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舟

    一日，阎王殿前纳凉，望着望着大殿，忽觉得大殿陈旧又低矮，与玉帝灵霄殿、四海龙宫比，简直像座鸡窝，颇为寒酸，便萌发重修阎王殿念头。

    阎王命侍从传来账房先生，让其核算重修阎王殿需多少银两。账房先生拨动算盘，噼里啪啦一阵响，回道：“砖石木料人工等项费用需十万两银。”阎王问道：“库银可够？”账房先生道：“尚缺一万两。”阎王紧锁眉头，自语道：“缺一万两，何处筹措？”账房先生闭眼沉思，过一刻道：“王爷何不将一万两银摊派给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四大差官？言说谁拿不来银，自行辞去差事，让能拿银之人当差。想来他们为保差事，会千方百计如数将银拿来。”阎王听罢，眉宇舒展，爽笑道：“此法甚佳，料他们不会轻易失去这份差事。”即派侍从去传牛头马面黑白无常。

    阎王坐等两盏茶工夫，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先后报名进殿。阎王逐个盯他们一眼，方道：“本王有一事需四位尽心办理。”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问道：“何事？请王爷吩咐。”阎王环视殿堂，手随目光指指点点道：“此殿使用上千年，已破烂不堪，本王打算重修，可费用尚缺一万两银，尔等在本王麾下当差，不能只拿俸禄不尽忠心，每人均摊两千五百两，十日内交来。”阎王言毕，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纷纷道：“王爷素日虽待我等不薄，但俸银刚够我等家小日常开销，手头并无余银积存，十日内拿出……”未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把话道完，阎王不耐烦道：“本王不管尔等生何办法，十日内若银不能如数拿出，差事就由他人去做！”阎王道罢，一拂袍袖下殿而去。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面面相觑，连连叹息。

    一晃七日已过，黑白无常仍两手空空，未筹到一两银。黑无常愁闷兮兮冲白无常道：“贤弟，看来我二人差事干到头矣！”白无常默不作声，背手踱步，兜数圈方道：“去见见牛头马面，看他们筹到银没有？”

    黑白无常到牛头家，恰巧马面也在。黑白无常观其二人表情，问道：“看二位仁兄春风满面，是否银已交给阎王？”牛头马面点头道：“不瞒二位仁兄，我二人去阎王府交银刚回来。”黑白无常又问道：“不知二位仁兄如何筹得这笔银？”牛头马面道：“众朋友那里借积而来。”黑白无常叹道：“我二人朋友皆是穷人，借也无处借！”牛头马面得意洋洋道：“朋友处无银借，可到有银处去借么！”黑白无常道：“何处有银借？”牛头马面道：“财神那里堆银如山，怎不前去相借？”一语道破，黑白无常茅塞顿开，向牛头马面拱手施礼道：“多谢二位仁兄指点。”

    黑白无常辞别牛头马面，径直奔往财神府，守门家丁禀告财神后，引领他二人到前厅待茶。等不多时，财神从内宅至前厅，问黑白无常过府何事。黑白无常道明来意，财神毫不掩饰道：“银倒可借给二位差官，不过还时需付一半利银。”黑白无常不禁打个寒战，惊愕道：“就是说，我二人借银五千两，到时本利得还七千五百两？”财神坦然自若道：“本神君私自动用库银借于他人，如玉帝知道，也是吃罪不起。冒风险而为之，自然得有利可图，正所谓于人方便，于己方便，这个道理想来二位差官不会不明白？”黑白无常哑口无言，相互交换下眼色道：“就依财神所言。”财神按捺着喜悦，让黑白无常写下借据后，吩咐下人取银五千两。黑白无常不敢迟延，随即将银运往阎王府。

    不觉已到还银之日，黑白无常依旧囊中羞涩，无银可还。财神天天派人来催，黑白无常十分焦灼烦躁。正当这时，阎王殿竣工落成，大小差官均前往祝贺，黑白无常也不得不抖擞精神去祝贺。他二人大殿内观赏一圈，至码放生死簿书架前，黑无常灵机一动，计上心来，瞟瞟左右无人注意，迅速抽出一本揣入怀中，白无常小声问道：“仁兄偷生死簿何用？”黑无常狡黠一笑道：“贤弟不必多问，愚兄这般自有道理。”

    待回到黑无常家，白无常迫不及待问道：“仁兄偷一本生死簿究竟做何用场？”黑无常开怀大笑道：“生死簿里有我二人还账之银！”白无常不解其意，呆呆愣愣打量黑无常。黑无常抖动着生死簿道：“贤弟还不明白？从里头找出阳寿将尽之财主，让其出银买阳寿。”白无常恍然所悟，大笑两声突然又止，担忧道：“改动生死簿，此事若被阎王知晓，我二人可是死罪。”黑无常道：“俗话说，狗急跳墙，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也是没办法中之办法，只要事情做得机密，他阎王实难察觉。”白无常思虑再三，一顿足道：“财神那里逼得紧，我二人又无他法弄到银，走投无路，也只好破釜沉舟，碰个运气。”

    黑白无常从生死簿里查到，大名府杨桥镇一位杨姓财主阳寿将尽。他二人暗想，杨财主定不会吝惜九牛一毛那点银而终止阳寿。是夜，黑白无常叩响杨财主家门，守夜家奴看见他二人鬼面，顿时吓得浑身打战。黑白无常道：“尔等不必害怕，我＝人乃阎王殿前差官，有要事面见杨财主。”家奴不敢怠慢，急忙将黑白无常领进厅堂。少候，杨财主慌慌张张跑来，冲黑白无常施过礼问道：“二位神差深夜驾临，所为何事？”黑无常翻开生死簿指给杨财主看，杨财主一看，蓦然恐得脸色焦黄，腿一软跪倒在地，哆嗦道：“小人家财百万，娇妾成群，月余才满六旬，还未享尽人间欢乐，还望二位神差设法为小人增寿！”杨财主如鸡啄米，叩头不止。黑无常道：“想增寿不难，只要肯破钱财。”白无常一旁帮腔道：“收入钱财，与人消灾，公平交易。”杨财主不假思索道：“需多少钱，敬请二位神差开口。”黑无常道：“一万两银增寿十年。”杨财主接话茬道：“出两万两银，能否给小人增寿二十年？”黑白无常相视一笑道：“就依杨财主。”杨财主大喜，谢过黑白无常，起身即刻唤家人取来两万两银票。黑白无常接过银票，捉笔蘸墨，将杨财主阳寿“六十”字样改为“八十”。

    黑白无常手捧银票，放声畅快大笑道：“真未料到，阎王修殿，将我二人逼出个生财之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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