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征球

    临出门时，她对着镜子又仔细端详了一回。那个镜中女人，仿佛是从尘封的线装书里走出来的美人。柳眉凤眼之间，隐含着一丝忧郁，让人惊艳，又惹人疼怜。她知道，在金蝉小街，自己是一个最招眼的女人。漂亮，而且单身，仅有一只白猫做伴。

    有一阵子，那猫儿白天懒懒地伏在窗台上晒暖阳，或独自扑戏花草间的虫蝶。但一到天黑就嚎叫，急促尖锐，像孩童撕心裂肺的哭泣，又像一位怨妇绝望的控诉，凄厉人，直嚎得人毛骨悚然。

    平日里，她一直深居简出。

    只是在这样的夜晚才出门，浓妆艳抹，怀里搂着那只乖驯的白猫，沿着幽深狭长的街巷，无声地远去。

    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干什么，或者何时回家。

    但街坊邻居耳朵都极敏感，她的靴子一步步，一声声，都踩在婆娘们的心肉上。于是她们便无端地发火生气，莫名其妙地骂伢崽：“你再吵，再哭，就掐死喂猫去！”

    然后斜睥男人一眼，再恨恨地吐两个字：“骚货！”不知骂猫，还是骂人。

    金蝉小街住的大多是平头百姓，过的也是平淡的光阴岁月。但那个蒙面色魔的复出，像巨石落潭，击起千层浪。前两年，色魔伤害几个妇女之后，便销声匿迹，一直成了悬案，悬在人们心头。

    可怕的是如今魔鬼又出现了，而且先后糟蹋了两位夜行的姑娘。

    恐惧像雾一样深深地弥漫着，晚上大家都足不出户。

    只有这个聊斋女狐般的女子，无亲无友，还是抱着白猫，挎一个坤包，每夜款款而出。四周很静，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一盏盏路灯昏黄诡秘，将她孤零零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又慢慢地压得很短很短。

    婆娘们都交头接耳，窃喜着。

    深夜，一声凄厉的猫叫远远传来，然后是女人的呼救，在夜色中石破天惊。

    金蝉小街沉默着，没了声息。

    ……

    第二天电视上就播出一条大快人心的消息，疯狂色魔被一个乔装成风月女郎的女刑警抓获了。

    镜头转到医院病房里，领导、记者、警察、鲜花围满了一张病床。正是金蝉小街那个谜一般的单身女子，全身缠满绷带。她缓慢而艰难地说：“在当时最紧急危险的关头，只有我的白猫陪我一起，面对生死。”

    说着，一颗泪珠悄悄地从她眼角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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