已经认了金蛋和金香作义女,往后有我聂镇远照看着,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
聂镖头也红了眼眶,忍不住上前一步,坚定的说道。
赵秀梅双眼一亮,目光落在容浅心的身上,见她轻轻的点头,感激的当场便给聂镖头磕了几个大大的响头,再一转,这主意定是容浅心出的,在村子里的时候,她便觉得这女娃儿与别家的小孩不一般,是有大智慧的人。
因此,磕过头之后,赵秀梅却仍旧坚持让容浅心带着金香。
她一个女孩子家,长大总要嫁人寻婆家的,在镖局里,都是男子,到时候,指不定要误她终身,更何况,她认定了容浅心绝不会是任人欺凌的主,她相信,只要容浅心应下,小金香定不会吃了亏去的。
“婶子,我一心将金香当作妹妹,你这又是说的哪的话?”容浅心明白她所说的‘带着’是何解,上一世,她管过家,也知道一些义仆的说法,便是写了份投靠书,给人当奴仆使,但却不算卖身,还能有自己的婚配自由。
“求你了!”赵秀梅死死的抓着她的手,没有半分转移的余地。
容浅心只得含着泪点了点头,赵秀梅当场便咬破了手指,撕下一块囚服给容浅心写了份投靠书,鲜红的字迹,位着滴滴答答往下垂的眼泪,是一个母亲,最奢侈的疼爱。
拿着那份血淋淋的投靠书,心里感概万千,她很羡慕金蛋和金香,这是容浅心穷其一生,也未能拥有的东西啊。
小金香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赵秀梅的逼迫下,举手发着毒誓:“我李金香,一世听容浅心的话,绝不忤逆她,背叛她……如若不然,不得好死。”
誓一发完,她便抵不住委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而正在这时,衙差过来遣人离开了,神色匆忙,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祖宗啊,你们快走吧,今儿个衙里有大人物来了,我真是作孽啊,怎的一时好心放了你们进来了,快快快……”
那衙差急得满头大汗,想必不是说谎。
容浅心再深深的看了一眼赵秀梅,暗下决心,若是说服不了周县令,她只能启用外祖父临行前留给她的令牌了。
赵秀梅紧紧的抓着牢头,直到几人的背影完全消失了视线里,金香时不时回头哭喊,却被她给瞪了回去。
好一会儿,她脱力的滑下地,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天意啊!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