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佚名
昏暗的灯像打瞌睡的老人。
妈沧桑的脸,又多了一层忧伤。她欲言又止。
我和弟默默地扒着饭,不时偷偷地瞅一下妈。妈复杂的表情和屋里压抑的气氛,我们都感受到了。我们等待妈的发话。
妈咬咬嘴唇,终于说话了,声音很低。她说:“我真的没办法,你们阿爸死得早,家里穷,你们两个都读书,阿妈供不起,阿妈的意思是……”
妈说这话时,头埋得很低,像犯了错误似的。我们都知道,我们两兄弟的成绩都很好,妈一个都舍不得。
沉默。
我心一酸,尽管我很想读书,但我还是说话了,阿妈,还是让阿弟读吧,我在家帮你。我是老大,我应该把机会让给阿弟。
弟急忙抢过话头,不,还是阿哥读吧。阿哥已经高二了,以他的成绩,一定能考上大学。我长得比较壮,有力气,能干活。你看阿哥斯斯文文的,还戴一副眼镜,哪有力气干活?
我和弟争执不下。
妈叹了口气,说,咱家不兴偏重谁,但阿妈真的没办法,让哪个读还是你们自己决定。
我想了一下,说,抓阄吧。
弟点头答应。
我去写了两张字条,揉成两团,说:“一张写着读,另一张写着不读,阿弟,你先选吧。”
弟就先选,打开一看,是读。
我将自己的字条撕得粉碎,扔到灶里烧了。我说:“阿弟,你就去读书吧。”说这话时,我流泪了,是心在流泪。心被泪水腌得咸咸的。其实那两张字条上写的都是读。
于是弟去读书了,我在家里帮妈干农活。
开始时,弟看起来很努力。过了一段时间,弟就经常逃学回来。
妈很怀疑,很气愤,追问弟是怎么回事。
弟爱理不理的,说这些老师都跟我过不去,读书一点儿都不好玩,我情愿回家干农活。
妈气得想撇他两巴掌。
我拉住妈,劝弟:“咱家穷,读书不容易,你应该好好珍惜,用功读书。”
弟扭开头去。
妈就发狠说:“期中考试考不好你就莫读了。”
弟扭身就走。
看着弟的背影,我无比难受,我在心里说:“弟啊,你知不知道哥的良苦用心?”
弟还是老样子,有事没事往家跑。
期中考试考完,又过了一个星期。
当着我的面,妈问弟考得怎么样。
弟说:“考得很差。”
妈说:“成绩单呢?”
弟说:“在这里。”一面说一面从书包里取出来,在妈面前晃了两晃,就将它撕得粉碎。
妈狠狠地撇了他两个耳光,说:“从明天开始你莫去学校了。”
弟捂着脸冷笑:“巴不得,巴不得。”
妈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对我说:“你去读吧,要争口气。”
我含泪点了点头。
由于我以前成绩好,在家这段时间又借了别人的书来自学,学校老师答应让我插班。
弟手里赫然拿着一张大红奖状!奖状是期中考试时获得的,上面醒目地写着“第一名”!奖状已浸满了斑驳的泪痕。
我就发奋读书,抓紧时间将落下的知识补上去。
我每次回家,弟总是故意避开我。吃饭时,弟也只顾埋头吃饭,吃完饭就一声不吭地去干活了。
我总觉得很内疚,是我抢了弟读书的机会,我想他心里一定在恨我。
期末考试时我没让妈失望,拿了全班第一。我拿着成绩单和一张大红奖状给妈看。妈高兴得合不拢嘴,激动地说:“今晚要好好庆祝一下,好好庆祝一下。”
妈买了猪肉,回来炒了几个可口的好菜。
妈不停地给我夹菜,说:“以后要继续努力,争取考上重点大学,阿妈砸锅卖铁也要送你。”我也高兴地答应着。我和妈有说有笑。
弟埋头扒着饭,一声不吭。扒了一会饭,说声“我饱了”,放下碗回房去了。
我说:“阿妈,我去看看阿弟。”
我来到弟的房间,见弟正蹲在箱子旁边,对着什么东西发呆。
我悄悄地走到弟的身后,不由得怔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弟手里赫然拿着一张大红奖状!奖状是期中考试时获得的,上面醒目地写着“第一名”!奖状已浸满了斑驳的泪痕。不知弟暗地里对着奖状流过多少泪水!
妹妹的“情书”
◆文/佚名
我有一个孪生妹妹,她叫尼莎。如你所知,尼莎和我的模样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天然的粟色卷发,微笑时露出两个小酒窝,鼻头调皮地翘着,眼睛碧蓝澄澈。父母认为我和妹妹是上天赐予他们的最神奇的礼物,他们也像许多拥有孪生宝贝的父母一样,总是把我和妹妹打扮成一个模样。
但是我认为这样做糟糕透顶。想想看,这世上还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时时出现在你身边搅得许多人都分不出到底谁是谁,你必须穿跟她一样幼稚的衣服,留跟她一样夸张的发式。更重要的是,我的妹妹尼莎除了模样和我无甚区别外,其他地方根本和我完全相反:尼莎性格倔强,什么事都不愿意遵循规则,考试成绩总是排在最后,年纪轻轻居然就有了男朋友!而我,在学习和生活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乖乖女。
有一次,我在路上被一群学生指着说:“喏,她就是那个和班主任打架的尼莎!”我大声跟他们解释说我是桑托斯而不是尼莎,可他们谁都不相信。还有一个傍晚,我被一个满脸酒气的坏小子堵在楼道口,他说:“尼莎,你为什么要抛弃我去找那个混蛋托雷?”我哭着跟他解释说我不是尼莎,那家伙不仅不相信,最后还恶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我每次不幸的遭遇,都是因为我被人误认为尼莎而带来的。随着年龄增长,我越来越讨厌妹妹,我迫切希望摆脱她的阴影。桑托斯,她和尼莎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我跟妈妈说想穿一些看起来端庄稳重的衣服,比如说淑女套裙和系带子的皮靴。妈妈却不同意:“尼莎喜欢色彩鲜艳的衣服,再说她也不喜欢穿皮靴的。”她的回答让我觉得很恼火,她分明在袒护妹妹。我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要把我和尼莎弄得一模一样?我为跟她穿一样的衣服感到羞耻!”妈妈听到我的怒吼后很惊讶,不过她考虑了一会儿后,还是同意了我的要求。在14岁的那个夏天,我终于可以摆脱尼莎的影响,穿上只属于我的衣服,为了在模样上看起来和尼莎有很大区别,我甚至狠下心把一头及腰长发剪成了板寸。日子久了,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那个披散一头长发、穿色彩斑斓短裙的是成绩一塌糊涂的坏姑娘尼莎,而那个蓄着齐耳短发穿草绿色长裙的,是“五好学生”桑托斯。
尼莎看到我的装扮,在一旁笑我老土、俗气。我不理会她,心里想:“只要不被人误会成你,就是穿成乞丐我也愿意。”
16岁那年我爱上了班上的一位男生,思虑很久给他写了情书。那是我生命中第一次对一个男生动心,长长的情书里面我还夹了一张5岁时的照片。信后面也没有落款,我是怕万一被拒绝了也可以装做不是自己干的。
我最坏的打算,是他默默拒绝我不给我回音。但是第二天中午课间休息时,他却大踏步走向讲台,这个混蛋居然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我给他写的情书!他展开信的时候,那张照片不小心掉了出来,恰好被前排的同学捡到了。同学们开始把目光投向我,我想他们仅仅通过照片还不能判断出是我,但是那个家伙举着的情书昭示天下,谁都熟悉我那工整的笔迹。我长期以来维护着的尊严瞬间坍塌,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正这时,坐在教室后面的尼莎径直走上讲台。她一把抢走男生手上的信和照片,接着甩了他一巴掌。然后,妹妹还展示了她贬人的经典动作,将大拇指竖起来后直指地下,她对那个男生说:“你是个小人,我为自己曾经暗恋你感到羞耻!”
尼莎的举动显然让同学们大吃一惊,因为谁也不相信书法最差的她能写出那么工整的情书来。尼莎一屁股坐上讲台,丝毫不为此感到难为情地宣告:“不瞒你们,这封信是我花了10英镑贿赂我优秀的姐姐桑托斯代笔的。如你们所知,我亲爱的姐姐一向对我的无耻要求毫无还手之力!”她说得那么轻松随意,看得出来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尼莎那么坦然地担当了孪生姐姐带给她的“耻辱”,而她的姐姐桑托斯做不到。
我羞愧万分地低下头,但是心里在跟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丫头说:从今以后,我会跟你穿毫无二致的衣服,留同样飘逸的长发,我会感恩上天赐予我和你一样的生日、容颜,更会和你一起担当人生的酸甜苦辣!
从今以后,我会跟你穿毫无二致的衣服,留同样飘逸的长发,我会感恩上天赐予我和你一样的生日、容颜,更会和你一起担当人生的酸甜苦辣!
六姑妈
◆文/佚名
六姑妈有不少名言,我们后辈常在口头来回传递,比如这一句:做人就好比坐升降机,总是有上有下,有起有落。六姑妈大起大落的一生可以粗略地划分为三个时期:23岁之前,她坐升降机向上;23岁到57岁,她坐升降机向下;57岁到78岁,她给别人开升降机。
六姑妈出身于官宦家庭。我爷爷晚清时做过湖南布政使,民国初年担任湖南禁烟督办,两个官职都是肥差,挣下偌大一份家业,并不奇怪。六姑妈少女时代锦衣玉食,17岁那年由大伯母作伐,与汪姑爹共效于飞。汪姑爹风流倜傥,毕业于美国名校哥伦比亚大学,与胡适是前后校友,口才和文才均相当不俗,是民国时期外交界的青年才俊,不到30岁就担任了中国驻日本大使馆的文化参赞。六姑妈很依恋汪姑爹,挚爱之中另有仰慕的成分。可惜好景不长,随着日本关东军侵略中国东北三省,汪姑爹忧愤成疾,32岁就病逝于日本横滨。那年,六姑妈满打满算才不过23岁。
“我大病一场,有心随他驾鹤西归,可你奶奶不许,她最疼爱的子女就是我和你爸爸,她要我好生想一想孝道。我一想,就勉强活下来了。”六姑妈是典型的孝女,她不忍伤了母亲的心,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抗战时期,六姑妈为了逃难路上少受些拖累,将十几箱贵重的衣物和字画寄放在一位好友家中,这位好友还是汪姑爹的亲戚,想来是可以信托的。可是到了战后,对方借口说衣物和字画全被日本兵掳走了,一股脑儿赖得干干净净。此前数年,文夕大火将长沙焚为赤土,我家的大宗祖业已付之一炬,连块砖瓦也没捡回。家道式微之后,六姑妈洗净铅华,做些湘绣帮补家用,其间也常有人上门提亲,她总是甩出一句直顶喉咙的硬话将媒婆打发出门:“母亲在,我就一门心思做个孝女,是不会嫁人的。”再后来,长沙解放了,湘绣由专门的部门来管理,六姑妈的作品渐渐没了销路,她就帮我大伯打理家务,闲时她还是忍不住技痒,刺绣些手帕、枕套之类,作为礼物送给亲友。没有人不欢喜,没有人不夸她针功神奇,她报之一笑,并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得意和快意。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不久,我大伯“畏罪”自杀了,六姑妈处变不惊,没怎么落泪。她极有见地,对我父亲说:“死者已得到解脱,活着的人还要吃不少苦头,就把眼泪留给自己用吧。”到了1968年,不知何方神圣令箭一挥,我们全家就下放到华容县东山公社,六姑妈也在其列,她近乎赌气地说:“我都快60岁的人了,不想去农村养猪种菜,要死就死在长沙。”她急中生智,想出一个留城的绝妙办法,辗转托人物色到湘运公司一位姓王的党委书记,愿去他家当保姆。我父亲对六姑妈认矮服低的做法十分生气,他跺着脚又叫又吼:“我们王家再穷再背,也没有屈身去当下人的先例。六姐,你去华容养猪种菜比当下人强一百倍!”六姑妈神色不变,口气却略微有些伤感地说:“先前,我们家有钱有势,没少使唤下人。平心而论,都是父母所生,凭什么我们就只能做主子,别人就只能做下人?再说,今时不比往日,王家已经水落三丘,我去当别人的保姆,也算是还一还宿债吧。”
她这保姆一做就是二十多年,带大了主家的一个宝贝儿子,教他读书上进,教他尊重父母亲友,教他爱整洁……样样都教得极好,那男孩儿叫她奶奶也叫得极亲,男孩儿的父母则对六姑妈尊若高堂,这令六姑妈尤其感到欣慰。有一次,六姑妈对父亲说:“年轻时,有一个姓陈的算命瞎子算定我将来膝下荒凉,而且晚景凄苦。前面算他讲对了,我没生下一儿半女,后面就未必。”从年轻时做参赞夫人到老年当保姆,按照常人的眼光看去,明摆着境遇一落千丈,陈瞎子说六姑妈晚景凄苦也不为错。但人性中还有善良,还有慈爱,还有彼此相濡以沫,还有其他美德,消解了窘境中苦楚的滋味,最终六姑妈“给别人开升降机”也同样获得了幸福,体现了自己的价值。
有时,我想,如果当初六姑妈随同我们全家下放到华容山区,说不定她跟母亲一样积劳成疾,早已客死异乡。她有她的主张,她选择了不同的路线和不同的活法,放下了自己曾是大家闺秀的尊严和高傲,去当保姆,反而曲径通幽。人生有许多波诡云谲,惟有智者能够拨开迷雾,见到久违的光明。
六姑妈说做人就跟坐升降机差不多,她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无论早年荣华还是晚年平淡,都活得实诚,她那20世纪二三十年代大家闺秀的天然素质从未丧失分毫,朴素,娴静,雍容,大方,明决,果断,富于同情心和理解力。这就是我曾经认识的六姑妈。
人性中还有善良,还有慈爱,还有彼此相濡以沫,还有其他美德,消解了窘境中苦楚的滋味,最终六姑妈“给别人开升降机”也同样获得了幸福,体现了自己的价值。
生命的礼物
◆文/佚名
从我记事起,就在奶奶身边。
奶奶的白天和晚上是不同的。晚上她一边梳头,一边讲神奇的故事给我听。夜晚给她的声音镀上神秘的色彩,我几乎认为她被故事里的神仙施了法术,她要是长了翅膀飞了可怎么办?于是我就拼命钻进她怀里,把腿也架在她身上,生怕她离开。她就会搂住我钻进被窝里,每天晚上,我都在她坚实的臂弯里,幸福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她成了白天的奶奶。个子高,身板儿壮,穿得干净整齐,浓密花白的头发绾在脑后,我就觉得安全了。
奶奶没念过多少书,但是有学校里学不来的善良心地。她喜欢动物,最多的时候同时养着26只鸡、2条狗和3只猫。我就是数小动物才学会的数数。可她惟独不养猪,因为不忍心年底拉去杀了。
奶奶带给我生命里好多记忆,最清楚的,就是7岁生日那年,她送给我的礼物。
那天早上她利索地收拾好一切,在小炕桌上放好米粥、圆胖的馒头和沾酱的青菜黄瓜。然后偷偷地走过来,掀掉我的被子,用温暖的大手抓住我的脚腕,猛地把我倒提起来,笑着说:“懒伢子,再睡就这样把你挂在门外边晒太阳。”我早就醒了,就等着她来提我,然后大笑着喊救命,奶奶也跟着大笑,我们都是陕乐的孩子。
这时,外面传来了唢呐声,断断续续,凄凄惨惨,听得人害怕。我快速地穿好衣服,和奶奶出门去看。
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一个脏乞丐,头发长得盖住了脸,穿着破烂的裤子,身上裹着一条破毯子。他身边卧着一条棕色的大狗,那条狗看上去已经不行了,老得连牙都掉光了。听到开门声,狗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我们。它一动,乞丐就爱抚地摸摸它的头,狗便安静了。
乞丐见出来了人,就轻轻地对奶奶说:“老姐姐,点个曲吧,我不要钱,就给狗换碗稀饭吃。”我吓得躲在奶奶身后。
“你等等。”奶奶说着,拉着我转身回了屋,用很快的速度,把一大块牛肉切得稀碎,煮进了粥里。我知道这是奶奶给我生日准备的,说好晚上要为我做一碗长长的牛肉面来着。
看着翻滚在锅里的牛肉粥,奶奶摸着我的头说:“伢子乖,明天给你补上。”其实我一点都不生气,只要奶奶在身边,天天都是生日。
牛肉粥煮得香喷喷的,奶奶端了稠稠的两大碗出去。一碗给乞丐,一碗放在狗嘴边。乞丐惊讶地看着我们,头发后面的眼睛闪着奇怪的光。
“这饭我不能白吃,您还是点首曲吧。”奶奶想了想说:“你会吹‘生日快乐’歌吗?伢子今天7岁了。”
乞丐看似有些为难,奶奶也不急,先自己哼了一遍给他听,只一遍,乞丐就记住了。
唢呐吹出的生日快乐歌怎么听都不是味,再看那奄奄一息的狗,连嘴边的粥都没力气去吃了,我忍不住掉开了眼泪:“奶奶,大狗可真可怜,它会不会死呀?”
“都会死的,不管是人、树甚至房子都会塌。哭没有用,要趁它们还在的时候好好待它们,到时候土一堆里面的外面的就都安心了。”我听不太明白,知道奶奶对我说的是对大人说的话,她把这话作为礼物送给了7岁的我,说等我长成大人后就会明白。
一年后,我就被做生意的父母接回城里了。那天父母给我穿上簇新的衣服和皮鞋把我拖出了门。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两个陌生人走,我拼命扭着头使劲地哭着喊奶奶。可她只能倚着院墙站着,抹着眼泪,那高大的身体好像撑不住了似的。
城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没有温暖的大手,没有神奇的故事,也没有奶奶院子里的鸡鸭猫狗。直到奶奶去世,我都没有机会再回那个山坳里的小村庄,只能在梦里看到那个橙色的黄昏,奶奶站在院子里,边喊我边把和好的鸡食撒在她周围。接着,我跑进院子,扑在奶奶怀里,闻着她身上稻草燃尽后的味道,看着她围裙中间的大补丁上的一朵朵火红的花,多么的幸福啊!
多么快乐的梦境,可每次醒来时,枕头分明是湿的。我一直无法判断自己在奶奶生前待她够不够好,直到奶奶去世,我都没有机会再回那个山坳里的小村庄,只能在梦里看到那个橙色的黄昏,奶奶站在院子里,边喊我边把和好的鸡食撒在她周围。不知道土堆里的奶奶是否安心。
以后的所有生日,也都是在城里过的,虽然会收到大堆的礼物,可还是觉得索然无味。
怎么能比呢!再也找不到任何礼物有那样的分量了,那是奶奶送给我的生命的礼物!
多莉姑姑的帽子
◆文/佚名
她让我们相信天使就在身边,让我们对自己充满自信。
当我还是小孩儿时,曾对三件事情笃信不疑:我的家人都爱我;太阳每天早上都会升起;我的嗓音很美妙。
对最后一点我尤其有把握。因为每当全家一起唱歌时,我都会扯着嗓门大喊,从来没有人阻止过我。所以当我的二年级老师凯瑟琳嬷嬷宣布她要为在圣诞节当天举行的一场演唱会挑选独唱演员时,我别提有多高兴了。轮到我了,嬷嬷开始弹琴,我则以一个7岁女孩儿所能展示的最丰富的感情开始演唱。可没唱几句就被嬷嬷打断了:“谢谢你,下一位。”当我回到座位上时,看到有些同学在窃笑。难道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独唱的名额很快就招满了。当其他同学开始熟悉歌谱时,嬷嬷把我叫到她的桌前,温和地看着我,说:“杰奎琳,你听说过‘音盲’这个词吗?”
我摇了摇头。“就是说你发出来的声音与你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她拉着我的手说,“这没什么值得害羞的,亲爱的。你仍然可以参加合唱队。在演唱时,你做出发音的口型就可以了,但不要发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我是如此羞愧,以至于放学后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坐公共汽车来到了多莉姑姑家。在我眼里,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倒她。在那个大多数女性都要嫁人的年代里,她勇敢地选择了独身生活。她还参加过狩猎远征队,和艾森豪威尔总统握过手,吻过克拉克·盖博(好莱坞著名男影星)的脸,并打算环游整个世界。她能理解我的世界是如何被这个可怕的发现搞得翻了天。
多莉姑姑给我端来饼干和牛奶。“我该怎么办?”我抽泣着说,“如果我不能唱歌,上帝会以为我不爱他的。”
多莉姑姑的手指在桌上敲着,眉头皱在一起。最后她眼睛一亮:“有办法了!我将帽子戴上!”帽子?它能帮我解决“音盲”这个大问题吗?她那棕色的眼睛盯着我,声音忽然降了下来。“杰奎琳,我得透露一点儿天使的秘密,但首先你得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发誓。”我低声说。
多莉姑姑抓着我的手说:“当我在罗马圣彼得教堂祈祷时,曾听到旁边座位上一个人讲话。他也是个音盲,也担心上帝听不到他的歌声。那里的牧师悄悄告诉他,一小块铝箔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我不明白。”
“你在嘴里默默地念出歌词,它们会通过铝箔反射,天使就能捕捉到这些声音,把它们放到特制的袋子里,然后送给上帝。这样上帝就能听到你和同学们一起唱赞美诗的美妙声音了。”虽然听起来有些玄妙,但我相信万能的天使还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况且多莉姑姑表情严肃,她是不会欺骗我的。“那我把铝箔藏在哪儿呢?”
“藏在我的帽子里,”多莉姑姑说,“我会坐在演唱会的前排。不要对凯瑟琳嬷嬷和你的父母泄露一个字。”
圣诞节那天,全家都去观看我的表演。我紧紧盯着她的帽子,根本不去考虑在场的人能否听到我的声音,我沉默的歌声是唱给上帝一个人听的。演出非常成功,多莉姑姑夸我的表演具有“奥斯卡水准”。
4年前多莉姑姑去世了,享年90岁。葬礼结束后,我们晚辈聚在一起,追忆这位令人尊敬的姑妈。我们吃惊地发现,她的“天使帽子”曾帮过我们许多人。一个口吃的外甥盯着她的帽子,完成了自己首次登台演讲;一个胆小的侄女勇敢地参加学校戏剧演出,并在拼写比赛和天才竞赛中获奖。就因为多莉姑姑戴着帽子坐在前排,她让我们相信天使就在我们身边,帮我们完成了许多自以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即使到了现在,当我在生活中遇到挫折时,还会想起多莉姑姑和她的“天使帽子”。我童年时的信仰仍然没有改变:我的家人都爱我;太阳每天早上都会升起;在那个难忘的圣诞节表演中,我拥有最美妙的声音。
我紧紧盯着她的帽子,根本不去考虑在场的人能否听到我的声音,我沉默的歌声是唱给上帝一个人所的。演出非常成功,多莉姑姑夸我的表演具有“奥斯卡水准”。
三弟的储蓄罐
◆文/佚名
三弟是6岁的时候父亲从邻县领回来的,那是我们第一次见到他。很大的眼睛,细细的胳膊,表情怯生生的,怀里抱着一个两尺见方的硕大粗瓷储蓄罐,形状是一只丑陋的猪。
小妹呱呱落地那会儿,我们家凑足了三朵金花。母亲被拉去做了结扎手术后回来就偷偷哭了,她在房里抽噎着对父亲说:“算命的都说你命里注定没有儿子,你还要我生!生那么多娃你养得起吗?”
父亲是个硬汉子,他说家里没有哪代缺过儿子,他不信命,母亲不能再生了他就大老远地跑去找。那年月收养手续不是那么繁杂,花了不多的钱,父亲就有了儿子。父亲抱着三弟喜津津的,并塞了一个大苹果在他手里。
苹果在那时是多稀罕的水果啊,父亲就买了一个!我和大姐冷眼旁观,都觉得这个小杂种是个大威胁,他以后还说不准要跟我们争多少东西呢!
傍晚,我们给三弟来了第一个下马威。父亲和母亲都下地里去了,要很晚才回来,他们嘱咐大姐和我要做晚饭给弟弟妹妹吃。我和大姐得意洋洋地只盛了一碗白米饭端给三弟,而我们姐妹仨则躲在厨房里津津有味地吃父亲专程买给他的肉片。吃完了我去收三弟的碗,还假惺惺地问他吃饱了没有。他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感激地对我说:“谢谢二姐,我吃得很饱,你们做的饭真好吃。”我差点就感动了,但心想这是来跟我们抢东西的坏小子,心肠又硬了起来。
晚上父亲问起三弟饭菜吃得习不习惯,三弟还是那副感激的样子说:“好吃极了,大姐二姐也对我很好。”
三弟用稚嫩的真诚换来了我们对他的改观,我和大姐商量过,决定暂时放他一马。而对三弟真正意义上的接受,是在一个暴雨的天气之后。
那天我和大姐都上学去了,父母亲也都去了地里干活,家里只剩下三弟和小妹。早上下起了大暴雨,小妹在前天夜里已经受了风寒,下午的时候突然发起高烧来,三弟硬是咬紧牙关将小妹抱到村卫生院。那场雨真大啊,我和大姐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几乎听不见老师讲课的声音,可是三弟仅用一张雨布紧紧裹在小妹身上就冲进了雨里。听卫生院的阿姨说,三弟全身湿透地闯进来,什么话都没说就昏过去了。
小妹两天后就康复了,可三弟却病倒了。父亲接他回来时我们都站在门口,我发现三弟伏在父亲的背上,眼泪已经流到了腮帮子。
晚饭时,我和大姐轮流给三弟夹菜,把他的碗塞得满满的。我们第一次亲切地叫他三弟,他也不吭声,耷拉着脑袋一个劲地吃。父亲说:“老三怎么也不说声谢谢,这孩子还得学学懂礼貌。”我坐得离三弟最近,只有我看得到,三弟的眼泪一颗颗都渗进了饭菜里,他哪里还说得出谢谢。
小妹上学以后,父亲原本就不轻的担子更沉重了。好在我们几个孩子都晓得体恤他。只有三弟比较贪玩,常常一放学就没了影儿,入夜了才能看到他拖着满身草屑回来。
这天,小妹戴上红领巾成为少先队员,还被学校选为中队长。三弟很高兴,特地跑到集市上给小妹买了一个精致漂亮的笔记本。我和大姐却暗地里犯起嘀咕:三弟哪来那么多钱?
不久之后的一个夜晚,三弟刚从外面玩回来。我和大姐在厅里堵住他,质问他上哪去了,他一愣,支吾着说不清楚。三弟的个性我了解,他不是擅长说谎的人,肯定是背着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我假装和气地问他:“你别慌,慢慢说。上次你给小妹买笔记本的钱是哪来的?”
三弟闻言满面惊恐地拾起头:“那……那是我自己攒的!不是偷的!”我觉得他的反应很可疑,向大姐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立刻板起脸往地上一指:跪下!
三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咬着嘴唇仍然坚持:我没偷钱!
这时父母亲从外面回来了,父亲见状忙问出了什么事。大姐告诉他三弟前几天给小妹买了本很贵的笔记本,钱可能是偷来的,还问父亲是否给了他那么多零花钱。父亲听完火冒三丈,操起笤帚就往三弟身上打:“你这个逆子!我好心把你养大,送你上学,你还做这种缺德事!”
小妹被这种场景吓坏了,抖抖索索地捧出那个笔记本替三弟求情:“爸,三哥也是为我好,您就饶他一次吧!”
父亲抢过笔记本,刺啦刺啦地撕成好几块。三弟也不哭,他把撕坏的笔记本收拾起来,整齐地叠在一块抱在怀里,那样子就像他刚来的那时候抱着储蓄罐。他直挺挺地跪着,甚至面带微笑地说:“我从来不敢忘记爸妈养我有多不容易,所以我努力学习。路口那个老伯让我每天帮他拔整个大院的草,再帮他干点别的杂活,一个月给我20元钱。我把钱都攒了下来,一半给家里买米,另一半留着家里困难的时候再拿出来……”三弟缓缓伸出双掌,那双12岁孩子的手粗糙得像树皮。
小妹哭着扑到三弟身上:“三哥你怎么不早说呢!”父亲也老泪纵横地伸出手,把三弟扶起来,哽咽着说:“孩子,委屈你了。”母亲连忙取出药酒,拉下三弟的裤子一看,屁股淤紫了一大片。全家忙成一团,父亲做饭,我打了热水,大姐替他热敷,母亲来上药,小妹什么忙也帮不上,在一旁拿了针线把笔记本仔细缝合起来。
三弟这时才哭了出来:“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我将来要怎样报答才不辜负你们呀!”我和大姐听了,脸上都火辣辣的。
后来,姐弟妹四个都顺利地大专毕业。不久大姐和我相继嫁到了外地,小妹也在外地工作,家里只剩下三弟。我和大姐忙上班又忙照顾公婆和孩子,根本抽不出时间探望二老。好在三弟并无怨言,逢年过节总是打电话邀我们回去。
三弟的喜帖送到时,我还真吓了一跳。他是带了准弟媳来的,那姑娘容貌普通,个子矮小。我把三弟拉到一旁,不满地问:“老三啊,你怎么不找个中看点的姑娘?”三弟憨厚地挠挠头说:“若兰是个好姑娘,她愿意和我一起侍奉爸妈一辈子。”我哽咽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婚礼办得很简单,席间让客人最难忘的是三弟带着弟媳跪在父母亲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那架势不像是在举行婚礼,倒像是给老人家祝寿。我们姐妹仨鼻子都酸溜溜的,想我们亲生骨肉都没有这般知情感恩,心里好生惭愧。
几年之后,父亲病了。我们都忙,只有三弟和弟媳衣不解带终日服侍在老父床前。母亲打来电话让我们都回去一趟,商量父亲的医疗费用和后事。我和大姐两家正在供房子,孩子又都在上学,哪里还有余钱,小妹更不用说。整个屋子陷入难堪的沉寂,最后是三弟挡在弟媳身前将担子接到了肩上:“还是我来照顾爸好了,你们家里都有难处,我理解的。”
三弟砸开了他的瓷猪储蓄罐,里面是一个个折成小块的纸钞。一家人一张张地慢慢展开,一共235张10元,71张50元,55张100元。整整11400元,看得我们目瞪口呆,谁能想到,那么丑而粗糙的一个瓷罐,里面竟然藏了这么多钱。我看见弟媳强忍着激动,嘴唇发抖。三弟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对大家说:“这个储蓄罐,是我从本家带出来的。他们对我说要把你们的恩情藏在心里,把有机会报答的东西藏在储蓄罐里。恩情要时刻记得,里面的东西要在最困难的时候毫无保留地取出来。”母亲听完,眼泪就下来了。
父亲弥留时,儿女都聚集在床前,父亲哆嗦着手只唤三弟一个人上前。三弟跪在床前,父亲只说了一句话:“老三啊,你是个好儿子,爸只有四间平房就留给你了。”我们姐妹仿佛当头一棒,那么多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三弟独占了我们的家!
一直到父亲的丧事结束,我们都没怎么过问,散了就各自回家了。后来母亲来我家探望外孙,让我们姐妹仨有空回去住几天。她说:“老三没有动你们的房间,常常打扫好就等你们过年过节回去住哩。”母亲唠唠叨叨的,没注意到我因震惊而不自然的表情。原来,我们都误解三弟了,他接受父亲的遗赠,为的是更方便我们回娘家!他虽然砸了储蓄罐,可是有个砸不坏的储蓄罐已经永远放在了三弟的心里,那就是他对我们、对这个家倾注的一世的爱啊!
三弟用稚嫩的真诚换来了我们对他的改观,我和大姐商量过,决定暂时放他一马。而对三弟真正意义上的接受,是在一个暴雨的天气之后。
山谷里,野百合没有春天
◆文/佚名
百合,我的姐姐。一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农村妇女。
奶奶说,当初,在农村算个文化人的爷爷给姐姐取这个名,是因为姐姐在我这一辈中是老大,女孩子取个平常的名字好记,人也好养活,会一生平安的。可姐姐到上初中的时候就嫌自己的名字不好了。什么呀,百合?我们这里漫山遍野都是啊,太没有诗意了。于是,她自作主张,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薇薇”。可是,还没有叫开,姐姐就辍学了。因此,直到今天,在人们的记忆里,姐姐还是被唤做“百合”。
姐姐的辍学,主要是因为家境。那年,我的父亲因病过早地离开了我们。失去了顶梁柱的家庭该是怎样的难啊!从小就懂事的姐姐,作为老大的姐姐,作为母亲心头肉的姐姐,作为爷爷奶奶最疼爱的姐姐,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我在姐弟四人中排行老小,我不知道姐姐为了我们这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姐啊!我只知道:
春天的姐姐啊,拉着平板车,往田地里送准备春耕的牛粪,绳子深深勒进你稚嫩的肩膀。
夏天的姐姐啊,顶着烈日收割麦子,汗水浸红了你瘦削的小脸。
秋天的姐姐啊,一手收上来,一手种下去,收上来的是喜悦,种下去的是希望。喜悦里,你看到了弟妹的学费、爷爷奶奶御寒的棉衣;希望里,你看到了家人幸福的笑脸。
冬天的姐姐啊,手上忙碌一年的老茧还没有褪去,你又拿起针线,给老人和弟妹们缝衣、做鞋。至今,你的弟妹们仍然记得,姐姐,你做的鞋是多么漂亮、多么暖和,穿上了它,我们是多么的骄傲和幸福。
姐啊!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在无尽的忙碌里,在无怨无悔的付出里,你由一个还想改名的怀春少女长大成人了。
姐啊!我只知道:
为了我们,你苦熬了31个春秋。在农村,你已经算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直到你最小的弟弟大学毕业了,你才肯离开你的家,嫁给了一个种田人。虽然他比你还大5岁,但你说:“我图他老实本分,可以照顾我家。”姐姐啊,直到那时,你想的还是“我家”!还是我们!姐啊!我只知道:
为了我们,你爱上了“捡破烂”。只要有空,只要是农闲,你就拉上你的老牛车,四乡八村没有不认识你的,乡亲们知道你,同情你啊……我们口里吃的,身上穿的,有多少来自你的老牛车呢?我不知道。
姐啊!我只知道:
为了我们,你直到31岁出嫁时,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新衣。20多岁的你,正是花季的你,却和妈妈穿一样的衣服。还记得,我的二姐,曾把一件她老公给她买的、她穿着不合适的、据说是过时的上衣送给你,你却感动得哭了,怎么也舍不得穿啊,我的姐啊!
姐啊,我聪明灵巧的姐啊!你的女红没有人不夸的。如果,你像我们,谁能保证你不会进入名牌大学呢?
姐啊,我温柔善良的姐啊!你的接人待物没有人不赞的。直到今天,你留给大家的记忆,是没听过你大声说笑,也没听到你骂过人。
姐啊,我端庄漂亮的姐啊!爷爷奶奶曾为他们端庄的孙女骄傲过,妈妈曾为她漂亮的女儿自豪过。你天生就是美人坯子啊,你的身材,你的笑脸,曾经让多少好小伙痴迷啊!
但是,姐啊,我苦命的姐……辛苦劳碌了49年,你的“薇薇”17岁了,正是你当年要改名字的年龄,你怎么就舍得离去了呢?也许,是你瘦削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也许,是你已经不再担心你的亲人了?也许,你相信今天的“薇薇”已不再是昨天的“百合”了……百合,我的姐啊!你生命中的春天就要来到了啊,你却没有等到。
仿佛一场梦,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你像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过我心中,而今何处是你往日的笑容,记忆中那样熟悉的笑容。
山谷里,野百合没有春天。
娟……
姐啊!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在无尽的忙碌里,在无怨无悔的付出里,你由一个还想改名的怀春少女长大成人了。
阳光灿烂的新房
◆文/佚名
3年前,我和母亲私下约定,由我出资给小弟买套房子。
那时候,我大学毕业刚刚工作一年,工资也不高,我做出这个决定,不是没有压力,但是看到母亲谦卑而企盼的目光,我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母亲浑浊的眼睛里涌满了泪水,她揽住我的肩头,声音呜咽着说:“好孩子,你这都是代妈受的苦啊!”
要给小弟买房子,不仅是因为母亲的要求,还因为小弟。小弟不是个健康的人。
小弟小我两岁,母亲说他出生时其实是一个漂亮聪明的小男孩儿,眼睛大,皮肤白,比我漂亮。小弟3岁那年,突然发高烧,父亲不在家,母亲心急火燎地去村里的诊所找大夫,结果那个大夫用了过量的抗生素,小弟再也不会说话,听力几乎为零。
到了上学的年龄,学校不肯收小弟,母亲找到校长说尽了好话,校长终于答应在班里给他安排一个位置。小弟的书读得很艰难,老师讲的课他一点都听不到。我主动留了两级,要求和小弟坐在一起。我写字的速度很快,几乎赶上了老师的语速,小弟就靠着我帮他记的笔记,成绩居然一直都不错。
但是在学校里,小弟还是因为有缺陷而成了同学们捉弄的对象。学校附近有一个水塘,里面全是黑乎乎的污水,小弟不止一次地被人推进水塘里,弄得一身湿淋淋地回家。那一次,几个同学把他挤到一个墙角,非要扒小弟的裤子。我冲上去,捡起一个酒瓶,照着闹得最凶的那个人头上就砸了过去。
我打的那个人是村长的侄子,这件事不但让父亲赔偿了一大笔医疗费,而且小弟和我都被学校开除了。
那天父亲回来后,二话不说抄了一根铁棍对着我劈头盖脸就打了下来:“还敢出去给我惹事?我今天非打断你的腿不可!”母亲吓呆了,小弟却冲过来,一把抱住父亲的腿,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夺过父亲手里的铁棍,朝自己的身上猛抽起来。母亲扑过去,抱着小弟,全家人哭成了一团。那天晚上,我摸着小弟身上红肿的伤痕,有尖锐的疼痛朝我袭来。小弟帮我擦去眼泪,拍拍胸脯,意思是他是男子汉,这点痛不算什么。
后来父亲费尽周折,找了镇上一位亲戚说情,总算又让我回到了学校。但小弟从那以后就再没踏入学校半步,小小年纪便开始跟着父亲下地干活,割草放羊。
我考上了重点大学,在村子里轰动一时,这让多年来始终抬不起头的父母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为了我高昂的学费,父亲和母亲包了村里30亩地,还养了几百只鸡,起早贪黑地拼命。16岁的小弟在村里人的介绍下,进了一家医院的传染科扫厕所。这份又脏又累没有人愿意干的工作,小弟却做得很开心。
小弟第一个月领了130块钱的工资,他给我寄了50块,交给母亲50块,自己只剩下30块钱做生活费。小弟在汇款单上写着:“春天了,给自己买件衣服吧!”看到那几个字,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涌了出来。我捧着那50块钱从邮局回来,如同捧着一块稀世珍宝,心里颤颤的。走在城市繁华热闹的街道上,我的目光一次次地停留在那些衣襟破旧面容憔悴的民工身上,每一张沧桑的面孔都会让我落泪,让我想起在故乡小城的那家医院的厕所里,正使劲地刷马桶的亲爱的小弟。
大学4年,小弟每个月50块钱,整整给我寄了4年。那些钱,我一分都没动,我不知道该怎样把那些钱花出去——那每一分钱里,都含着小弟的血和汗啊!
大学毕业那年,我春节回家,到小城下车后顺道去医院看小弟。医院传染科是禁地。一般人不让进。说了许多好话,值班的护士才肯帮忙去叫。过了好久,才看见小弟匆匆跑了出来,单薄瘦小的身材,身上的白大褂已经变成了灰色,头发乱蓬蓬地纠结成一团。看到我,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迷茫,然后就变成了满脸的惊喜。
我心里一酸,走过去,想拥抱他一下,他却慌忙闪开了,紧张地指着门上的牌子给我看。那上面写的是“传染科”。我心里一酸,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年春节是全家过得最舒畅的一个春节,我大学毕业了,父母终于可以喘一口气轻松一下。但是母亲又操心起小弟的婚事了。后来,终于有人为小弟介绍了一个女孩儿,也是个哑巴,母亲和小弟都很中意。但是女孩儿的父母提了一个很苛刻的条件:必须得给他们在县城买一套房子才肯把女儿嫁过来。父母急得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他们供我读大学已经耗尽了心力,家里还欠着不少的外债。在县城买套房子要七八万,他们上哪儿去弄钱买房子啊?父亲一急就病倒了,母亲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让我回去一起想办法。
接到母亲的电话后,我心里很疼,我拿出读大学时小弟寄给我的钱,泪就流了出来。小弟从小就活得卑微而屈辱,这回说什么我也要帮他把房子买了。
我把要给小弟买房的决定告诉母亲,母亲笑了,但是笑着笑着泪水就流了一脸,她叹息着说:“还是要连累你……”
母亲又找了媒人,费尽了口舌,总算说通了可以先办了婚事,两年后保证把新房钥匙交给他们。女方勉强同意,但是一定要我立个字据,以免我将来不认账。我握着笔,写下自己的名字。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到了什么是责任。
小弟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他乐呵呵地忙着准备自己的婚事,快乐溢于言表。结婚的前一夜,小弟陪着我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了很久,他用手语跟我说:“姐,你该给我找个姐夫了。你老是一个人在外面,我们都为你担心呢。”
那时候我在一家都市报社做编辑,每个月1500块工资,工作很清闲。我去找了领导讲明情况,表示想调到广告部工作,因为广告部的收入是按提成分的,只要能拉来广告,收入非常可观。后来得到了老总认可。
我白天去跑广告拉客户,晚上写稿子,通常一天只有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都觉得自己仿佛虚脱了一般。但是第二天早上8点,我又神采奕奕地去接待客户了。一年之后,我的广告业务提成有了大幅度的进展,同时我的稿子也开始在全国各地的报刊上刊登。当我将自己的一部书稿连同署名权一起卖给了一位书商,并拿到一笔不菲的稿费后,买房的钱已经攒得差不多了。我长出了一口气,心上的重负一下子轻了很多。
我回家,找了家住在县城的老同学帮我选房子。最后选中了一套80平方米的房子,有向阳的阳台,环境也很安静。交了钱,拿回钥匙后,我兴奋地从这个房间跑到那个房间,想着小弟以后的幸福生活,我的心都要醉了。
我激动地回家,拉着小弟上县城看房子。小弟起初不明白我要带他去哪里,等我打开新房子的门,并把钥匙交到小弟手里时,他一下子惊呆了。他不相信地看着我,我冲他使劲点点头,告诉他,以后这就是他的新家了。小弟嘴里“啊啊”地叫着,拉着我的手,看看这儿,瞅瞅那儿,双臂舞动着,不知道该怎样高兴才好。
但是很快他便静了下来,他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我,脸憋得通红。我沉浸在幸福的构想中,不曾注意到小弟的表情。他突然把钥匙重重地往我手里一扔,便跑了出去。我还以为他忘了拿什么东西,一直到晚上回家,一进门小弟就黑着脸把一张纸条递了过来:“姐,你为什么要给我买房子呢?我知道你疼我爱我,可是你不能去挣不干净的钱哪!爹妈供你读大学不容易,你怎能这样作践自己呢?你把房子退了吧,这样的房子打死我也不会去住的。”
看完纸条,我又好气又好笑,原来小弟怀疑我的钱来路不正啊。我拿起笔,在纸上接着写道:“小弟,钱是姐靠写字和拉广告赚来的,这个你不用怀疑。给你买所房子,一直是姐的心愿。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做游戏,你垒了一所泥房子,你说那房子是你用心做顶,以爱做墙,我们一家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一定会一生幸福!这句话曾经是我攒钱买房的最人动力,我要让你幸福!”
小弟看着我,眼泪,从他的眼角溢了出来。
搬进新房那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在那个最幸福的时刻,我却泪流满面。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做游戏,你垒了一所泥房子,你说那房子是你用心做顶,以爱做墙,我们一家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一定会一生幸福!
勇气
◆文/佚名
听说英国皇家学院公开张榜为大名鼎鼎的教授戴维选拔科研助手,年轻的装订工人法拉第激动不已,赶忙到选拔委员会报了名。但临近选拔考试的前一天,法拉第被意外通知,取消他的考试资格,因为他是一个普通工人。
法拉第愣了,他气愤地赶到选拔委员会。但委员们傲慢地嘲笑说:“没有办法,一个普通的装订工人想到皇家学院来,除非你能得到戴维教授的同意!”
法拉第犹豫了。他顾虑重重地来到了戴维教授的大门口。他在教授家门前徘徊了很久,终于敲开了门。一位老者正注视着法拉第,“门又没有锁,请你进来。”老者微笑着对法拉第说。“教授家的大门整天都不锁吗?”法拉第疑惑地问。
“干吗要锁上呢?”老者笑着说,“当你把别人关在门外的时候,也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这位老者就是戴维教授。他听了这个年轻人的叙说和要求后,写了一张纸条递给法拉第:“年轻人,你带着这张纸条去,告诉委员会的那帮人说戴维老头儿同意了。”
经过严格的、激烈的选拔考试,书籍装订工法拉第出人意料地成了戴维教授的科研助手,走进了英国皇家学院那高大而华美的大门。
有志者永远不会因为前面的阻碍而气馁。因为,他具备了敢于破俗的勇气和勇往直前的精神。
一把斧头
◆文/佚名
一个工人在河边砍柴,不小心斧头掉进了河里,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工具。他坐在河边伤心地哭起来。这时,一个财神出现了,工人向他诉说了自己的不幸,财神非常同情他,便跳进水中帮他打捞。很快拿出了一把金斧头来问工人,工人却摇头说:“这不是我的那一把。”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拿出一把银斧头,工人还是摇头。最后,他拿出了一把铁斧头,工人看见了高兴地说:“谢谢你,这才是我失去的斧头。”财神很喜欢他的诚实,于是把金斧头、银斧头也一起送给了他。
工人回家后,向他的同伴们讲了自己的遭遇。其中一个贪心的家伙也决定试一试。他跪在河边,故意把斧头扔进河里,然后也假装痛哭,这时财神又出现了。很快,财神拿出一把金斧头来,没等财神问他,他马上说:“还给我,这恰好是我丢失的那一把。”财神恨他不诚实,就和金斧头一起消失了。当然,这个工人最终连自己的斧头也找不到了。
诚实是人生的一种美德,尽管诚实的人有时会被人嘲笑,但最终会得到人生的奖赏,这种奖赏是无尽的,也是无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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