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位穿着白色大褂上了点年纪的女医生坐在凳子上，对着一旁低着头满是羞悔的黄教官数落道：“这还是一个高中生，还只是一个孩子啊，你让他做高强度的训练他受得了嘛？”
黄教官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说着抱歉。
“你跟我说没用，等着孩子起来了，你自己说去吧。”
说完，便转身推门离去。
“唉，这叫什么事嘛这！”
“什么事？你这家伙可以啊！本来叫你来学校锻炼锻炼学生，是为了给你放放假，结果你捅这么大个娄子，你是不是嫌自己事少，想吃点处分玩玩，是吧？”
门被轻轻一推开，便传来一声暴怒声。
“嘘！队长小声点，别吵醒这小子！他是中暑加上腿部肌肉拉伤，需要多休息。”黄教官一脸惭愧道。
“你呀你，要不是看在这小子份上，我现在立马抽死你。”
“怎么样，严重不？”
“还…还行，也就躺床上，躺个一俩星期吧！”
“躺床上一俩星期，那叫还行？”一时压不住怒火，进来的教官大声吼道。
“嘘！嘘！”
“哼！那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人家家长找上门，你想怎么解释，难不成你打算说是这小子不小心扭伤的?你呀你，收不住你那烂脾气。”
进来的教官用手指着黄教官恨其不成器骂道。
“队长，要不我…”
“你想都别想，退役?你才进部队几年，这么早退役，你打算去干嘛？”
“算了，队长，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的那些学生你就先帮我照顾一下午，等这孩子醒了，我跟他好好谈下吧！拜托了。”
“唉！”
进来的教官没回话，而是叹了口气，便从兜里拿出烟盒和火机，推门离去。
把凳子拿着放到窗前，黄教官坐在凳子上抬头仰望天空沉思起来。
“咳咳！我这是在…哪?”
“小子，你醒啦！这是医务室，你小子撑不住怎么不跟我说一下，我又不是那种不讲情面的人。”
“我不是怂包。”莫文艾没直接回答，而是直楞着盯着黄教官。
“你…唉！你是叫莫文艾吧？”黄教官语气很无奈道。
“嗯！”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罚你嘛？”
“我很怂，没男子气概。”
“呵！这倒不是。因为啊！我从你身上看见了当年的我。”
“当年的你?”莫文艾有些疑惑。
“没错，是当年的我。小子，有时间，听我讲讲吗？”
“嗯，你说。”
“在我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很傻。不知道社会和人心的险恶，就只知道跟几个朋友成天瞎混。
结果，在我初三那年我父母出事了。”
“是生了什么重病吗？”莫文艾温声细语地问道。
“呵！如果是生病，那就太好了。”
“那…”
“车祸，因为一场车祸。”黄教官面目狰狞，语气激动道。
“当时，我的父母因为要出远门所以特意来学校给我送钥匙，然而就在半路…被…被一个酒驾的司机给撞…撞死了。至于那个酒驾的司机却因背景强大，屁的事都没有。”这个平常看起来潇潇洒洒的男子，此刻，竟脸红筋暴、眼泪好似不要钱般滴答滴答止不住的任其往下直流。
“教…教官”
“我没事，放心吧，也许哭出来会好受一些吧！”黄教官勉勉强强地苦笑着说，只是红肿的眼睛，看起来是那样的令人心疼。
“后来，我为了让父母走的安心。我如疯了一般，四处找亲戚朋友借钱。结果…呵呵！
最后，还是那个酒驾的人找到了我，好似施舍似的，扔给我十万块钱。”
“你知道当时他怎么说的吗？”
莫文艾没说话，安静地摇了摇头。
“我记得，当时他坐在车上，好似看着我会有损他贵族之气似的轻蔑说道：十万块够了吧？我知道你们这些穷人就会靠这点破事来讹钱，不过少爷我呢！也不是吃素的人，能给你点钱也算够意思的了，别不知足！”说这话时，黄教官身子不停颤抖，全身青筋忍不住暴起。
“那时，我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冲上去跟他拼命，但我知道如果我那样做了，那么接下来等着我的，只会是我父母的遗体暴尸荒野，无处掩埋。”
“后来，我拿着那笔钱给我爸和我妈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丧礼。
丧礼过后，我很迷茫，我不知道我自己该何去何从！曾经那个充满温暖、幸福的家，现在已经变得支离破碎，残缺不全。那晚我一个人很无助，我跑到父母的墓碑前，抱着墓碑不停地哭诉、不停地抱怨我自己当初是多么的废物、多么的混蛋。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许是哭累了吧！我只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正上方。
醒来后，我有想过自杀，但我知道我不能这样窝囊地死去。
因为，既然父母生前我是个怂包、废物，那么父母死后我要做个英雄。自己心目中的英雄。这样我哪怕我死后遇见了他们，我也能够自豪地对他们说：你们的儿子永远是你们的骄傲…以前是，以后也是。”黄教官几乎是用吼着说完这段话语。然后迅速转身抬头看向天空，不让自己看到眼角落下的泪。
“那…黄教官，你参军是为了…”
不待莫文艾说完，黄教官接话道：“小时候听乡里邻居说，当兵很苦、很累。那时选择去参军我仅仅是想试试当兵的苦能不能使我滴血的心变麻木、变凝结。”
说完，从裤兜里拿出一根烟，点燃后，猛吸了一下。
接下来，二人都默契地没再说话，黄教官靠着窗边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而莫文艾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约过去了半个时辰，医务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只是推门的不再是上次的那位教官，而是莫文艾的父亲与母亲。
“爸、妈，你俩怎么来啦？”莫文艾抬起头，眼里充满了疑惑。
“你出事了，我和你爸能不来嘛！快说，伤到哪了，严重不？”莫母跑到莫文艾床边，焦急得又是摸头，又是扯脸的。
“妈，没什么事，就是需要在床上躺个几天呗了。”莫文艾无奈地撇了撇嘴角。
“那你快跟妈说说你是怎么伤着的？”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扭着了而已。”莫文艾看到父母慌慌张张地赶来，心里面是既觉得幸福，又感到心疼。
“你小子还不说实话是吧？刚刚学校已经把事情完完全全告诉我和你妈了。”莫父站在一旁，一开口便怒气冲冲地骂道。
“……”
一听到，莫父的话，黄教官感觉自己现在这处境变得好尴尬，开口说话也不好，不开口说话也不好。
“不好意思…我又让你们操心了…但你们能不能不要怪黄教官，其实，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莫文艾低着头，不敢去看莫父的目光。
“喂，孩子都这样了，你还舍得骂孩子，我说你是不是最近皮子痒了啊？”莫母回头瞪了莫父俩眼。
“咳咳…那个，俩位家长，其实莫文艾受伤呢，都是因为我惩罚的太严厉了，所以，你们看这个莫文艾的医药费什么的，我全承包了，这事就算了，行吗？”黄教官从窗边走到莫文艾身侧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你以为你赔点医药费就完了？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我要去法院起诉你，说你虐待青少年！”莫父立马跳出来，指着黄教官怒骂道。
“对，就你这样的都可以当教官了。那我看这世间是要没有王法啦！”莫母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如泼妇一样，指着黄教官就开口不停骂道。
“够了，你们都给我出去！”
“小艾，你！”
“出去！我说了，不要黄教官负责，那就是不要。”
“……”
父母无言，看了看平时乖巧听话的儿子，变得如此暴躁，心知是自己担忧过头了，便默默相继走出了医务室。
“喂，小子，你知道责任吗？”
“责任？”
“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责任的。”
说完，对着莫文艾微微一笑，便也离开了医务室。
“我的责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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