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逃妻-恨不相逢未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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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玹不认得此人。

    旁边丁满低声禀明:“这人原本是福满楼跑堂,之前就跟郦家的人相熟,大家都叫他‘小齐’,后来他成亲,丈人在城外种着菜地,他便往城里的酒楼,道观寺庙等里送菜。”

    丁满等人奉命查找,把当日来往慈恩寺的一干车马行人都查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

    幸而来寿跟来禄两人因在郦家这许多日子,跟小齐是认得的,何况那日来禄护送锦宜去外祖母家里,也坐过小齐的马车,一看当日小齐曾往慈恩寺送过蔬菜,顿时就发现了蹊跷。

    ***

    小齐跪在地上,十分惶恐。

    丁满道:“你如实把跟我们说过的都跟辅国禀明,一丝也不要疏漏!”

    小齐哆嗦了会儿,才道:“小人,小人……跟大小姐是以前就认得的,当年我……沿街乞讨,差点冻死,是大小姐叫人把我抬进屋子里,才得以活命……”

    丁满见他罗嗦,才要喝止,却见桓玹默然而听,并没有什么不耐。

    小齐说到这里,终于像是缓了口气,又道:“前些日子,又遇到大小姐,后来,我心里念着郦家的好,抽空就往郦家送了些青菜,总算是个心意,沈奶娘却说不能白吃我的,又给我钱……”

    他不知不觉就说出这些来,总算自个儿察觉到什么似的收住了,改说:“那天送了菜,说了几句闲话,奶娘叮嘱我叫我改天再来一趟,第二天我……我就去了,见了面,奶娘问我二月二十八日那天,都往哪里送菜,我就说了,奶娘就叫我那天把车子停在慈恩寺的后门处,她有点事要托我去做。我当然一口答应了。”

    那天,小齐因不知道奶娘有什么要紧事,早早地把酒楼的菜送完,就特来了慈恩寺,送了菜后,专心等着。

    等来等去,就见沈奶娘同一个少年打扮的男子走了过来,那人戴着斗笠,打扮的很是朴素。

    小齐也并没在意,只笑问奶娘:“您老人家到底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奶娘却不像是平常一样笑脸相对,反而眼中蕴泪,显得极为难过。

    小齐正吃惊,旁边那男子抬起头来,虽然改做男人的装束,但一抬头,便露出那底下的花容月貌。

    但小齐从没有见过锦宜这样的打扮,上眼一看,还以为是个过分清丽的少年,愣了愣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吃惊的差点叫出来:“大……”

    锦宜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小齐的心怦怦乱跳,知道她绝不会无缘无故乔装改扮的这个模样,但他又不敢问。

    锦宜回头,握了握奶娘的手,自己上了车。

    小齐兀自不知是什么情形,只看着奶娘。

    奶娘含泪道:“姑娘要出一趟门,你……替我好生送她,好生照看着……”

    小齐愣怔着,慌里慌张地答应,也不敢细想“出一趟门”究竟是什么意思。

    ***

    桓玹面前,小齐结结巴巴,把那日的情形说了一遍。

    丁满在旁边听得大不耐烦,可是见桓玹并没有喝止这人的意思,倒也罢了。

    桓玹听他住口,便道:“然后呢?你把她送到哪里去了?”

    小齐道:“我在路上问大小姐是要去哪里,怎么也不叫人跟着,她只不回答,让我送她去了郊县的云来客栈。”

    桓玹一抬眼,丁满立刻说:“先前找到这小子的时候,谭六已经亲自带了人去了郊县。”

    桓玹凝眸,沉默片刻又问道:“她可还跟你说什么了?”

    小齐忙道:“大小姐还说,说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哦?”

    “但是,”小齐急又补充,“但如果有人去查问起来,就让我照实跟来人说,不必隐瞒。”

    桓玹挑了挑眉。

    小齐见他并没有什么怒色,便小声嗫嚅道:“辅国大人,大小姐她、她到底出了何事?”

    丁满心头凛然,喝道:“你犯下弥天大罪,死到临头了,还敢问什么!”

    小齐吓得匍匐在地:“小人,小人……”

    桓玹默默地看着他慌张的样子,突然轻声道:“她把你拉进来,就这么跑了?她不怕我杀了你吗。”

    小齐先是浑身颤抖,像是怕极了,可过了会儿,又哆嗦着不成声地说:“我、我的命是大小姐救的,为了、为了大小姐死……也没、没……”

    丁满待要把他踹倒在地,桓玹却突地一笑。

    桓玹似笑非笑,自言自语道:“我真是想不到,竟也会有人愿意为了她死,到底是小看了她啊。”

    他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不会杀你,这件事里,没有人该死,一个人也不会死。”

    他的口吻淡淡的,又仿佛带着无限的难以形容的怅然,伤悒跟落寞。

    桓玹一摆手:“别为难他,带他下去吧。”

    小齐愣了愣,他虽不怕死,但若不死,那当然是皆大欢喜,忙趴在地上磕头:“多谢辅国大人,多谢辅国大人!”

    丁满很是诧异,却当即领命,正要领小齐出去,小齐突然又叫了起来。

    丁满怒道:“你怎么了?”

    小齐忙又低头:“还有一件儿……我、我差点忘了。”

    他忙探手进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布包着的东西:“大人,这是大小姐叫我给您的。”

    桓玹拧眉,小齐毕恭毕敬地把东西给了丁满,丁满忙又呈给桓玹。

    小齐则皱紧眉头,冥思苦想了会儿,道:“姑娘在把这个给我的时候,还念了一句诗,叫什么……明珠什么泪,相逢……什么成亲之类的。”

    桓玹把那帕子打开。

    其实才一上手,他已经有所预知了。

    果然,躺在帕子上面的,是那一枚他从琳琅轩里买下的镯子。

    锦宜那天晚上,说喜欢上他的时候,戴在手腕上晃动的玉镯。

    丁满催促小齐:“快好好想想!”

    小齐心虚地说道:“姑娘自言自语的很小声,我是无意中听见的一句……也没听明白,真的、真的记不得。”

    突然,桓玹轻声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丁满怔住。

    小齐愣了愣,却惊喜交加道:“就是这个了,再没有错的,大人怎么知道?”

    丁满望着桓玹沉默惘然的样子,拉住小齐,把他给拽了出去。

    桓玹盯着面前的那枚镯子。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这世上,只怕只有他才明白这句诗的意思。

    “你果然……已经都记起来了啊。”

    他握紧那玉镯,微微后倾倚在椅背上,苦笑。

    ***

    这日,宫里明帝派了内侍出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桓玹没有任何说明,只道:“公公请回,明日我会亲自向陛下禀明。”

    打发了内侍去后,桓玹知道今晚上那位陛下只怕要睡不着了。

    但他没时间去理会,因为他要应付的当务之急,是郦家的人。

    眼看要入夜了,郦雪松要从工部回府,郦子远也会从科院回家。

    正如桓玹跟沈奶娘说的,他无法料想郦家的人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就在桓玹思忖是不是要派人把雪松跟子远叫来,还是他亲自去郦家一趟的时候,阿青来报:“郦家大公子来了。”

    桓玹笑了笑,示意请进来。

    不过是,子远快步而入,行了礼道:“三爷,我姐……可能出事了。”

    桓玹脸色平静:“你为什么这么说?”

    子远见他一点儿也不觉惊讶,定了定神道:“早在我去赴试之前,就觉着姐姐有些怪,我只当她是担心我的考试,所以并没放在心上,方才我回到家里,一问才知道,姐姐去了慈恩寺上香,至今未归。都已经是这会儿了,她不可能还不回去……我以为她兴许去了外祖母家里,或者是这边府里,来的路上已经打发人去外祖母家里问,果然没有人,方才进来的时候也问过了门上,也说没有见着……”

    桓玹听少年说罢,点了点头:“你的心思缜密,就算遇变,行事也还算周详,也不亏她对你寄予厚望,一心为你们着想打算。”

    子远愣怔:“辅国,您到底在说什么?”

    他突然心怀侥幸,笑道:“哦!我知道了……难道……难道姐姐在辅国这里?”

    如果是桓玹行事把锦宜偷偷带进来,或者……留在别的地方,旁人都不知道,那也是有的。

    子远那颗心还未放下,桓玹淡淡道:“我也盼着这样。”

    子远呆住了:“三爷,您、您的意思,我不懂。”

    两人才说到这里,门扇敲响,是丁满匆匆进来,行礼道:“谭六哥传了消息回来,郊县的三个云来客栈都找过了,都说没有见过……”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子远,及时住口。

    子远怔怔问道:“三爷……在找什么人么?”

    桓玹没有开口,也没回答子远,沉思了会儿:“谭六知道怎么做。”挥手示意丁满退下。

    丁满退下之后,面对子远逐渐张皇起来的追问,桓玹道:“还是让沈奶娘跟你说罢,我也是听她说的。”

    当即便命人把奶娘带来。

    两人相见,子远总算明白过来桓玹这会儿忙的也跟锦宜有关,而他那不妙的忖度也成了真。

    子远不肯相信,拉住奶娘的手,又急又气,流着眼泪追问:“这是为什么啊!奶妈,你怎么……怎么如此糊涂!”

    奶娘也哭个不停。

    桓玹道:“这不怪她,你总该知道你姐姐的性子。”

    子远已经不知所措。

    原先他出了考场,满心欢喜,自觉题目答的不差。他第一个想法竟是,若告诉锦宜的话,她一定会高兴。于是急急地跑回家,谁知竟扑了个空。

    直到现在,那满腹的欢喜尽数变作了悲伤,就像是滚烫的一颗心兜头浇了冰水,非但难以承受,那种难过痛苦的感觉更加超乎想象。

    子远虽然不肯放声大哭,两只眼睛里的泪却流个不停。

    桓玹从旁看着,少年躬身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额头,痛哭流涕,伤心欲绝。

    这一幕……竟是似曾相识。

    只不过子远所哭的对象换了人。

    ***

    前世,在茂王之事后,桓玹同锦宜“相敬如冰”,不知不觉已过了一年之多。

    面对锦宜,他很少流露喜怒哀乐种种情绪,多半只是淡淡冷冷的一张脸。

    因为一想起被她利用的那件事,就如同锋芒戳在心里,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对这个女人太好。

    那一年,雪松升了工部侍郎。

    新官上任三把火,雪松去了南边巡视。

    他走了四个月后,一个噩耗传了回来。

    雪松一行人乘车赶往青川县的时候,遇到山石塌方。整辆马车给乱石砸的四分五裂,雪松也因而殉职。

    桓玹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他望着那八百里加急的信,看了又看,几乎不相信。

    倒不是因为雪松的突然身亡,“郦雪松”三个字对他而言,本身就是个淡淡的“意外”。

    桓玹不肯置信的原因是他本能地意识到,这个消息,对郦锦宜而言意味着什么,对她的打击,又将有多大。

    不错,他表面上对她淡冷疏离,但……但同样无可否认,他不想让她伤心。

    更加不想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模样。

    可是这消息毕竟瞒不住。

    桓玹不想让锦宜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在内阁过了一夜,一整夜反复思量,彻夜难眠。

    次日早上,他回到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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