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常愉

    每天清晨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算一笔账，算一算自己头一天的收入情况。这是一项繁琐的劳动，只有在清晨这个头脑最清醒的时刻才能保质保量地完成。

    下面选取他某一天的收入账目。

    早晨老伴扔到餐桌上5块钱，上班去了。他拿着5块钱出去吃早餐，平时都去美食城，今天半路上遇见一个炸油条的，他花了2块钱就把早餐打发了。赚3块。

    吃完早餐回来时，碰见曲五无精打采地从家里出来，搭讪几句，得知曲五昨晚打的20元彩票，一注也没中。他暗自庆幸。昨天晚上，他本来是和曲五一起去彩票站打彩票的，他刚选好10注号码，突然接到闺女的电话，要他去书店接外孙女。他急匆匆去了，没想到回来时，彩票已经停售了。本来他还有些遗憾，结果今天和曲五说的开奖号一对，他也一注没中。这样一来，他就省下了20块钱，应该算是意外收入。

    到了家，他牵出小狗美美来遛，路过喜多多大酒店门前时，他多瞅了几眼门口的漂亮姑娘，没想到，美美在人家门口拉了一泡屎，被保安发现了，要罚款50块。他果断地掏出手帕把地上的狗屎裹住揣进了兜里，保安无话可说。省了50块，当然也算收入。

    遛到休闲街时迎面遇见老宋也遛狗，两个人互相揶揄几句的空当，两只狗竟然干起了苟且之事。他最先发现的，但他没有阻止，相反还故意跟老宋多扯了几句，以便两个家伙把事情办完。他心里明白，老宋的狗可是纯种德国牧羊犬，真要是美美能怀孕，一只狗崽儿少说也能值500块。按以往美美的生产能力，一窝平均4只崽儿，2000块啊！不仅如此，美美还省去了人工授精的300块费用呢！他越想越高兴，一时激动，指着路边的茶棚冲老宋说道，我请你喝茶！

    两个人正喝得惬意，他的电话响了，是同学老金打来的，说是老班长的老儿子升学庆典，今天中午在粒粒香大酒店招待。他顿了一下说，不好意思老金，我这里有客人走不开，你先替我垫上100块钱，改日我还你。老金说好好好，撂了电话。这里面又有账可算了，按照以往随礼的习惯，如果到场随礼是200块，叫人捎去100块钱抹抹脸就完了。今天因为请老宋喝茶，省了100块，除去20块茶钱，赚了80块。

    中午饭，老婆打电话回来说在外面有人请吃了。他感觉胃有些不舒服，干脆中午饭省掉了。估算一下，赚了8块钱左右。

    午睡从12点10分开始，到13点40分结束，按照习惯，一个半小时，他要吸三根烟，7块钱一盒的七匹狼，三根烟1块钱左右。洗了脸出去醒神时，在楼梯口碰见邻居赵天海的老婆，她手里拎了一方便袋青玉米棒子，见了他喊了声叔，还送给他两个青玉米棒子，叫他回家煮了吃。他推辞不掉，收了。晚上再熬两碗稀粥，他和老伴的晚饭就够了。两个玉米棒子，市场里少说也得卖4块钱。

    晚饭后去广场扭秧歌，碰见一个义务按摩的师傅，他试着叫师傅按摩了半个小时，从躺椅上下来顿觉浑身轻松，舒服得很。这样的按摩到医院里一次至少50块。

    从广场扭完秧歌回来，就睡觉了。收入停止。

    本日收入总计：2516块钱。可谓日进斗金！

    算完了账，他快乐的一天又开始了。

    日子就这样被他快乐地过着。

    然而，他的收入却一天比一天少了，因为他的病情在一天一天恶化。他逐渐行动不便，继而吃喝不下，后来疼痛难忍。这些都不可避免地影响了他的收入。

    不过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他在清晨所算的账目依然清晰：三餐全免，赚20块，输液不进用药停止，赚240块。总计260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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