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力娇

    苑小美把孩子弄丢了。此前她正和丈夫闹离婚。昨天儿子扯着她的手哭，说他要是跟着爸爸就没妈妈了，要是跟着妈妈就没爸爸了。

    这确实是个难题，苑小美听着眼泪哗哗就流下来了。不过她还是坚持不改变主意，如改变她就没有力气把以后的路走下去了。但是现在孩子丢了。孩子丢了对苑小美打击太大了，她没什么也不能没有孩子，甚至是没有自己也不能没有孩子。

    苑小美的母亲见外孙丢了，比谁都焦急，孩子一直是她带着，她拿孩子当眼珠，谁对孩子不好就和谁拼命。她对苑小美说，你们离不离我不管，外孙得归我，你们能摆平你们就离，你俩死一个少一个。

    可现在孩子丢了。孩子一丢苑小美和丈夫也暂时休战，开始分头找孩子。他们找了他姥姥常带他去的几户人家，都没有。他们找了孩子去过的录像厅，苑小美的母亲有时太忙了就把他送到录像厅，可是今天的录像厅坐着的几乎都是小孩儿，就是没有苑小美的孩子。

    忽然，苑小美想到城外，城外有一片松林，那里有一泓清水，有一次苑小美领孩子从那儿路过，孩子看到有人在钓鱼，当时就表示他也想在这里钓鱼，一连几天都和她念叨这个问题。

    可是等苑小美打车来到这一泓清水旁，这里鸦雀无声，几个垂钓的老人向她证明，这里一天都没出现过孩子。

    天很快就要黑了，苑小美无功而返回到母亲家，丈夫累得躺在沙发上，她的母亲正捧着水瓢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水，大家都累得不行。苑小美的母亲说，都是你们作的孽，好好的日子不过闹离婚，这回你们离呀，没有了孩子你们清闲了，你们离呀！

    苑小美听母亲这么一说，哇的一声张开嘴大哭了起来，她说，没有孩子，没有孩子我就死！

    她的丈夫在沙发上转动了一下身子，说，这不能赖我，我没想离婚。

    苑小美说，你没想离婚就有理了？这个家都是你闹的，你知道你喝醉了酒什么样儿吗？反正我是不能和你过了，孩子没了我就更不能和你过了，明天我就上法院起诉去！

    他们这样吵，仿佛一瓢凉水，让苑小美的母亲冷静了许多，她在脑海里查地图一样，终于查出一个外孙可能去的地方。她说，孩子会不会回你们家了？

    正吵得不可开交的苑小美听母亲这么一说，马上反驳说，他哪有家呀？哪儿是他的家呀？你没见那房子的大锁头比碗还大吗？他没有钥匙，他飞进去呀？

    苑小美说得有道理，她带着孩子在母亲家里住了不下半个月了，半个月她没有回一次家，孩子自然也就不会回家。

    苑小美的母亲可没听苑小美的，她起身就去实施自己的行动，只要有一丁点儿希望她也不会放过。

    来到小美居住的房子前，苑小美的母亲才感觉到，小美坚持离婚是有道理的，这哪像个家呀，房子不像房子，年久失修；院子不像院子，和院外比凹进一尺多深。这些年这两个人忙着干仗，谁都没有心思管家。

    院门是锁着的，苑小美的母亲就从邻居家的木栅栏外跳了进去，黑色大锁她老早就看到了，但是她还是来到窗玻璃前，手遮住眉眼向里面望。这一望，苑小美的母亲顿时哭了起来，她的外孙蜷缩着身子躺在冰凉的土炕上睡着了，那炕有半个月没生火了。

    苑小美的母亲这一哭，邻家女人出来问她哭啥。苑小美的母亲就把孩子在里面的事说了，两个人都纳闷孩子是怎么进去的，推推窗子，里面是闩着的。最后邻家女人断定，是从他们家门上方那块打破的玻璃窗进去的。可是这个窗子太小了，又在高处，框上还有玻璃碴儿，孩子怎么进去的呢？

    苑小美的母亲在外面哭，孩子在里面睡，邻家女人陪着苑小美的母亲心酸。一直到掌灯的时候，苑小美的母亲才把外孙从打破的门窗里接出来，她抱着心肝宝贝，紧紧地搂着，再也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孩子则伏在姥姥的肩头，继续瞌睡着。苑小美的母亲就抱着外孙往自己家走，她一边走一边哭，那泪水就如同涌动的河流，不断线地流淌着。

    第二天这间房子生火了，有炊烟袅袅地从屋顶的烟囱旋出，过路人还隐隐听到小孩子的笑声、大人的窃窃私语声，几只麻雀不失时机地落入院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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