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龙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小声说话！可你就是不听，你总是大声说！你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爹总是这样训斥二娃，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训斥二娃。养不教，父之过。爹见得多了，大声说话的人，是要吃亏的。有不少人，就是因为大声说话，被人闷了黑砖。

    其实，二娃也知道，应该小声说话。小声说话，至少表明自己是个低调的人。而低调的人，是不会破坏别人的好事的。这年头，心里想好事的人，手腕都很毒辣。常用的手段是堵你的嘴，不让你大声说话。如果，谁管不住嘴巴，非要大声说话，那么，就有人会让你变成永远的哑巴。

    二娃就是个管不住嘴巴的人。看到什么，很容易嘴巴发痒，有话就说，一吐为快。爹就为二娃的嘴巴发愁。祸从口出，言多必失，何况又是大声说话！

    爹终于想出了个办法，给二娃说个大嘴媳妇，让大嘴媳妇管住二娃。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于是，就四处打探，谁家有大嘴姑娘？果然，真的就找到了一个大嘴巴姑娘。姑娘嘴巴大得跟喇叭似的，听她说话得捂耳朵。

    二娃挺中意。姑娘嘴大，笑起来嘎嘎的。二娃也有自知之明，在姑娘面前尽量小声说话。姑娘心中欢喜，男人在女人面前小声说话，说明男人让女人当家。

    很快就成了婚。夫妻俩黏糊得像掺了蜜，让人看了很眼气。

    于是，有人就打歪主意，想看不花钱的好戏。

    有人就故意在二娃面前干坏事，比如，折断一棵小树，对着墙角撒尿，往墙上乱写乱画。做这些坏事，就为了让二娃看见，就为了逗二娃生气。二娃生气了，发脾气了，就会大声说话。只要他大声说话，他媳妇就会出来管他。他媳妇嘴大嗓门儿大，肯定能降伏他。如果二娃不服，就会和媳妇吵架。那样的话，就会让看戏的人很过瘾很过瘾了。

    可是，二娃的表现却很让人失望。

    二娃对个别人干坏事，居然视而不见了。仿佛小树苗被折断与他无关，仿佛随地大小便与他无关，仿佛乱写乱画与他无关。其实，本来就与他无关。坏事又不是他干的。他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限装憨，谁又能把他的眼珠子抠下来当灯泡踩呢？

    人们很郁闷。二娃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一锥子攮不出来一滴血了！难道他真的被老婆给改变了吗？人们想不明白，实在是想不明白。

    为了破开谜底，有人找到了二娃他爹。

    在二娃他爹面前，来人是很会花言巧语的。叔啊，二娃真是进步了呢，结婚没结婚就是不一样啊。结了婚，素质就是提高了，就是能管住自己了。说句实话，听不见二娃大声说话，心里很难受呢！

    二娃他爹笑笑，不接来人的话。

    来人继续说：叔啊，我们没别的意思，我们就是对一些坏人坏事看不惯，就是想看见有人出面说句话，管一管。别说大声说话了，就是小声说话也中啊！我们就是想听到正义的声音！

    二娃他爹终于说话了：你们可以去找二娃呀，想听他说话，就找他去啦呱呀。

    来人愣了。来人愣了一小会儿，走了。回去跟另外的人说了说，商量了个一致的意见：一块儿去找二娃，找他，听他大声说话！

    二娃笑眯眯地接待了他们，给他们端茶倒水，但就是不肯大声说话。二娃的嗓子变了，声音细细的，像电视剧里清朝的太监。

    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二娃被媳妇阉了不成？

    二娃的媳妇说话了：我娘家爹说了，他就是喜欢小声说话的人！你们都知道我娘家爹吧？去年，有个人反对他老人家，到处嚷嚷坏话，声音特别大。我爹他老人家就派人把那家伙的舌头割了！

    没听说过这事呀，没听说二娃他老丈人割了人家的舌头呀！几个人都觉得这事挺荒诞，荒诞死了。

    哈哈，你们说这事是假的吧？二娃的媳妇笑道：就算是假的，能不能变成真的呢？你们说，我让你们说！有的事，明明就是假的，但一说起来，就成了真的！谁不相信，谁就去大声说话吧，看有没有人割他的舌头！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几个人的脊梁上都冒出了凉气，冷飕飕的，毛骨悚然。

    喝茶呀。二娃用很小的声音说。

    几个人顺着这声音看二娃的嘴巴，二娃的嘴巴没有一颗牙了，只有一个肉色的空洞。

    小声说话！小声说话！几个人默默地念叨着，落荒而逃。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