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章

    那时，我们这地方还未禁猎。一次，首长回省城的前一天，小李和乡党委书记老周陪首长驱车去离县城十多里远的乡下打猎。

    首长军人出身，参加过解放战争，枪法神准，枪响鸟落，无一闪失。小李一手提着饮料，一手提着首长引以为豪的猎物，和老周书记一起跟着首长爬山穿林。午时，三人来到一棵高耸入云的古榕树下，一只画眉在茂密的枝梢上来回跳着，它不知危险已逼近，依然啁啾着动听的歌曲。

    首长第三次举起枪，终于扣了扳机。击中的画眉扑打了几下翅膀，便栽落在不远的田埂上。小李和老周书记一齐冲过去，不想受伤的画眉却惊飞起来，又坠落在对面的一块甘蔗地里。

    小李，要以高度的革命责任感去追这只鸟，绝对保证不让首长的猎物逃掉！老周书记伸手接过小李手中的饮料和猎物时，以严肃的口吻命令道。

    小李拼命去追赶那只画眉，无奈那画眉受伤不重，飞飞停停，像和小李玩着游戏一样。追了三四里后，画眉终于消失在靠近村庄的竹林里。

    小李累得喘不过气来，边往回走边为自己追不着那画眉而十分懊恼，担心没有完成书记交给的任务而受批评。忽然，小李折回村庄，叫了一部摩托车载着他飞快地向县城的鸟市奔去。

    两个小时后，小李找到在那棵覆盖半亩地的巨伞般的古榕树下边休息边等他的首长和书记，把一只被枪打伤了左脚的画眉交给他们。首长十分高兴自己百发百中的成绩，并不住地拍着小李的肩膀向老周夸赞道：“这年轻人，有知识，又有拼劲。有前途，有前途！”小李的脸像火烧着一样，热辣辣的。

    首长回省城后，还不时打来电话向老周询问小李的进步情况。一年后，小李被提为副书记。老周书记退休后，小李坐上了书记的宝座。五年后，由于小李所在的乡各方面的政绩都突出，在县领导班子换届时，小李书记当选为副县长。

    走马上任副县长的前夕，一天，小李书记带副书记去当年他和老周书记陪首长打猎的地方打猎。枪响，一只鸟惊飞起来，落入另一片丛林中，小李书记像老周书记当年命令他一样命令副书记，无论如何都要逮着这只被他击伤了的小鸟。

    两小时过后，副书记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像当年一样，副书记逮回了一只被枪击中了左脚的小鸟。小李书记十分高兴。

    第二天，小李书记又去老地方打猎。这次，他只带了办公室主任去。小李书记很快又瞄准了一只小鸟，枪响，小鸟拍打着翅膀飞落在不远的丛林中。小李书记又像当年老周书记命令他一样命令办公室主任，说无论如何都要逮着这只被他打伤了的小鸟。

    半小时后，办公室主任两手空空地返回，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可能那小鸟只伤点表皮，实在追赶不上。小李书记哈哈大笑，把一瓶矿泉水递给满头大汗的办公室主任。

    小李书记调任副县长后，向有关人事部门力荐了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当上了乡代理书记；一年后，经过人事部门的考核和民主投票，当上了书记。

    小李副县长一直没有把那两次打猎时放了两次空枪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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