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画舍的工作室里,亦瑶放下画笔,缓步走到窗前,伸手出去,接起了几片雪花,放在眼前,晶莹透亮。
“多可爱的雪花,他一定也在看吧”,亦瑶微微一笑,闭合了双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哀伤。
那一年,他牵着她去看雪,故宫的古道旁,白茫茫一片,她一身红装,宛若冬日里绽放的腊梅,美的惊人,雪在下,亦瑶在小步欢跳,肖飞就在身后,一闪身,便能躲进他怀抱,某个瞬间,他们一起抬头,雪落千仗,漫天飞舞,朦胧了他们的眼,温润了他们的心,从此,她成了他的风景,而他,成了她的记忆。
许久,亦瑶睁开眼,微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荧光,手心里,雪花已融化,“终是留不住的,不如给它自由,或者还能存续更久”。
她回过身,望向了不远处的画架,上面,她的年度作品即将完成。
画中,一些孩童站立在向日葵花丛中,对着她微笑,他们的衣装破旧,却也整洁,朴实的小脸上,充满了希望,这是一幅写实作品,来自北方的一座偏远山区。
她们的笑脸,本该更灿烂一些的,在亦瑶笔下,却多了一股忧郁,亦瑶叹了口气,想起了冯媛的话,她说,“什么时候,你的心快乐起来了,画出的笑容才能真诚”。
冯媛总是对的,即便在亦瑶的绘画上,她也能一语破的,而关于快乐,最能带给亦瑶快乐的那个家伙,也安静的很。
很久没秦枫的讯息了,距上次那通雨中的电话,又过了几周。
“不用管他,他憋不住的”,冯媛这样评论他,“他要能一个月不联系你,那他就是修炼成仙了”。
秦枫自然做不到,今天,他已坐立不安了。
SH虹桥路,一家酒店里,刘海洋和刘颖在为客户敬酒,一杯杯喝的痛快,秦枫却独坐一边,摆弄着手机,不断的拿起又放下,似有心事。
过了一阵,他似乎厌烦了这个过程,给冯媛发了一条讯息,“喂,下雪了,你不去陪陪亦瑶吗,你这个闺蜜怎么做的”。
讯息回复,冯媛发来一串坏笑表情,“你求我,我就去”。
“我!”,秦枫差点爆跳起来,满脸的幽怨,把邻座的宾客吓的够呛,终于,他狠了狠心,“一年六星饭店,你消费,我结账”。
讯息回复,“再加韩墨歌唱比赛,包场三轮”。
“全包!行不!”,秦枫发来了一连串感叹号,欲哭无泪。
冯媛捂着嘴轻笑,点了个大赞,“仗义,不亏是秦豪,就这样定了,不过,我上午已经看过亦瑶了,她很ok,待会儿我就出差杭州了,您还是早点回来陪她吧”。
“诈我”,秦枫刚想发作,又收到一条讯息,“哦,对了,我刚在米其林宴请过朋友,记得结账哦”。
“啊”,秦枫揉着脑袋,顶住了脾气,半天才平静下来,拽了一下旁边的刘颖,“安排一下,我下周要回去”。
“咱们还有几个客户要拜访哪”,原定出差三个月,这才两个月,刘颖无奈道。
“那又怎样,剩下的交给你们了”,秦枫一摆手,似毫不在意,坐回了位子,他当然有所在意,只是相比较,亦瑶让他更担心几分。
BJ时间,下午三点整,首都机场的航站楼里,冯媛与韩墨道了别,办理好登机手续,便进入了商务舱,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环顾四周,人少的很,可能是刚下了一天雪的缘故,多数人都选择了推迟行程,冯媛却不在意,这样倒好,偌大的空间,寥寥几人,却也惬意。
舱门快要关闭的时候,一个俊秀的男子走了进来,高大的身材,精致的五官,深棕色棉服外套,走起路来颇具气质,还能是谁,冯媛扑哧一笑,伸脚便踹了过去。
那人灵活的一转身,绕到了冯媛旁边,一屁股坐下,摘掉了墨镜,露出了俊美的笑容,“这么恨我啊,一见面就上脚了”。
“不恨你恨谁,干嘛追着我去杭州啊?”,冯媛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美丽的眼睛里,明眸微转。
“你这女人还真是忘恩负义”,孟琦调整了一下座位,从行李里掏出了一包晕机药,塞给了她,“给你的”。
冯媛有些晕机,尤其是飞机起落的过程,感觉最为强烈,通常便会准备一些药,以缓解头疼。
“哎呦”,冯媛接过药瓶,扔在了一边,拽住了孟琦的领口,凑近了几分,“喂,你还真是有意追着我啊”。
她的动作有点大,声音有些暧昧,本也是一对俊男靓女,便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小点声”,孟琦掰开她的手,端正了一下坐姿,与她拉开了距离,“我也是去杭州办事,可不敢追着你”。
昨天,孟琦接到罗缙的讯息,要他去杭州解决一桩棘手的事务,电话里,罗缙的语气很重,自然不是小事。
杭州有三家罗家的俱乐部,两家归于罗缙手下管理,另一家交给了罗雨辰经营,就在上周,接连发生了两场打砸事件,一夜间,罗缙手下的两个场子尽毁,损失巨大,根据录像调查,竟是同一拨人所为,为首的大个子,孟琦一眼便认了出来他。
那天,在京郊的老别墅外,潜藏着两股势力,其中,与肖飞徐浩等人大打出手的,正是罗缙的手下,那是一次很失败的偷袭,罗家人不仅没逮到陈怀,反而被肖飞打的颇为狼狈,罗家的一位小头目更被他们送进了局子。
事实上,被送进局子的的确是个小头目,当时还有一位青年枭雄也在场间,那日,孟琦提早与冯媛等人道别,便是赶往了那栋老别墅,孟琦为罗缙办事,给他消息让他过去的,却另有其人。
于是,当大个子带人在马厩里盯着陈怀肖飞时,罗家人便隐蔽在更远处,观望着他们,孟琦却躲藏在更高处,纵览全局。
孟琦过去并非帮忙罗缙,恰恰相反,若那天肖飞不在现场,罗家人也不会得逞的,因为有人不允许,孟琦便不会袖手旁观,只不过,孟琦那日虽没起到什么作用,却看清楚了那个大个子,也是因此,当他得知在杭州打砸罗缙店铺的,也是这个大个子时,他着重的探查一番,结果让他颇为意外。
因为,大个子所属的势力,正是陈怀的本家,也就是杭州第一大家族,陈北寒,陈老太爷的护卫。
那么,既然是陈家自己的势力,为何还要逼着自家小少爷,躲进那栋别墅,这令孟琦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点他很确定,这个陈老太爷绝非凡人,大个子只能算是他手下极寻常的一个角色,他的社交颇广,有几个帮手最是棘手,其中一个便是罗永毅,驻守在杭州医药大学,控制着学术领域的风向标,另一个,长久潜伏在山泰制药里,为他接洽疏通,是个心机深厚的女人,名叫于秀娟。
罗家在杭州的势力相对薄弱,陈老太爷挑选这里袭击,便是给罗缙一个警告,亦或是一次报复,无论目的如何,都是算好了罗缙无力对抗,这些年,他虽在明面上洗白了自己,暗地里,仍有些说不清的勾当,全凭上面的关系护体,而在杭州,在陈家的地盘,这层关系却是走不动的,于是,这两个场子被砸,便是白砸,被羞辱,便是白羞辱,直气的罗缙直咬牙。
只是,有一点他不甚明白,几家俱乐部中,唯有罗雨辰打理的丝毫未损,而实际上,那个场子防范最为薄弱。
“你在杭州,安排好了住所吗?”,孟琦忽而想到了什么,侧身望向冯媛,言语间微有焦急,在他的印象中,罗缙的一家俱乐部,便开在杭州医药大学附近的学院路上。
他问的突兀,冯媛也无心顾及,她闭紧双眼,身形僵硬,飞机正在缓慢的拔升高度,她所有注意力都在上面,只觉得脑子胀痛,耳根似要撕裂。
孟琦微一挑眉,他知道这个过程有很多缓解办法,比如说话,亦或捏着鼻子,捂住耳朵,或者最简单的便是吞咽唾液。
不过这些都过于麻烦,孟琦只是微微一笑,俊秀的面庞露出一抹坏意,身子不动,将左手伸了过去。
旁边的座位上,冯媛修长白皙的右手正抓着衣角,她抓的很紧,以至于裙角卷起了褶皱。
下一刻,那双手被一股温暖攥住,攥力很柔和,亦坚定,略显粗糙,似经历了世间万千。
一瞬间,这股热度惊醒了冯媛,她猛然一睁眼,便看到了孟琦的那双手,孟琦也微有惊异,本是一个恶作剧,意在分散她的注意力,是他和众多美女都玩过的游戏,而就在刚才,当他的手,触碰到她柔软的肌肤时,他的笑容凝固了,化作了一霎那的无措。
与其说,他抓住了她的手,不如说,是那双手,钳住了他的心。
爱情中,流传着一种定律,千万不要轻易尝试,那些你没把握的情感,因为,一旦你走近,忘乎所以的自以为是,即便是一种试探,也将在最迅捷的速度中,灭亡。
孟琦便是如此,他可以俘虏千万女子心,唯有冯媛是他不能触碰的,因为,她,却是他输不起的。
“喂,你撩妹的这一招,在我身上可行不通哦”,冯媛冲着孟琦做了个鬼脸,轻盈的一摆手,挣脱开来,她自然能体会到孟琦的感受,一笑以化解。
经历了月光下的那一幕,她的心,却比先前更为坚定了。
世常见,日久而生情,却不料,情终究是情,而非爱,爱便是自始至终的,冥冥注定,从第一眼便能体会,又何须日久。
冯媛便是那个日久,孟琦却是一眼钟情。
“好吧,对不起,只是个玩笑”,孟琦收回了手,强挤出一个笑容,看似随意,目光却暗淡下来。
他也回忆起那个夜晚,月光下的情不自禁,和终于没能落下的吻,便是他的骄傲,不羁和伪装,而今看来,更多的当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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