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如梅

    月牙村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宝涛把猎枪砸了，发誓再不打猎。鄂伦春人以打猎为生，宝涛又是名好猎手，很受队长孟平古器重。平古听到这个消息摇摇头不相信：“是他喝醉了酒，说胡话吧？”

    平古匆匆赶来，看见宝涛坐在树墩上，正抱着一只小鹿，愁容满面。平古喝问：宝涛，你一个响当当的鄂伦春猎人，怎么成了个娘儿们？

    宝涛站起来说：队长，你听我讲完今天的故事，再骂也不迟。我今天去很远的白银岭打猎，在一个小水塘边，看到一只怀着小鹿的母鹿。我好快活，心想，射中这头鹿可得鹿胎胶，赚一大笔钱，还加上一只小鹿。

    我急忙扣动扳机，可是枪没响，母鹿机灵地逃跑了。我一看，原来是火药受潮，再装火药已来不及，我就用枪砸向母鹿。母鹿惨叫一声，伤了右腿，倒在地上。我扑过去想活捉它，它却顽强地拖着伤腿奔向桦树林。我紧紧追上，纵身一跃，扑上了母鹿背，母鹿惊叫一声拼足力气，向前一跃，我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得差点晕过去。抬头一看，糟啦，母鹿竟带我一起跌进了捕熊的陷阱。

    我瞪着母鹿，只见它跌得也很重，痛得瑟瑟发抖。陷阱里没有吃的，母鹿已经嚼光了铺在洞里的几蓬茅草，倒在角落里，哀哀呻吟。第二天黄昏，呦……响起了小鹿欢快的叫声，母鹿产崽了。是一头金黄色的公鹿，毛茸茸的脑袋直往母鹿怀里钻，叼住母鹿的奶头，拼命吸吮。母鹿躺在血污中，温柔地舔着小鹿的脊背，眼里含着哀愁。它没有奶水喂养小鹿，小鹿饿得嗷嗷叫。母鹿的奶头被咬破了，流着血，但它甘愿用鲜血喂养小鹿。

    又过了一天，小鹿饿得不行了，有气无力地叫唤着，母鹿痛苦地望着小鹿。我心里也难过极了，闭起眼睛想：如果我不追打母鹿，它们母子这时会在树林里快快活活地奔跑。突然，母鹿咬我的衣服，还把小鹿推到我面前，又轻轻地衔起我的右手，放在小鹿身上。啊，它要把小鹿托付给我。可我饿了三天三夜，快要死了，不行啊！

    我本能地缩回了手。母鹿却执拗地重新衔起我的右手，放在小鹿身上。我只好把小鹿抱起。母鹿眼睛里放出兴奋的光，咬住我的裤管，把我引到坑的东侧。它伸直脖颈，望着那根青藤，“扑通”一声跪下来，像一块垫脚石。这时我明白了，母鹿是要我带着小鹿逃出陷阱。

    为了活下去，我狠狠心，抱着小鹿踩到母鹿背上，母鹿猛地站起来，我的一只手刚好抓到青藤，我使足力气，一点点往上爬。快要爬上坑沿时，我身子一歪，眼看着要掉落下去，母鹿趴在土壁上，紧紧用脑袋顶住我的脚。我终于爬出了陷阱。

    我的眼泪忍不住滚出来了，大声对母鹿说：你等着，我马上叫人来救你！可惜，母鹿哀鸣一声，倒下不动了。它用最后一点力气救了小鹿和我。

    宝涛的故事讲完了，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平古站起来，眼里含着泪水，温和地说：宝涛，我去和大队长说，让你去学开拖拉机。他转身摸摸小鹿的头说：这头小鹿送到鹿场孟五爷那儿，他会照顾好它的。

    后来，宝涛成了鄂伦春第一位技术娴熟的拖拉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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