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耀先

    当刘医生面对这一男一女两个血人时，心里明显颤了几颤。尽管他做外科医生很多年了，但像这样的伤情，他还是很少见过。只见他们脸上血肉模糊，满身是血，疲惫不堪，似乎刚和坏人进行了一场殊死的搏斗。他赶紧招呼他们在椅子上坐下来，喊助手赶快做治疗准备。

    女人垂着头，有气无力地说，先给他包扎吧！刘医生说，你年龄大，伤势也比他重，还是先给你包扎吧。女人抬起头，坚决地说，不，医生，他是我儿子，先给他包扎。刘医生犹豫了一下，准备给儿子检查。儿子拒绝，流着泪说，不，我妈年龄大了，还是先给她治伤吧！刘医生深为他们母子情深所感动。女人看他还在犹豫，又一次抬起低垂的头说，求求您了，他还年轻，人生的路很长，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刘医生和女人的年龄相仿，也有这样大一个儿子，作为一个父亲，他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他迅速作出决定，请求科室领导派医生过来，给这位母亲疗伤。

    他给儿子做了检查，儿子的脸上有几处划伤，腹部也挨了一刀，所幸刀口不深，他没有危险。刘医生给他打了麻药，准备缝针。这时候，另外一位外科医生和他助手也来了，在另外一张病床上给母亲检查。刘医生一边工作一边问儿子，你们这是怎么了，遇到劫匪了吗？儿子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恐惧，往病床里面缩了缩身体，没有吱声。刘医生想，儿子怎么会吓成这样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刘医生给儿子处理完伤口，看挂上了液体，才走到女人的病床前，准备帮点忙。女人的脸色很苍白，明显失血过多。她的脸上被凶手划了两刀，肉往两边翻着，非常恐怖；她的胸部还挨了一刀，刀口差点儿伤及心脏。对一个年过五旬的妇女能下如此狠手，可见凶手一定是穷凶极恶之徒了。

    止血、清洗、麻醉、缝合、包扎，女人的伤口终于处理完了，也挂上液体，刘医生禁不住又问，你们怎么会伤成这样？到底遇到什么样的坏人了？

    女人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向儿子努努嘴，说他没事吧？刘医生说，他没事，输完液体就可以回家了。你伤得不轻呀，得住院治疗，赶快通知你们家人来办住院手续吧。

    儿子面对墙躺着，突然抽泣起来，身体一动一动的。刘医生走过去问，你哪儿不舒服？他半天不答话。刘医生有点生气，心想，世上哪有这样的儿子，你妈都伤成那样了，还担心着你，你倒好，受了一点伤就痛苦成这样，一点儿也不像男子汉！

    刘医生又回到女人身边，女人说，别管他，他是在后悔。我一会儿就打电话，让家人来办住院手续。刘医生说你还是别乱动了，我把手机给你儿子，让他打吧。女人说，别别别，我来打，他不知道我家的电话号码。刘医生吃惊地说，他不是你儿子？女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刘医生闹不懂了，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这时，几个警察冲了进来，刘医生阻挡不及，一只手铐已铐在儿子的手上。女人急了，一边起身一边大声说，给他点机会吧，他还是个孩子。刘医生瞥了女人一眼，想不到这个慈眉善目的妇人，竟和儿子一样是坏人。警察对女人说，你不要同情一个罪犯了，你别忘了，他刚才还用刀子对着你呢！

    刘医生彻底蒙了，弄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警察告诉他说，我们刚接到报警，说一个人人室抢劫，结果两个人都伤了，被抢的人和抢劫的人竟相互搀扶着去了医院。警察指了指儿子，说他就是入室抢劫的人。刘医生明白了，女人就是那个被抢的人。他对女人说，原来他不是你儿子呀？女人说，是，但他还是个孩子，你们就放他一马吧。这时，儿子哭得更厉害了。

    女人是个退休工人，早上在公园练完太极拳，买菜回来时，在楼梯口碰到一个男孩儿，和她在外面上学的儿子年龄相仿，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开了房门，刚放下菜篮子，突然被推倒在地，扭头一看，一个人拿刀对着她，正是刚才在楼梯口碰到的那个孩子，要她赶快拿钱来。她没有办法，拿出家里仅有的二百多块钱，可那人嫌少，怒了，对她动开了刀子，在扭打的过程中，他们都受伤了。

    刘医生听完了，说，那刚才你为什么要说他是你儿子呢？你说一声我们会替你抓住他的。女人说，我不知道他的伤有多重，我如果不说他是我儿子，说他是歹徒，你们会为他治伤吗？

    警察说，他是罪犯呀，刚才差点杀死了你，你为什么还要救他？女人眼里含着泪说，当我给他讲了许多道理后，他跪在地上叫了我一声妈，世上哪有母亲不先救儿子的。

    警察听完不说话了，刘医生也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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