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国民党中央军进入四川,刘湘、刘文辉(二刘)争霸战争结束以后,川军二十军冲破了军阀封建割据的防区,全军奉调贵阳受训。不久七七事变爆发。中国共产党向全国发表了号召抗日战争的宣言,提出民族统一战线、国共两党合作抵抗日寇侵略、驱逐日本帝国侵略者出中国的伟大主张,得到全国各阶层和各族人民的热烈拥护,抗日救亡运动广泛地开展起来。二十军绝大多数官兵,基于爱国热忱,痛感民族危亡紧迫,纷纷请缨上前线参加神圣的抗战。1937年8月13日,日寇又悍然进犯上海,狂妄叫嚣要“三天占领上海,一星期攻占南京,三个月并吞中国”。蒋介石的南京国民党政府在中国共产党和全国各民族人民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放弃不抵抗的政策。
1937年9月,二十军作为川军第一支参加抗日部队,在军长杨森的率领下,开赴抗日前线。
由于当时黔省交通阻塞,部队由贵阳出发后,经14天急行军才到达了湖南长沙,然后乘火车于10月14日抵达上海。
二十军一到上海,杨森被委为中路军二十一集团军第六兵团长,并奉中路军司令顾祝同之命,立即将部队开赴南翔、陈家巷、顿悟寺一带阵地,投入了全线反攻。
当时,二十军装备窳劣,武器多为川造,仅少数汉阳步枪,每一个连配有轻机关枪一挺。但是,由于部队平时注重体育国术训练,有较好素质,加之郭沫若为首的战地工作团与兵团部同驻一起,郭沫若、范长江、高原理、刘枫等工作团员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到阵地上做宣传鼓动工作,官兵们士气旺盛,抱定了为国家民族利益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川军与日军进行顽强的战斗,打退日军一次又一次的疯狂反扑,同时还在晚间主动出击,到日军阵地上摸“夜螺蛳”。川军善用马刀的本领得到充分的发挥,狠狠地打击了日军。五个昼夜以后,部队由反攻转为防守。日军利用飞机、军舰的优势,多次对我阵地狂轰滥炸,最后还使用催泪弹,给我方造成了重大伤亡。仅以一师(一三五师)为例。我任一团二营四连连长。师长杨汉中、参谋长郭大树均负重伤,一团团长林相异阵亡,该团三个营,除三营营长罗星福负伤外,一、二营营长先后阵亡,各级官兵的伤亡就不言而喻了。
为了守住阵地,川军在阵地进行了整编,原有的师编为团,团编为营,营编为连,连编为排,排编为班。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还用了阵亡官兵的尸体堆起来做工事,与敌人激战。
26日,南翔、陈家巷等阵地先后失守,淞沪战场国民党军全部退出第二道防线。二十军在阵地上共坚守了八个昼夜,打退了敌人15次进攻。陆海空配合进攻,俘虏了敌人12名,缴获机枪15挺及其他战利品(如地图等)。
二十军经淞沪战役后,调安庆整训,所剩官兵,仅够编为一个团了。
我后任营长、团长,又参加了一二三四次湘北会战、长衡桂柳反攻胜利战役、第二次长沙会战,在第二次长沙会战中负伤。
余蜀良:皖南青(阳)贵(池)战役记略
1937年7月7日,日本军国主义悍然发动卢沟桥事变,妄图亡我中华,实现独霸东亚的美梦。在这民族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中国共产党高瞻远瞩,力促国共两党合作,共御外侮。我们驻川蜀的国民党官兵,在共产党抗日救亡主张的感召下,高举民族统一战线的旗帜,满怀仇恨的怒火,整装东下,投入了激烈的抗日战争行列。
当时,我在原国民党二十三集团军总司令部参谋处任少校参谋,对部队抗战的一些重要战役有所了解。曾记得,我们部队出川后,先在河南汤阴、新乡一带阻击日军,后又南下增援苏浙地区,转战江苏宜兴、太湖、安徽广德、浙江嘉兴等地。在战斗中,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反复拉锯,战事激烈,我军一四五师师长饶国华英勇殉国。为此,我们军在安徽宣城召开了隆重的追悼会。
1938年,日军向长江上游猖狂进攻,我军五十军、二十三军和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在安徽的南陵县联合召开了军事会议,当时新四军派叶剑英参加了会议。会议研究了作战方案,针对日军三路进犯的态势,确定了分头阻击的作战方针,妥善布置了兵力。
在这次战役中,中路,日军由贵池经五溪桥、庙前方向,向我推进,我军即利用九华山有利地形,进行伏击。经三昼夜激战,我军歼灭日军一个支队,缴获大批武器弹药和弹药车40多辆,俘虏日军少佐军官一名、士兵119人,战果辉煌。
左线,日军由长江殷家汇、获港、鲁港登陆,直插石埭县,其先头骑兵到达陵阳镇一带侦察搜索。我军主力则在南源湾山区围歼来敌,在新四军的配合下,杀得日军尸横遍野,我军缴获战马50多匹和大批战利品。左线告捷,在陵阳镇召开了军民庆功会,庆祝胜利,激励士气。
右路,我军乘中、左两路击溃日军的有利形势,随向南陵、旌德、泾县一带挺进,与日军展开激战,我军兵力有六十二师、一四四师和新四军一个支队。我由总司令部派往一四四师任联络参谋,随军作战。我军主力在长林村、查村一带山林地区战斗,歼灭日军大部,缴获重炮四门、山炮两门和一些战利品,敌军仓促撤退。我军有力地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
抗战史上,有名的皖南青(阳)贵(池)战役的胜利,是国共两党团结御敌的胜利!
谢世友:潜山战役
1938年我在国民党第二十军一三四师四〇〇旅司令部做上尉参谋。大约是5月的一天中午,我旅奉命在潜山(安徽)以西占领阵地,阻击由安庆方向来犯的日军。刚到指定地区附近驻下,旅长命我马上去“预定占领之线,做阵地侦察并绘要图”!我立即携着工具,随带传达兵一名,在隆隆的炮声中出发。到战场一带高地,向前后左右扫视观察后,我将必要的地形地物描上图纸,费时不多。可是什么地名、家屋的注记就太费劲了,非问当地居民不行。往周围一看,除我和传达兵外什么人影都不见。同时,“嗒嗒”的机枪声已响在耳中,但我毫不介意,到近处家屋去找人问问。恰好碰着一个50多岁的老头出来,我正高兴地想开口问,殊不知他一看见我们,有些畏缩,想回避,转向就走。可枪声更近,虽急于任务未完,但我们仍不便向他赶去,怕他更加惊恐而溜去。我只好停住自己的脚步,用和蔼的态度和语言向他喊话:“老乡!不要怕!我们都是自己人,到这里来打日本鬼子的,我想问下那个(用手指着)叫什么山?那屋子叫什么地名?那个……”唉!真恼火——他只呆呆地看着我们一声不吭。不过看样子,他虽然还没懂得我说些什么,但他起码是理会到我们不会加害于他。于是,我们慢慢地向他接近,并解说。那老者便喜形于色,用很抱歉的样子讲:“啊!原来是这样,因话音不大懂,这才明白……”同时很热情地表示支持。好不容易弄清地名,完成了一张阵地要图,立返驻地。
“哎呀!谢参谋!我等你好久了!旅部已转移,参谋主任叫我等你回来马上赶去!”这是旅部另一个传达兵,他既紧张又高兴,一见到我就大声地向我这样讲。我点点头:“好。”一面答应,一面背起自己的背包就跑。感觉背包真是个大包袱,刚跑几步索性地把它扔掉。一会儿赶上了旅部。
我将侦察阵地情况向旅长和参谋主任做了报告。旅长说:“我旅任务,立即转移到七里埂占领阵地,向东构筑防御工事,阻击日寇西犯。”
七里埂位于潜山县城以西七八华里的一条小河的右岸,是顺着河岸的泥土筑的三道堤埂。大概是防洪泛滥,以保农作物用的。河幅五十多米宽,虽有流水,但可徒涉。一条公路,自潜山向西延伸,由一座石桥跨过这条小河,经三道堤埂,坡度逐渐增大,通过望虎墩,继向西而去。
我旅将三道堤埂作为抗日阵地,以第一道堤埂做前沿阵地。除将石桥破坏外,稍事构筑,便是较为完整的工事。
旅以七九九团为第一线,向第一、二道堤埂占领阵地;八〇〇团为预备队,位于望虎墩以东附近待命。旅指挥所设在第三道堤埂。各团通信连立向旅指挥所架线,保证团、旅随时通话。
我方炮兵在望虎墩高地占领阵地,配合步兵作战。
各部官兵都兢兢业业而迅速地完成了工事构筑,严阵以待。
大约是当天下5时多,敌我开始接触,发生枪战。只听得敌我炮弹像一群群的飞鸟,呼呼地在我们阵地上空频繁而紧促地来去。
日军大炮渐渐缩短射程,轰轰地着落在我步兵阵地附近;我方炮兵向日军进行阻止射击。接着我前线部队开始向日寇射击。时已红日西沉。我步机枪声,初虽紧密,还可辨别;后则一浪高一浪似的哗哗哗哗的响声融在一起,简直辨不清是什么枪声了。
这样持续约三个钟头,枪声转稀,突闻旅长在掩蔽部外向我们发出厉声的口令:“把电话撤了!”我们立即行动。嗣枪声紧密如故,电话机由我们自觉恢复原状,继续作战。
原来前线部分阵地曾一度失守,旅长一面在做阵地转移的准备,一面仍坚定督战;前线官兵抱着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而奋战,又将阵地夺回固守。
如此浴血奋战彻夜,伤亡惨重,预备队已全部增援。所有阵地,虽固若汤池,可是我旅由于白昼疲劳奔走,又夜战通宵,实有休息整顿的必要。
次日凌晨,我旅奉命把防御任务全部交梁泽民旅(川军)接收后,向望虎墩集结待命!
我旅刚离阵地,正待集结的同时,望虎墩左翼高地日寇袭来,势必形成包抄。
值此之际,一位不能走的伤员在公路一旁,以无限希望的眼神向我们一再要求说:“快!给我一弹!我不愿也不可能活下去了!”我也无能为力,只好忍着悲痛的心情而去。可是我总不放心,担忧他在狼心狗肺的日寇铁蹄之下,能活下去吗?不会,不会,绝不会。到时,那他该怎么办呢?唉!我实在不忍再想下去了!
后来我旅奉命向太湖转移。这位伤员结果如何,不得而知。
这战役情景,犹历历在目。
李克猷:安徽无为运漕河战役
1938年4月下旬,第二十三集团军总部,接奉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部电令,指调一四五师四三三旅,旅长代传新和一四六师四三八旅旅长梁泽民立即出发,自取捷径,兼程赶往安庆附近,受二十七集团军总司令杨森指挥。代、梁两旅于5月上旬到达,即接奉第二十七集团军副总司令夏炯指示:日寇步骑兵3000余,由和县正向含山、无为、运漕河之线急进,运漕河只有一个地方自卫队驻守,情况危急,希望两旅星夜驰往阻击敌人;并谓:巢县、含山、桥头集、三合镇、金牛、盛家桥以及肥东、肥西一带地区,均有新四军一、四两支队活动,希与联系,然后共同对敌。
当四三八旅八七六团先头部队郭维藩营赶至运漕河附近时,敌人已先一小时到达,并正在加紧架设浮桥,以便大部通过。八七六团全部到达即向敌猛攻,日军猝不及防,阵势大乱,纷纷跳河溃逃。翌日清晨,敌机20余架,大炮数十门,先向无为及运漕河之线狂轰滥炸后,随即掩护步骑兵2000余向我反扑。两旅官兵沉着应战,坚决予进犯之敌以重重打击。同时巢县以南含山附近的新四军部队乘势向敌夹击,日军腹背挨打,顾虑重重,虽然勉力发起三次冲锋,均被我强力打退。相持至晚7时左右,敌机无法活动,全线才沉静下来,炮声逐渐减少,只是探照灯不断照射,充分说明敌人的虚弱。入夜后,各团均组织敢死队三至五个,和新四军一、四支队取得联系后,以摸“夜螺蛳”的方式,四处打击敌人,日军受创甚重,因我各团都是轻装出发,弹药大部消耗过半,得到新四军一支队高敬亭联络员的热情帮助,代各团领到步弹共400箱,对士气的鼓舞很大。各团衷心发出感激之情,都说:幸亏新四军指战员对我们的密切配合,热情支援,我们才能打退敌人。
相持一周到6月中旬,日寇由合肥向舒城进犯,代、梁两旅奉命经庐江、桐城开赴潜江与敌交战,是后日寇伤亡千名以上,我阵亡官兵250余名,负伤营长郭维藩以下官兵320余名。代、梁两旅归还建制后,在青阳二十三集团军总部汇报作战经过时,我参与会议并做记录,特回忆以上情况。
陆明山:保卫长沙胜利的追击战
1939年9月,中国陆军五十九师三五四团在参加保卫南昌战役告一段落后,奉命开赴广东韶关,增援翁源战役,当时我任该团政训处主任。行军中一路丛林高山,羊肠小道,稍一不慎,便会跌入千丈沟壑。千里行军,还没喘口气,又奉命回军长沙。
这时,日军十一军约10万之众,企图经湘北、赣北、鄂南钳形进犯长沙。敌人利用优势炮火、机械化兵力、狂轰滥炸的空军,疯狂进攻。所到之处,一片瓦砾,焦土墙壁,满目疮痍,十室九空,惨不忍睹。
我九战区当时兵力约有10万,利用新墙河、汨罗江、浏阳河、捞刀河一线设防抵抗,英勇顽强,敌人伤亡惨重。至29日,敌不支溃逃。我五十九师三五四团以营为单位,全力进行追击,俘虏许多日军,缴获大批武器、弹药,粉碎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取得长沙会战以来第一次大胜利。
周支藩:我所经历的武宁之役
1939年3月,第三十集团军整训补充完备,由湖南沅陵县麻溪铺及湖南湘乡后水镇两部奉命开赴赣北修武铜线,派我第八军(军长李玉堂,第三师师长赵锡田及第十五师)对日寇作战,防守武宁县,原三十集团军七十八军(军长夏仲实,新十三师师长刘若弼,新十六师暂二旅旅长吴守权)于1938年秋万家岭战役后调任修江南柘林至盘溪之线防务,暂属罗卓英司令指挥,现时归还建制。于是,以七十二、七十八两军重新布置,七十八军任守原防,七十二军接替第八军防守武宁任务,军部驻七黑山西麓罗瑕(第五师师长腾洪尭私邸)防守部署,以新十四师(师长陈良基)担任火烧白及其以南地区防务,新十五师(师长傅翼)担任火烧白及其以北高地防务,火烧白主阵地瑞武公路线上属新十五师。
1939年4月,日军范田联队所属炮兵(据后来俘获日军文件有“皇军之作战,全赖天佑,潜伏修江两岸之敌,有碍我军南浔线活动,且对我军打通粤汉有侧背威胁,我军有攻占武宁、扫荡修江两岸敌人之任务”等语),由南浔公路箬溪经津口向我火烧白一线阵地发起疯狂进攻。在其猖狂炮兵掩护下,几次向我冲杀,均被我军奋勇击退,阵地前后落炮弹近千枚,而我军阵地仍屹然固守。战斗至10时40分许,津口上空日军升系留气球,实行腾空观测,避免其炮兵盲目射击。由于我军低级军官及士兵不知气球为何物,产生恐惧心理。总司令王陵基闻报,立即命留日士官学校中校参谋陶启文电话告知军师转告前线官兵:此系系留气球,已属落后军备,只能观测,并无杀伤能力,希官兵勿惊,奋勇杀敌。官兵理解后,战斗精神更为振奋。
日军升起气球后,得以观测我军情况,极其疯狂向火烧白炮轰。顿时硝烟弥漫,武宁城东部数处中硫黄弹着火,使得官兵络绎经牛奶窝向茶坪坳运转后方。战斗至傍晚5时40分,火烧白沿线公路被敌突破。敌人向两翼席卷,主力向公路及公路以南我军包围。
日军妄想利用火烧白突破以扩大战果,进占武宁;我军计划消灭进犯之敌,确保武宁。当时我由军部派驻牛奶窝设指挥所(实则通信交换所),携有电话机两部、通信士兵五人、手枪警卫士兵两人,专司军部两个部相互通信。战斗到傍晚7时许,枪炮声密度减低,第八军野战医院医护人员,纷纷经牛奶窝后移,其间无我军受伤官兵。战斗至晚上8时许,军部电令各师:总司令(王陵基)已率补充二团及特务营总部参副人员抵达甫田桥。王总愤怒,坐镇甫田桥,前方伤兵可通过甫田桥,其余任何人不准通过,违者以军法从事。饬我立转各师,瞬拟军部电令:王总令我军两师立即收容火烧白战散官兵,整顿部队向火烧白反夺抢占阵地。此时天降小雨,武宁城东郊突然连续轰起巨响,声震山谷,战场枪炮声突然绝响,两三分钟,枪声一响,浓密枪炮声大作。我于牛奶窝向负伤官员探询前方战况,得知敌已通兵武宁城郊,前方巨响,是敌进犯时被我方甲雷轰炸。我立即电话叫两师,叫不通又叫军部,也叫不通,溃散官兵其间夹有男女老少居民冒雨经过。此时我内心慌乱但强作镇静。通信班长及警卫班长都说:“周参谋!情况不好啦!军师部电话都不通,前方垮下来了!我们回军部去吧!”我说不行,军长没有命令叫我们撤,万一我们一走,军师部电话来了,哪个负责?杀头首先就是杀我!
电话不通,望着路上往后方走的军民稀少了,但并没有断,直等晚上11时30分,大家才吃晚饭。雨下大了,天也冷了,真是又冷又饿又忧心。最后摇过军、师部电话,仍是不通。我命撤下电话机,大家回军部,在天黑暗时,又溜去破坏过后公路,到罗瑕时看到,军部已撤走一空,到茶坪坳,从前线下来官兵居民拥挤不堪。我到肖家祠时已疲惫不堪,有人烧起篝火,烤烤淋湿的衣帽,不觉天发白,于是仍是去找军部。走数里看见通信连架线班在设线,问军部在哪里,回答说,军部、军长、副师长(新十五师长傅翼)都在那里——向公路以北一指,总司令坐镇甫田桥,特务营提起马刀、手枪督战,哪个都不准过去(向后走),过去抓着就枪毙。军长韩全朴都不敢过去,总之命令立即架通茶坪坳电线,架迟了要枪毙人……陈师长(陈良基,新十四师长)、文一心(四十团长)的卫士同特务营人熟,说师长、团长要求见总司令,得以潜过警戒过去了。我们向公路以北去找军部,又听说四十五团团长黄从周(是资深团长,提师长候选者)被扣留,王总说他火烧白作战不力,失守阵地。
找着军部,看见军长、副师长都在一处,沉着脸色,空气非常紧张,我未讲话,认为见了参谋处余仲良主任就算交差。我叫通信、警卫士兵各回防去。不久韩副官(军长侍卫副官韩奎)说:“余主任请你。”我去了,余主任说:“王总坐镇甫田桥,令我军新十四师坚守茶坪坳,新十五师占领蓑衣岭,以肖家祠及其以北高地为第二线,已电话命令两师,但需补发作战命令并向总部呈报作战部署,你立即拟定文稿及绘制要图,抓紧时间。”总之他很生气……作战命令附图呈军长批示后交缮写发布,其作战命令要旨如下:
日军范田联队时强占武宁名城,我军乘其立足未稳,以全力反攻武宁,夺回火烧白一线阵地。
新十四师于茶坪坳及其南北高地占领阵地,为反攻武宁之据点。
新十五师于蓑衣岭亘肖家祠及其以北高地占领阵地,随时准备机动进出,增援反攻武宁。
1939年4月6日凌晨,日军主力经牛奶窝,一部沿修江傍七里山小道向我茶坪坳阵地进攻,多次猛攻,均被我军奋勇击退。战斗至下午5时,日寇增调炮兵及步兵,更为疯狂进犯,我四十二团团长王刚毅重伤,官兵伤亡过半,四十、四十一两团官兵均伤亡三分之一。战斗至晚8时许,茶坪坳阵地被日军攻破,总司令王陵基以官兵伤亡过重,令新十五师既设阵地加固工事,新十四师撤至烟港整顿。于是,日寇占领茶坪坳,与我军蓑衣岭阵地对峙。日军每日向我阵地炮击,落弹百枚以上,武宁战役暂告一段落。三十集团军总部移驻梁口,七十二军驻澧溪,七十八军驻茅坪。
黄孟荣:我忆随枣大会战
随枣大会战是继台儿庄大捷后一个较大的战役。以前我在第五战区二十二集团军一二四师军医处,任一等军医佐担任医疗救护工作。战区长官李宗仁,师长曾甦元,军医处长郭毅叔兼战地医院院长。那时医院驻枣阳与随县之间的万福店后10多华里的天主堂,随县已被日本人占领,命我带一个护士和一个炊事员去万福店前面肖家岗设立医疗站,医治救护伤病员。这里离前线阵地很近,早晚都能听到敌人的隆隆炮声。
会战开始是在1940年的春季。战争的前夕,我去岗上师部的副官处,这里离我医疗点2华里多,时间是在上午9时多。我在回站的中途突然遭到了日本飞机轰炸,小小山冈又无树林隐蔽。飞机已临空低飞轰炸并用机枪扫射,一片炸弹爆炸声。当时路上只有我一个人,进退都不可能,我急速想躲在近旁不大还无树叶的树下,刚站一下觉得很危险,飞机已在头上扫射轰炸。这时我发现前面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新修无人的工事(即战壕),我不顾一切急速跑入战壕倒下,往天上看,飞机飞得很低,机上的太阳标志和人都能看见。我们还没有防空设备,敌人可以随意轰炸、扫射。这时敌人在我的附近投下一颗重磅炸弹,爆炸后的泥土落了我一身,但我并未受伤。敌机随意轰炸扫射后才向随县方向飞去。我出了战壕发现,原想站的树下敌人投下那颗重磅弹炸了直径约3米的大坑,那时如不急速跑入战壕,一定会被炸死。
这次使我难忘和悼念的是与我一起工作的护士和炊事员都被敌人机枪扫射而死。护士是湖北襄阳人,炊事员是江西人,对于他们的死我很悲痛,因护士头部被炸掉,颈部只连一小块肉皮,炊事员被机枪扫射中弹死亡,医疗站三人只有我一人未死。在轰炸中还有万福店和附近的老百姓的房屋大多被炸毁,人畜伤亡不详。
这次日军的疯狂轰炸揭开了随枣大会战的序幕。轰炸后,日军开始进攻医院,我们站奉命后撤。我们是沿豫南桐柏山附近向西撤退,在途中曾多次遭受日军的轰炸和扫射,但都伤亡很少。经过几日的后撤到了襄阳,医院驻在离襄阳30多华里萍水的一个小集镇。这时命我带一个护士和药品去离襄阳8华里的万山脚下设立救护站,收容从前线送来的伤病员初步处理后,再往后方医院送。这时敌我已在襄阳的萍水下脚隔河对峙,为了让伤员们能知道救护站在哪里,我写了标志亲手传贴,以免伤员找不到急于救治的地方。在这里每天都有敌机侦察和轰炸,经过几天我们收集了几十个伤员,收容后初步处理,就立即送往后方医院。那时交通工具仅靠人力抬送,我们只有两个人,最后经过努力,终于在汉水上游找到了老百姓的船只,把收容的伤员送往后方医院。当天夜间医院来人,要我立即动身后撤回医院,好在我已经把伤员安全送到医院,同来人一道在夜间回到医院。
第二天我们就向鄂西山区房县保康方向撤去,途中经过后门,这时日军已攻过汉水、襄阳、宜城,战斗正在激烈地进行,伤员也不断往后方送。在去保康中途住了几天,就奉命停止后撤,全部向南越过大山折回南凉。这次随枣大会战到此结束,敌人被迫撤退,撤退原因是由于诱敌深入后,我们在长江北岸宜昌方向集结兵力,北面豫南桐柏山区的八路军主动出击,形成南北夹攻的钳形攻势,钳形直向敌人后方,日军怕切断他们的归路,才被迫向后撤退。
这次战役粉碎了日军的进攻,阻止了日军的前进,迫使日军后撤,取得消耗敌人、打击敌人的胜利。我们在南津住了一段时间,这时天气很热了,就向宜城方向前进。经过这次战役,宜城已成了一片焦土,所有房屋全被敌人烧光,当夜我们只有露宿街头。第二天东方刚升起红日,我们就出发东渡萍水。经过十多天的奔走已是夏末秋初,随时都有大雷雨挡路,前进是很困难的,最后终于全部到达了原驻地万福店。我被分到万福店的乡下。这时进入冬天,天气很冷,湖北的雪比四川大,在这里我体会到雪月的美景。这年冬天在敌我双方对峙下,基本没有大的战役。
很快就到了1941年的春节,我们过了个平静的春节。在春节后3、4月间,敌人又向宜昌方向进攻,切断我们从四川到前方的水上交通运输线。这次宜昌失陷后,就没有大的战役,可能是敌人在为进军东南亚做准备,无力在中国战场进行大的攻势。在1941年12月7日凌晨,突然爆发了太平洋美国海军重要基地珍珠港事件,日本进军东南亚导致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扩大,中国的抗日战争拖住了日本的后腿,日本陷入中国战场这个大泥淖里欲拔不能,改变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反法西斯战争的局势。在抗日战争中,中国人民做出了重大的牺牲。这次战争实现了第二次国共两党合作,终于在1945年9月2日迫使日本帝国主义无条件投降。中国人民八年的浴血抗战取得了最后胜利。抗日战争对第二次世界大战做的贡献让全世界的炎黄子孙都感到骄傲,中国的抗日战争在世界历史上都有极其重要的一页。
至今难忘的几件事:
1.在会战开始,死去的护士、炊事员年龄都在20岁左右。一些士兵在作战时腹部受伤,肠子脱出,因医疗条件差,在痛苦中死去。
2.医院驻过的地方,不久都是新坟累累,病死的比伤死的多。
3.在敌人进攻中新经过的地方,沿途房屋都成了废墟,特别是宜城,全城基本被烧毁。这就是日本在华侵略战争中施行的烧光、抢光、杀光的政策。
4.在战争中医疗条件差,更谈不上预防疾病。夏天无蚊帐,湖北沼泽地多,蚊蝇容易滋生,传染病较多为疟疾、伤寒、肠炎、痢疾,容易流行。我也曾患疟疾经久未愈。
最后附录相隔几十年音信全无的殷普东同学(四川绵竹县)的一首诗,我们曾在抗日战争中并肩战斗,他远道来访,临别赋诗一首留念。
忆昔少年时,浑水遇故知。
光阴乃逝水,神州互奔驰。
卫国烽火烈,战争各东西。
宇宙鸿雁断,月球更孤寂。
关山蜀道易,欢聚漫吟诗。
再趋长征路,临别两依依。
许德寿:追忆长沙三次会战中汨罗江战斗片段
1941年12月,日军在第九战区发动对长沙的第三次进攻,当时称长沙第三次会战。我是司令长官司令部“精忠勇一队”纠察员,任分队长。“精忠勇一”是对外保密的番号,分驻在湘北前线、南江桥、长寿街、安定桥一线地区,担任战地军风纪纠察,执行司令长官薛岳下达的第九战区军律十条的任务。这十条军律有:第一条临阵退却者枪决;第二条遗弃伤病官兵者枪决;第三条遗弃弹药武器者枪决;第四条奸淫妇女者枪决;第五条擅入民家者枪决;第六条抢劫财产者枪决……
战斗开始,日军恃其机械化之优势装备,步炮空协同作战,其先头步队,击破我二十军一三四师新墙河防线,后续部队沿通城向长沙之线,经平江、南江桥、长寿街、安定桥、永安市、黄花市直挥长沙。我“精忠勇一队”奉命归属二十七集团军总部直属部队,第二十军新编二师、一三三师、一三四师的战斗序列,立即在汨罗江以北,新墙河以南,沿早已彻底破坏的公路、铁路线两侧山区,占领阵地,抢筑工事坚守,对日军后续部队实施堵击、侧击,切断其交通运输补给线,掩护我李玉堂集团军的六十二军、四十六军、第十军等战区主力部队在长沙外围的部署。从1941年12月下旬至1942年2月初,湘北战场普降大雪,南犯长沙之敌,遭到我事先有计划部署在沿公路、铁路线两侧山区部队的阻击、侧击。主力逼近长沙后,正面遭到李玉堂守军第十军顽强抵抗,日寇付出重大的伤亡代价,始终未能攻下长沙。在日军原防地崇阳、通城,通向湘北战场之补给线,被我二十军、一三四师派出一个团袭击,严重打击日军后援部队的运输补给。气候恶劣,风雪交加,飞机无法投补给,粮弹无继。从1942年元旦至3日,日军对长沙守军的强攻受挫,在既不能攻,又不能守的压力下,又一次撤退。在撤退途中,遭到公路、铁路两侧埋伏的我军袭击,以及奉令跟踪追击的二十军、五十八军各部。紧紧纠缠,加之道路泥泞,溃逃之敌大兵团撤退运动困难,沿途丢弃大量武器弹药、马匹,以及其他作战物资。撤至汨罗江后,天气好转,日军出动飞机掩护,搭起浮桥,强渡汨罗江、新墙河、南江桥。长寿街等村落、市街都遭受到猛烈轰炸、扫射,几小时之内,变成一片废墟。我汨罗江守军阵地火力,被日寇炮空协同压制,大部强渡之敌渡河成功。我精忠勇一队坚守在渡江右侧高地掩体,猛烈对渡河日寇射击。日机发现目标,轮番对我阵地行超低空轰炸,反复用机枪扫射。我掩体内五名枪手先后饮弹身亡,有蒋一雄者,身负重伤后,竭尽全力,连续向渡河之敌掷去两颗手榴弹后,壮烈殉国!蒋一雄,四川渠县人,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战干团五期毕业学生,分配到九战区长官部的见习官,家中除老母外,孑然一身,牺牲时22岁。
经过两天一夜的激战,日军虽渡河成功,但丢下大量辎重等作战物资,尸横遍野,逃回崇阳、通城老巢!我精忠勇一队奉杨森总部命令就地组织民工,掩埋尸体。我们在敌尸中发现此次南犯之日军,有三十四师团、六师团等番号。
杨步震:衢州争夺战始末记
1941年冬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军国主义为了打通浙赣线,企图从金华经株洲直下广州,与侵入香港之敌会师,从而妄想征服整个东南亚地区,悍然于1943年夏派出板垣师团疯狂地向我驻守在衢州的国民党第二十一军四四一团的阵地,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我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将军驻节上饶,对日军此次进攻早已与美军军事顾问多次研究:以逸待劳,一举而歼灭之。当战斗开始,四四一团团长刘一,亲冒矢石,督率先头部队一个营与敌开展激战,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战斗,日军始终未攻克我一个据点。最后由于对衢州地形不太熟悉,又处于黄昏时刻,日军被迫后撤,我军旗开得胜,大长了战士的士气。这时重庆最高统帅部又发来嘉奖电令,顿使士气旺盛,斗志昂扬,大有“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之感。翌日凌晨,战斗的号角又吹响了,二十一军军长刘雨卿偕同参谋人员在城西制高点指挥所里,在军用地图上画了不少的红箭头指挥作战,与第一线保持密切联系。直至9时左右,日军开始先以坦克做前导,继以远射大炮掩护步兵突击,其来势之凶猛,仿佛想要一口就把四四一团吞下肚去。但我军将士浴血奋战,前仆后继,视死如归,虽然各种武器不如日军,但全体壮士凭着同仇敌忾的精神,一往直前,攻克据点。在密集炮火的射击下,日军的坦克竟也无法施展其威力,只得抱头鼠窜。至此,敌我双方较量已是第二回合了。
因两次不得手,在第三个回合中,日军倾巢而出直逼东门,又以飞机狂轰滥炸,铁骑到处,整个衢州成了火海。我军寸土必争,顽强坚持,在城里主要通道与日军展开短兵相接的巷战,相互拼搏。阵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者数十次。战斗之剧烈,牺牲之惨重,可谓创纪录矣!由于西线桥梁炸断,又加日军重兵封锁,我军武器弹药、兵员补充及粮食给养均无法接续,最终全团惨遭覆灭,团长刘一阵亡,将士的鲜血染红了衢州大地,呜呼!
1943年二十一军驻防江西贵溪,于当年11月在龙虎山下塘湾防地举行了大型的追悼抗日阵亡将士大会,由军司令部办公厅主任黄配义任筹备主任委员,我和张伯宗分管财务和总务。会议那天,刘雨卿军长以最沉痛的心情向大会致悼词,并向刘一团长家属及其他官兵家属加以慰问,申报中央抚恤委员会从优抚恤。大会进行三天,会议期间,重庆最高统帅部、第三战区长官司令部、第二十三集团军总司令部及各友军都发来了唁电及祭幛、挽联等,悬挂于会堂两侧,并请龙虎山上清宫的道士作法,以超度阵亡将士之灵。整个会场,极为庄严肃穆。
会后在塘湾之北红土高岗上竖了“二十一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碑字是由军部上校军医处长孟份题写的。碑的四周还栽植有松柏多株,如今想必已郁郁葱葱,高洁挺拔,直插云天了。
李仲常:大洪山的一次保卫战
大洪山位于湖北省随县、钟祥县境内,在抗日战争八年中,由于中国军队的二十九、二十二集团军和新四军第五师的十三旅坚持防守,致使日军向第五战区鄂北地区的进攻企图未能得逞。
1943年,国民党二十二集团军第四十五军进经大洪山,接替二十九集团军的防地。我随四十五军的第一二五师驻在大洪山钟祥县张家集杨家大畈村一带,当时我任一二五师政治部第一科中校科长。
经钟祥县的日军,乘我接防未稳之际,向我军发动猛烈进攻,先用炮轰,击毁我军前沿阵地,继用骑兵冲进我军驻地。是日下午,日军占领了我军驻地张家集,企图次日向我师杨家大畈村一带进犯。
当时四十五军军长陈昆勋,为了打击日军的进犯、夺回张家集防地,于是日夜晚,调集了所属一二五师、一二七师、暂编第一师三个师的迫击炮连,布置在张家集周围的东、西、北山头上,乘日军就睡之时,齐发炮轰击驻张家集的日军,只打得日军死伤过半,连夜一路哀号着逃回了钟祥县城。
日军逃走后,我带领师政治部宣传队沿途搜查,只见沿途日军死的马匹,丢的食物、宣传品、军服等甚多,并在一村庄灶窑内搜出来逃脱的一个日军医务人员,后送第五战区长官司令部处理。
日军自此次进犯失败后,直到1945年投降,再未敢再向我大洪山阵地进犯。这一次大洪山保卫战,是我在抗日战争中亲身经历的一次重要战役。
吴君湘:湖南醴陵县仙岳山战役
日军为了维护粤汉路之交通安全,确保株洲这个战略要地,特派一一六师团主力及一〇六师团之一部,驻守株洲及醴陵县城,并在仙岳山一线高山加固工事,严防我军之突然袭击,以掩护其主力进攻衡阳市。
1944年7月下旬,我三十集团军(总司令王陵基兼)所属之七十二军主力(军长傅翼)及五十八军(军长鲁道源)之一部奉命向仙岳山一带高山之日军发起猛烈攻击,激战两天两夜,枪炮声之密集,实属历次战役所罕见,敌我双方伤亡均重。日军为了挽回被动局面,由株洲抽调一支约800名日军组成之突击分队,潜经王仙乡,进占龙王庙、雷灯石一带高地,企图袭击我七十二军指挥部(地名老关,醴陵城东约20华里,雷灯石距指挥部约15华里),情况严重,形势万分危急。此时我军部队正增援第一线,指挥部已无可调之兵,军长命我率警卫部队前往堵击,决不可再让敌人前进一步。遭遇战从23日凌晨开始,双方均在做拼死战斗,激战尽日,双方伤亡均惨重。是日下午5时许,我营占领了雷灯石一线高地,敌军残余300之众,退守龙王庙一带高地顽抗。从24日开始,我营集中迫击炮火力,狂轰滥炸,整个龙王庙被毁于我炮火之下,敌军已丧失进攻能力,粮弹缺乏,进退两难。双方对抗至7月31日3时许,余敌才向株洲方向撤去。
敌人遗尸累累,均未收殓,因天气炎热,后全部腐烂。我部700余人(临时又增援了约两个连兵力),幸存官兵仅200左右,阵亡排长11人(中尉排长齐光斗、少尉排长高俊,其余记不起了),阵亡连长杨冠三1名,伤连长游振亚1名(有的军官刚升起来就阵亡了)。
这次战役取得了两点成绩:
一、确保了军指挥部之安全,使整个战局改观,荣获军、总部奖金共2000元。官佐分别立了功,有的得了军委颁发之勋章。
二、这次战役说明了一点,四川的草鞋兵,在抗战中,不是像一些嫡系部队所说的那样孬。应该看到,八年的全民族战争,胜利功劳不是单纯归于哪一方面的,更不是属于哪个指挥者个人的,还有不少的无名英雄啊!
我此时任七十二军新十五师四四团二营营长,所属四个连长均系十七期毕业生,炮排长是十八期生,分别是江苏、安徽、江西、四川、云南五个省籍的人,士兵全部是四川兵。正是我率领的这个部队,完成了这个任务。
李仲常:守卫老河口的18天
老河口在湖北省光化县境内,在抗日战争时期,是国民党第五战区长官司令部所在地,也是美国空军轰炸日军的一个空军基地。
日军为了夺取老河口的美国空军基地,于1945年3月20日开始向老河口进犯。
当时驻老河口第五战区司令长官为刘峙,特调守卫在大洪山的四十五军的第一二五师,至老河口固守,抵抗日军的进攻。一二五师师长为汪匣锋。我在师政治部任第一科中校科长。
日军开始进攻后,以空军掩护炮兵,用猛烈炮火,向我守卫在前沿阵地的各团攻击,各团官兵死伤过半。在十分激烈的战斗中,我师官兵以保卫祖国、不怕牺牲的爱国主义精神,坚守到4月18日。在官兵死伤近三分之二、枪尽弹绝的情况下,才退出老河口,撤至襄河对岸冷集、三官殿一带,继续防守。
在撤退时,师部参谋长吴勋祺未能退出。吴系广东人,会英语,与天主堂神父友善,隐藏在天主堂内冒充神父,后随同难民逃出,才返回部队。由此可见当时战斗之激烈及撤退的紧急。
一二五师在守卫老河口战斗中,虽然官兵死伤三分之二,但由于坚持了18天,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使得驻守在大洪山、襄樊一带国民党部队,未受到日军包围。因此,受到蒋介石的嘉奖,并在整补后,全部换为英式装备,改为快速部队。
汪意诚:回忆老河口战役
1945年春,抗日战争已进入第八年,眼看胜利将到来。可是,日本帝国主义不甘心失败,仍像往年一样,拼凑了八九万日伪军,向我第五战区发动春季攻势。
老河口位于汉水上游,是湖北省光化县管辖的一个重镇。当时的第五战区司令部驻于此地。沿汉水流域偏东南180华里,有公路通往樊城,是我军第二十二集团军总司令部(部司令孙震)所在地。老河口城北约10华里的光化县城,有光南公路通往河南邓县。
老河口西南两面临汉水;城东有牛头山,城北有马头山作为屏障;城东北角的开阔地有一个较大的飞机场。由于地形险要、交通便利,这里成为抗战时期的战略要地。
这次春季攻势,日军是从南北两个方向向第五战区进犯的。南面敌人从汉口沿襄—花公路北上,直取枣阳;北面许昌之敌约4万人(其中有伪军庞炳勋部2万余人),沿光南公路进攻老河口。
这时,正值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调走,由刘峙接替司令长官;我军第二十二集团军副司令兼四十五军军长陈书农,在重庆陆军大学将官班受训,由王徵熙代理四十五军军长。
日军的春季攻势刚开始,原驻老河口的第五战区司令部的直属部队、机关以及大多数老百姓,已经转移到西北面的均县、茨河等安全地带,由四十五军一二五师驻老河口。日军向老河口进犯时,刘峙即命一二五师坚守茨河口抵御北面来犯之敌;由四十一军、六十六军在襄花公路线上抗击南面日寇。
一二五师师长汪龙泉(匣锋),副师长陈玲,师参谋长吴琪英。所辖有三个团:三七三团,团长彭子均;三七四团(当时团直属部和两个营正回四川接兵),有一营长舒方舟;三七五团,团长黄崇凯。师的直属部队有特务连、输送连、工兵连、通信连、搜索连、辎重营等单位。守卫老河口的有上述官兵八九千人。
汪龙泉师长接受守卫老河口的命令后,对所属部队做了以下部署:
三七三团守卫城北孟家楼至马头山阵地;
三七四团舒方舟营守卫城东牛头山阵地;
三七五团守卫飞机场和华城门至东门一带;
师直属部队分布在城内各个街道。
大约4月初,正当麦苗抽穗的时候(具体时间已忘记),一天上午,日军开始进攻城北马头山阵地,我军立即对来犯之敌予以迎头痛击,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我空军部队也出动了飞机助战,用小型炸弹和机枪杀伤敌人,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由于敌人方面在人数上和武器上都大大超过我军,以致守卫马头山的三七三团遭受很大的伤亡。
战斗到第三天的午后,马头山、牛头山、飞机场都先后丢失,几处的守卫部队已全部退入城内。这时孙震传达了刘峙的电令,大略是:一、为了保证我整个战区的作战部署,一二五师必须再坚守老河口五天(共计七天);二、已电令四十五军代理军长王徵熙率军直属部队和从随县一带撤下的前哨部队一二七师星夜兼程,增援老河口。
日军占领马头山和牛头山后,即居高临下地开始炮轰老河口城,给我守城部队以很大的威胁。这时,守城的战士们突然听到了马头山背后传来了一阵阵猛烈的机枪声,接着看到山上的敌人翻翻滚滚,到处乱窜。大家都高兴地呼喊着:“好呀,我们的一二七师来增援啦!”“一二七师来得真快呀!”“打得好呀!我们快出城来个两面夹攻呀!”可是,两个多钟头过去了,马头山那边的枪炮声没有了。过了一阵,日寇的炮弹又转向老河口城内射来。
后来证实,攻击马头山敌人的确实是一二七师。两天前,驻在随县双河集的四十五军代军长王徵熙,接到孙震传达增援老河口的命令后,便调集随县附近张家集、洛阳店等前哨阵地的一二七师增援老河口。从前哨到老河口约400华里,一二七师经过两天两夜的急行军赶到老河口后,三八〇团立即向马头山进行猛攻。正当打得日寇人仰马翻之际,敌人的坦克车、装甲车和大批的后续部队来了,在小桥河警戒的三七九团立刻进行阻击。经过一阵激烈战斗,三七九团被击退,致使攻击马头山的三八〇团腹背受敌,只得全部撤退,从沈家湾西渡汉水,暂驻防在对岸的常家营、三官殿等处。此后,王徵熙又亲自率领部队三渡汉水攻击牛头山,均被敌人打退。第三次已攻上半山腰,碰上了日寇的地雷阵,三七九团二营遭受很大的伤亡。
日军连续打退了我方的增援部队后,又开始进攻老河口城。敌人先以大批步兵,利用飞机场通向华城门和东门的防空壕接近城墙下,再以猛烈的炮火轮番轰击华城门和东门,然后放出大量的烟幕弹。在烟雾弥漫中涌出大批敌人,以数十架云梯搭上城墙而上。我守城部队满腔怒火地迎头痛击。霎时,机枪声、步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爬上云梯的敌人纷纷落到城下,接着另一批敌人又爬了上来。少顷,一部队敌人已爬上城墙,我们的战士毫不退却,立刻用刺刀、枪把、砖头、石块狠打猛杀。经过40多分钟的激烈战斗,敌人的第一次攻城被打退了,城下留下一大片敌人的尸体。
约一小时后,密集的炮弹又开始向老河口城飞来,接着是烟幕弹,敌人架上云梯攻城。我守城部队同样用各种武器打击侵略者。就这样,当天连续打退了敌人的四次进攻。直到天黑,战斗才停下来。晚上,战士们不顾疲劳,忙着修复被敌人毁坏的工事。
第二天,日军仍用昨天的方法攻城,打退一批又来一批。到午后3时许,有30多个日军在华城门爬上城墙,钻进了城楼。这对我军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为了消灭这批敌人,我军的预备队连忙赶去将这批敌人包围,再用迫击炮发射黄磷弹,将敌人全部烧死在城楼内。
两天来,敌人没有攻进城,城下却重重叠叠地堆满了敌人的尸体。晚上,三七五团八连的副班长甘长建,带着几个战士从地道摸出城去,从敌尸中搜获了许多手枪、步枪、掷弹筒和手表。其他连队的官兵听到后,也去摸敌尸。后来有三个战士牺牲,才严加禁止。
第三天,敌人改变了战术,一面照旧以少数人用云梯攻城,一面却暗中挖掘地道,通向城内约50米的民房内,企图包围我们,来个内外开花。但敌人刚从地道钻出来20多人时,就被我们发现了,立即集中火力将钻进城的敌人全部消灭,然后在地道内放毒瓦斯,将地道堵死。
日寇攻城连续遭到失败后,又以四辆坦克开到华城门外做掩护,用四门平射枪对准城门猛轰;敌人的其他火炮、烟幕弹也集中向华城门袭来,顿时将城墙轰垮一大段,一大批敌人随着坦克冲进城内。幸好,我们事先在城内挖掘了陷坑,第一辆坦克冲进城就掉下了陷坑,阻止了其他坦克的前进。但是,已进城的敌人有六七百人,迅速占据了华城门内东边的一条街,一面架设电线,一面向我守城的部队射击;城外的敌人更加猛烈地向城门口和城内发射炮弹。这时,我守城部队开始动摇了,有的已拔腿向后逃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副师长陈玲赶来了,急令各部战士能返回者返回原地,不能返回者就地抗击,退逃者以军法论处。同时,陈玲命令警卫员立即通知三七三团和三七五团的迫击炮连,用黄磷弹集中向华城门东街射击。顷刻间,东街燃起了熊熊大火,日寇被烧得焦头烂额,少数未被烧死逃出火窟的亦被我军击毙,我军最后终于将攻进城的敌人全部消灭。
在保卫老河口城的战斗中,我们狠狠地打击了侵略者,但我们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牺牲的战士很多,最初埋在公园里,又被敌人的炮弹轰出地面,后来牺牲得多了,才改在夜间用船只运往河对岸埋葬。
保卫老河口的战斗进行了14天13夜。敌人先后攻进城八次,前七次都被我军消灭在城内。最后一次约在午前11时,敌人大举进攻,占领了老河口。我守城部队撤退出城后,立即占据洋油码头,掩护全师官兵和伤病员安全渡过汉水,开往谷城,在石街一带驻防。
李志远[1]:老河口歼寇小记
正如《李宗仁回忆录》第五十八章所述——“刘峙身为大将而胆小如鼠”,在他接替第五战区司令长官之后,很快地就将长官部由湖北老河口迁移到60里外的草店。由于迁得太露骨,又不得不回兵布置,凭襄河加强防御。
1945年,我在国民党部队特种兵十六团三营七连任连长,驻防在襄阳。十六团团部及一营二营的大炮在河南邓县、新野一带全部丢光,这样,上级对三营的大炮非常重视,但又考虑到没有炮兵支援,凭河防御,也难奏效,于是,3月30日长官部派一个参谋,骑着一辆自行车到我营传达命令,要求我营及时赶到前沿。营长令我连快速先行。我连在辎重汽车的协助下,于3月31日到达距老河口襄河右岸8里许之冷家集。经紧张的作业,各榴弹炮很快就进入阵地。
4月1日拂晓,日寇从老河口外围向市区进攻,战斗打得很激烈,当一部分日寇冲进光化城内时,一二五师师长汪匣锋觉得不行,忙给我打电话,急切希望支援他一下。我从一万分之一地形图上看,光化城门离我炮位有4000米,于是我命令用三个齐发进行拦阻射击。结果,日寇后续部队终被拦阻,已冲进光化城门的日寇在步兵各种火力的猛射下,已被歼灭。
战斗结束后,我过河一看,日寇尸体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经粗略估计,经500余具,其中还有着装整齐的日寇少佐一名。
将近中午,我看到老河口南边有一个村里冒着烟,虽然周围灌木林多,视野模糊,但根据经验判断这是日寇正在做午饭,因此,我通知副连长李光辉向该处进行发射。炮弹爆炸后,通过炮对镜观察,很清楚地看到日寇的尸体。
一个小时后,有两位30岁左右的男老乡,从该村里跑来对我们说:“你们的炮打得真准呀!日本兵一个班十二个人正在做饭,你们的炮弹打过来,炸死八个,伤四个。”
由于我大炮突然在襄河右岸出现,并且准确地消灭了些日寇,附近老乡非常高兴,送鸡送肉来慰问我们,但我们都婉言谢绝了。
(卢光天 整理)
赵铦平:老河口战役纪略
抗日战争进行到1945年8月间,全国各地正不知有多少处在对日进行最后一战。这里只述在湖北老河口(即光化)我亲历的最后一战。
国民党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以八一三开战在江苏组成以来,不及年便辗转退至湖北境内的老河口。1945年初,司令长官李宗仁调升为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汉中行营主任,由当时国民党军内谬誉为“祸将”其实为“常败将军”刘峙补李遗缺。刘峙一到,见长官部竟设在闹市之中,大为惊讶,询李有无其他适当地点可迁,李遂列举二地供刘选择,一为城外之杨林铺,一为西距60里之草店。刘认为杨林铺目标太大不敢去,决定迁长官部于草店,并命即派人前往布置。刘对李说:“你真胆大,我可不行,我一听见空袭警报声腿都软了。”一时传为笑谈。刘之迁移驻地,一则因日军已分别从随县、安陆、应城、孝感等地抽调人,扬言再做一次鄂西战役,扫荡各地对面国民党驻军,确保其占地之安全;二则当时美国空军施行穿梭飞行,对日大举空袭,即由美航空母舰上的轰炸机和大陆上之美空军相对飞日往返轰炸,而在大陆最近之处,其空军基地即设在老河口。美B24轰炸机不断往返,老汉口上空机声轰鸣,市民大为不安,自勿怪刘峙之远远逝去。
国民党二十二集团军四十一军时于襄樊整训。四十五军则在大洪山区及随县一带防守,忽接集团军电令让该军尽撤防地,分路取间道驰援和保卫老河口。四十一军则在襄樊部署阵地,在两侧掩护四十五军之安全转进。(这种把前沿部队调往后面之400里之老河口援守,而在断后地区之一个军部就地展开舍近求远,此乃国民党高级将领之一种别战法。)此时四十五军军长陈书农返川探亲,副军长王仕俊久不到职,乃四十五军一二七师师长王徵照来军部代行职权。令一二五师汪匣锋率部先行,即日赶赴老河口长官部受命,军部率领一二七师在后挺进。300余里三日赶到,除军部及一二七师先渡过襄河在老河口对面冷集部署河防外,一二五师即进入老河口拟向长官部请示,岂料市内店户关门,商场停业,群众惊惶不安,市内形同空城,中央银行搬运匆忙,大批钞票散落于巷,都无人拾取。遍寻长官部,不得,亦无任何部队驻守。(刘峙来时带有一个军兵力,此时早已随刘迁走。)时已6月下旬。师于是赶筑工事,分配兵力做坚守准备。此时已得知日军已陷襄樊距老河口90里之太平店,四十一军竟不知何时早已撤走。守城工作尚未就绪,日寇先头部队已到,我城外据守的小部队被迫返城,日军后援部队随即赶到,在炮火猛烈轰击下,继以步兵冲锋。老河口城不高,但无爬城梯具,属徒劳。如是相持数日,日军在又一炮击后,数百日军携带梯子、竹竿等蜂拥攻城。除距城内一庙宇极近并有高墙处被日军攻入塔内数十人外,其他攻击点均被我击退。但此塔俯瞰全城,又在城内,对我方极为不利,虽反击几次均未奏效。为作战需要,乃推滚汽油十余桶至塔下,再用迫击炮燃烧弹发射引火,一时烈焰冲起,日兵跳塔跌死,冲出塔内击被毙20余名,未及外逃者均焚毙塔内。我军乘势出城反攻,毙日寇数十名。返城时,率队之副团长曾某不幸为日寇冷枪射杀。从此双方呈胶着状态,偶有小型进攻和反攻。军长此时鉴于部队伤亡太大,守此蕞尔小城,似有不值,乃经集团军总司令孙震同意撤出老河口。因要背水作战,不可能同时尽撤,分别撤者和继续守城以掩护撤退,逐步实施,至8月上旬尽撤守军,在谷城暂行集中整训,而日军于我军撤后两日未敢率军入城。
8月15日晚,总部传来日本无条件投降之喜讯时,全军欢欣跳跃,说不完心中之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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