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俊

    长沙城大古道巷的胡先生是搞音乐的，过了今年国庆节就满40岁了，他认为自己还年轻着咧。

    一天，一新来同事对他说：“你看上去和我爷爷差不多。”

    胡先生疑惑，问：“你指哪方面？”

    答：“相貌。”

    胡先生说：“那你爷爷真显得年轻啊。”

    新同事说：“是的，看上去我爷爷比你年轻。”

    胡先生说：“真的吗？”

    其实胡先生心里已经很不高兴了，但并没有表露出来。

    “真的，我爷爷60岁了。”

    胡先生简直要晕倒，要知道胡先生还不到40岁。

    结果，那天下班后胡先生回到家，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虽说他惊讶于眼角有了鱼尾纹，但怎么看也不至于有60岁的相貌啊。

    那小子什么眼神！

    胡先生终于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已不再年轻，尽管他的心态还一直在20多岁。

    胡先生感慨：人生从20岁到40岁，真的只是一晃眼。

    胡先生有一个爱好，喜欢古琴。他原本喜欢二胡，但后来觉得古琴比二胡好听得多，就改喜欢古琴了。在30多岁的时候他得到了一把明代古琴，就像读书人爱书一样，他对古琴爱如珍宝，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忘忧”，希望通过弹琴忘记尘世扰攘的忧愁，所以胡先生一直陶醉在悠悠琴声中，自感心态年轻。

    怎么就让小同事认为自己比他爷爷还显老呢？尽管那小同事才20出头，不知道“见人减寿，见物添钱”的处世道理，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总归是自己的相貌有些老态了。

    胡先生郁闷啊。

    郁闷归郁闷，胡先生也只郁闷了几天。胡先生在清水塘古玩市场淘到一本古琴曲谱，有150多首，胡先生高兴得不得了，脸上却不露声色，只是一味地嫌那琴谱这不好那不好，最终以胡先生很满意的价钱买下来。末了，胡先生还要说一句：“这玩意儿，脏兮兮的，擦屁股都不行哟。”卖琴谱的那老头儿望着胡先生直摇头。

    胡先生随即沉浸在吉琴打谱中去了。

    何谓打谱？就是依照琴谱，将高音、技法、音色、力度的变化，在弹奏中诠释出来，最后定拍记谱。

    胡先生说，世界上所有的记录方式都不能完整地记录音乐信息，所以需要弹奏者用自己的生命态度为琴音补上空白。

    其实听琴，听了好听的，就是弹得好；听了不好听的，就是弹得不好。这个道理很简单的。要真正把琴谱所表达的音乐意境在弹奏中淋漓尽致表现出来，只在家里弹是弹不好的，那是闭门造车，必须走出去寻找灵感，激发音乐的灵性和人的悟性。

    胡先生屁颠屁颠晃去了岳麓山山腰的古麓山寺，喝着铁观音茶，听寺院僧众们念经，念《金刚经》、《观无量寿经》，去感悟另一种清净世界。

    胡先生感觉在岳麓山中的听音，让他浑身上下干净通透，焕发出松弛的音律，仿佛与天地万物共鸣起来。

    看山峦吐雾，看烟笼雾锁，看鸟儿鸣叫着从古麓山寺的琉璃尖顶飞过，一切都是那么安详、和谐，胡先生细细领悟天地山河与音乐的共通共生。

    然后，胡先生就对着天空“哦嗬嗬……嗬嗬嗬……”吐出自己发自内心深处的对音乐的呼唤。

    回到家中，胡先生将在古麓山寺中的感悟，融入古琴的弹奏当中，那些古琴谱中音乐的空白让胡先生一点点在悠扬的琴声中诠释了出来。

    胡先生笑得像个孩子一样，成了性情中人，一个气定神闲的人，一个蛮有趣的人，一个年轻得可以飞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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